第1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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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此事,韓縱神情稍斂:“雙劍練起來麻煩,又不如單劍靈活,練的人自然不多?!?/br> 施黛耐著性子循循善誘:“是嗎?但我聽說,雙劍用得好,突進非常強?!?/br> 一句話戳中心窩,韓縱向來冷冰冰的臉上,浮起引以為豪的淺笑:“正是?!?/br> 個別劍客愛劍如命,毋庸置疑,韓縱屬于其中之一。 說起自幼修習的雙劍劍道,他神情松弛許多,依舊冷淡,好在可以正常溝通:“清風觀的劍術,講究迅疾如風……” 施黛全神貫注地聽,偶爾分神,給不遠處的柳如棠和沈流霜打手勢。 魚已經咬住了餌料,短時間內不會松口,她倆可以安心去搜韓縱的客房。 柳如棠由衷感慨:“靠譜?!?/br> 沈流霜挑眉:“黛黛嘛?!?/br> 不過—— 起身之際,柳如棠挪動視線,看向坐在施黛身旁的江白硯。 施黛與韓縱聊得正歡,一人興沖沖地說,一人認真地聽,氣氛不錯。 江白硯一如既往安安靜靜,明面上瞧不出端倪,唯獨薄唇抿起,眼睫覆下的陰影黑而沉。 這個變化細小得難以察覺,正因如此,顯得格外微妙。 哦豁。 情不自禁想笑,柳如棠抬手掩唇,為不讓沈流霜發現,袖擺遮住上翹的嘴角。 完蛋啰,江白硯。 柳如棠與沈流霜神不知鬼不覺離開大堂,韓縱不知自己被偷了家,仍在大談特談: “單劍雙劍各有利弊,我只盼能尋到實力尚可的對手,酣暢淋漓打上一架?!?/br> 可惜隨經驗日積月累,能與他相斗的人越來越少。 施黛習慣性夸夸,給自己人漲威風:“阿言很厲害的,不止是‘實力尚可’這么簡單?!?/br> 她喜歡和人聊天,也喜歡由此了解光怪陸離的大千世界,樂此不疲。 單劍雙劍的話題用完,施黛還有更多問題:“韓少俠這些年里行走八方,有沒有遇見什么難對付的敵手?比如……邪修?” 這次案子的幕后兇手乃是邪修,既然韓縱有嫌疑,她就把話題往這個方向引。 狀若無意,實則是早有預謀的套話。 “邪修?” 韓縱蹙眉回想:“我接通緝令時,遇見過不少?!?/br> 施黛:“通緝令?” “邪修作惡多端,殺掉他們,往往有一大筆賞金?!?/br> 韓縱道:“我靠這個吃飯?!?/br> 游俠也要填飽肚子,揭下鎮厄司發布的通緝令,既能誅邪,又有銀錢入袋,一舉兩得。 施黛心下一動:“所以,韓少俠殺了很多邪修?” “一群敗類,殺了也好,為民除害?!?/br> 韓縱道:“要說難對付的……” 于是開始新一輪的你來我往,言語交鋒。 江白硯靜坐她身側,心底微愕,又覺本該如此。 愕然的是面對韓縱這種古怪性子,施黛能輕而易舉令他打開話匣,同此人談天說地,不帶停頓。 轉念一想,這畢竟是施黛。 她素來靈動嬌俏、生機勃勃,對誰都是好脾氣,和誰都能說上一兩句。 曾經的江白硯待她冷漠疏離,施黛從未放在心上,每當相遇,往往要朝他笑一笑。 對誰都好,這樣的親近便成了尋常,算不得特別。 她會對誰袒露更多的親昵? 江白硯想要“更多”。 一陣夜風輕拂燭火,微光搖曳,落在她眼底,如碎水流金。 那雙漂亮的杏眼里,描摹出韓縱的倒影。 江白硯想,沒有他。 “那趕尸人手持一柄拂塵,單手一揚,就有十只僵尸同時攻來?!?/br> 受施黛引導,韓縱說起自己的對戰事跡:“我一個閃身,像這樣斜刺而去?!?/br> 施黛聽得聚精會神,想象出當時劍拔弩張的情景:“然后呢?” 江白硯心不在焉,指腹輕撫袖間的黑金短匕。 他曾憑一人之力,在前朝大墓中斬殺近百尸邪。 施黛想聽,他也能說。 韓縱:“緊接著,我一個回身后撩,雙劍并起?!?/br> 江白硯指尖點了點斷水劍。 這一招,他也會。 韓縱為何還沒說完?如若將斷水刺入他胸口,畫境會不會即刻崩塌? 仿佛感應到主人的情緒,斷水連帶劍鞘輕輕一顫。 恰在同時,耳邊掠過施黛的低語:“江公子,你不舒服嗎?” 江白硯抬眼。 施黛好奇端詳他蒼白的面色。 她知道江白硯不愛說話,可自打韓縱開口,他沒再出過聲。 垂著睫毛一言不發的樣子,近似于委屈。 難道是傷口在疼? 靜神感受胸腔里翻涌的陌生心緒,江白硯輕勾嘴角:“無事?!?/br> “兄臺襟前這血,莫非是被邪祟所傷?” 韓縱還想再說什么,電光石火間,劍眉驟凜:“噤聲?!?/br> 深夜的山林死寂無聲,忽有冷風擊打窗欞,咚咚作響。 風聲如泣如訴,兩相交疊,好似怨鬼拍窗,詭譎非常。 客棧里,人人凝神屏息,出現剎那的闃靜。 下一瞬,木窗竟被從外轟然破開,一團黑影勢如破竹,俯沖入人群! 猶如被按下開關,凝滯的氣氛驀地潰散。 住客們個個面如土色,竭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朝虞知畫和韓縱奔逃而來。 尖叫聲、哭喊聲與求饒聲響成一片,韓縱對此置若罔聞,拔劍出鞘。 臨走前不忘對江白硯叮囑:“打不打?你定日子,我都行?!?/br> 施黛牢記臺詞,往江白硯身邊湊了湊:“是妖怪,阿言救我!” 虞知畫咬牙,cao縱所剩不多的靈氣匯入驅邪陣法:“去把窗戶堵上!” 陣法強弱與客棧布局息息相關,一旦破了口子,陽氣外泄,邪祟便有可乘之機。 她與韓縱一人護陣,一人除邪。 驅邪陣法的金光流瀉回轉,黑衣劍客雙手執劍,如鷹入長空,貼近破窗而入的影鬼。 兩刃劍鋒好似雙月,橫斜突刺,斬斷影鬼半身。 施黛下意識“哇”了聲。 她的目光沒在韓縱身上久留,邀功似的側過腦袋,踮了踮腳尖:“怎么樣,我剛剛的搭話還行吧?你——” 看清江白硯眼底的晦暗之色,施黛定神:“你還好嗎?是不是傷口不舒服?” 她本打算脫口而出“江公子”,話到嘴邊,把稱呼生生咽下。 從他們二人向韓縱搭話開始,就吸引來客棧中的不少目光。 這會兒住客們一擁而上,齊齊聚在韓縱身后,她與江白硯身邊圍了不少人。 在畫境中人的視角里,她是衛靈。 施黛目有關切,江白硯對上她視線,靜默須臾,輕勾唇角:“傷勢無恙。我大抵是……嫉妒?” 施黛一怔:“嫉妒?嫉妒什么?” 江白硯坐在她身側,面容清絕,一笑起來,似落滿霜雪的松。 是種風姿澹澹、疏冷矜雅的氣質,長劍在懷,復添幾筆凌厲殺意。 長得好看,天資過人,前途無量。 這樣一個人,施黛很難把他和“嫉妒”一詞聯系起來。 食指輕敲劍柄,江白硯淡聲:“嫉妒韓少俠劍術超群,更甚于我?!?/br> 他語調散漫,帶著半開玩笑的意思,擺明了只是信口一提,當不得真。 斷水似是不滿,嗡嗡一響。 施黛覺得匪夷所思:“這是什么話?你的劍法……你的劍法,肯定比他厲害得多?!?/br> 凝神注視她的神態,江白硯唇邊弧度微深:“小姐此言當真?” 施黛用力點頭:“當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