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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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眸光微動,看見江白硯頰邊一抹血痕。 因有虞知畫本尊的提醒,進入幻境前,所有人都知道衛靈和阿言遭遇過鬼打墻。 施黛搖頭,強撐精神展顏一笑,示意自己一切都好:“我沒事。江公子和衛霄受傷多些?!?/br> 她言簡意賅,闡述了方才經歷過的來龍去脈。 “這樣?!?/br> 柳如棠道:“我們這邊的情況,也和證詞里的描述大差不差?!?/br> 邪祟破窗而入,毫無征兆咬下一人的頭顱。 客棧中亂作一團,人人自危,是韓縱及時出手,加之老板娘挽弓射箭,這才擊退作亂的妖邪。 邪祟褪去,有人打算倉惶逃離此地,出門后沒跑多遠,便被黑霧渾然吞沒—— 四面黑黢黢的叢林里,藏匿有數量未知的妖魔鬼怪,但凡敢踏離一步,必然被盯上。 “老板娘說,因為客棧經常遭到襲擊,她爹請大師開過陣?!?/br> 沈流霜遙望窗外霧蒙蒙的夜色:“門外的邪祟被驅邪陣所懾,暫時不敢進來?!?/br> 當然,邪修啟動第二次和第三次邪陣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邪上加邪,力量足以助它們沖破鎮宅術。 “韓縱和廚娘,”施黛問,“有沒有什么奇怪的表現?” 她左右張望,大堂里僅有幾張瑟瑟發抖的陌生面孔,沒見到這兩人的影子。 “韓縱除掉妖邪后,自個兒回了客房。這人性子冷得很,一句話沒說?!?/br> 柳如棠聳肩:“錦娘嘛……我和流霜找過。她獨自縮在雜物房里,瞧見我們,拔腿就跑——想問她話,她哆哆嗦嗦始終不開口?!?/br> 兩個嫌疑人,愣是一句有用的證詞都沒有。 “錦娘在東北角的房間里?!?/br> 沈流霜目光流轉:“和韓縱一樣,沒出過房門?!?/br> 可惜他們受劇情限制,沒法子破門而入。 若在平時,以她和柳如棠的脾氣,絕不會靜觀其變。 “第二波邪祟到來之前,把他們看緊吧?!?/br> 施黛也覺得頭疼:“如果是邪修,要催動陣法,肯定有所動作。等之后局勢混亂,我們還能潛入他們房間,一探究竟?!?/br> 她說罷頓住,睨向身旁的江白硯。 在鬼打墻里遭遇一番亂斗,他新添好幾道傷,沾上白衣,刺目非常。 看他這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儼然不打算理會。 “江公子?!?/br> 施黛決定貫徹監督方針:“要不,你先回房擦藥?” 普普通通一聲疑問句,她卻用了陳述語調,嗓音清泠如玉石墜地,不留反駁的余地。 為了給自己增加底氣,施黛脊背挺得很直。 江白硯這不能拒絕她吧? 在她身側,江白硯很輕笑了笑。 施黛理直氣壯與他對視。 是珠玉般的杏眼,被她略微睜大,圓潤澄明。 “嗯?!?/br> 視線從她面上挪開,隨意覷向自己染血的白衣,江白硯淡聲:“多謝施小姐?!?/br> * 沒在大堂逗留,江白硯依言回房。 他的客房位于二樓角落,推門而入,可見古樸簡約的桌椅床榻。 君來客棧年歲已久,木質地板多有斑駁,踩上去偶爾輕微作響。 傷口隱隱作痛,他對此無動于衷,攤開右掌,一塊繡有玉梨花的方帕躺在手心。 帕面潔白似雪,不應惹染塵泥,因擦拭過他的側臉,洇出突兀的紅。 污濁的、不堪的,屬于他的血漬。 江白硯瞳色微冷。在木盆里盛了水,方帕被他浸入其中。 冬日的涼水寒意刺骨,于指尖漫開薄紅,江白硯神情未變,緩慢揉搓那處血跡。 手帕很軟。 他忽而想起施黛手握方帕的畫面,施府小姐的指尖不似他遍布傷痕,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毫無瑕疵。 彼時這塊帕子擦過他頰邊,隔著薄薄一層布料,江白硯能感知她的體溫。 比方帕更加溫潤柔暖。 指腹寸寸輕捻,少年指尖泛紅,與帕上腥色彼此相襯。 水波輕漾,裊繞霧靄般的白與粉。 出乎意料地,殺戮中無法體會到的愜意,他在此時窺得一二。 心底宛若深不見底的xue,指尖的柔意給予他剎那充盈,又頃刻消散無蹤。 還不夠。 反復摩挲帕尖,江白硯斂目蹙眉。 這種滋味最是難熬,最初嘗到零星一點甜頭,未待他回味,遽然一絲不剩,徒留一片空曠雜蕪。 連片刻的溫存都不剩,折磨得他快要發瘋。 不知如何疏解,江白硯習慣性抬手,按上小臂一道傷口。 熟悉的痛意席卷而至,卻只令他心覺躁動。 堵在心口的棉花越積越多,直至沉重如山,呼吸不暢。 他從未有過此般感受,煩悶又迷茫。 是因為施黛? 輕撫那塊玉梨花方帕,江白硯低垂眼睫,靜默思忖。 她的觸碰向來如蜻蜓點水,稍縱即逝的剎那,足以在心中留痕。 但一塊手帕所能給予的,太少太少了。 一次次扣弄血痕,血液越淌越多。 胸腔仿佛囚禁有一只橫沖直撞的困獸,江白硯凝視那道猙獰傷疤。 施黛與旁人不同。 他不排斥她的靠近。 亦或說,趨近于渴求。 倘若被她觸及更多,心底那處無法填補的空洞,是否能平息些許? 可該如何相觸。 從小到大,令他感到歡愉的,唯有殺戮與痛意。 如果是由施黛贈予的疼痛—— 江白硯似有所悟。 他期盼疼痛,也貪戀她的觸碰。 如果是由施黛贈予的疼痛,定能消卻他體內躁意。 她愿意給他嗎? 答案是不會。 施黛與他算不得親近,以她的脾性,更不可能對他動手。 怔忪良久,江白硯指尖上移,隨意掀開衣襟。 追查傀儡師時,他被刀勞鬼刺破后肩,是施黛持刀剜去那塊血rou。 他當時只覺尋常,而今回想,平添渴戀。 也許……可以再嘗試一回。 右手覆上一道血口,不深,是皮外傷。 江白硯面無表情,用力下壓。 他曾在邪修身邊待過數年,對邪法自是了如指掌。 一縷黑煙逐漸生長,藤蔓般延展擴散,一點點深入傷口。 血口更深,因受邪氣侵蝕,由紅轉黑。 劇痛撕裂神志,江白硯彎起眉眼。 這樣就好。 如此一來,施黛不會拒絕。 房中血氣彌漫,他眸底漸起歡愉,抬臂攏好下墜的里衣。 與此同時,耳畔落下輕緩克制的敲門聲響。 施黛站在門外,低低喚了聲:“江公子?” * 江白硯回去客房,很長一段時間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