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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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給施云聲準備的糖包,里面有各式各樣口味不一的糖丸。 之前在蓮仙的玉門前,施黛就是靠它偽裝成定情信物,才能展開一場狗血大戲,打消靈童的懷疑。 “去找糖鋪太麻煩了,就用這個吧?!?/br> 施黛將它放在掌心掂量,里面還有不少糖丸:“不過……應該如何給他?” 江白硯勾唇:“施小姐為他送去便是?!?/br> 他很難對那孩子款語溫言。 施黛默不作聲,扭頭瞥他 與曾經孤苦無依的幼童不同,江白硯如今已是鎮厄司中數一數二的劍客。 他很強。 理所當然地,不會希望受到同情與憐憫。 設身處地想想,施黛小時候,也有傷心難過的時候。 被師長責罵,因為挫折而郁郁寡歡,或是生病受傷悄悄掉眼淚—— 比起江白硯的過去,這些都是很小很小的事。 即便如此,倘若被旁人看見,施黛也會感到不好意思。 她不喜歡旁人投來同情的目光,更不愿被人施舍,江白硯一定也是。 如果由她將糖包遞給小孩,再對他說些安慰的話…… 大概會讓江白硯難堪。 “不如這樣吧?!?/br> 提著錦囊上的繩帶,讓它在指尖輕盈轉了個圈,施黛說:“他方才,不是在求佛嗎?” 江白硯一頓,循聲望向她。 這姑娘在長袖口袋里搗鼓片刻,低頭時看不見神色,唯有額角一綹發絲翹起,隨風晃動。 施黛抬頭,層疊如花瓣的袖口倏然綻開,隨她伸手,露出一截瑩白腕骨。 她手里,是張風符。 * 隆冬的廟宇蒼然負雪,上下一白間,墻角菩提樹是唯一的綠。 吃完熱粥,腹中疼痛得到緩解,男孩挪了挪發麻發冷的雙腿,準備起身離開。 他不知自己應當去往何處,可這樣臟兮兮地留在廟里,玷污了潔凈之地,讓他心生愧疚。 右手扶上墻角,小腿用力。 剛要站起,不知怎么,頭頂襲過一陣微風。 菩提樹葉嘩嘩作響,日光下瀉,光影斑駁,透過縫隙落在他眼角。 一團黑影隨風而落,不偏不倚,竟恰好掉在他懷中。 男孩茫然地屏住呼吸。 是個繡工精美的錦囊。 左右顧盼,四下無人看向這邊,他試著喚了聲:“這是誰的錦囊?” 來來往往的香客步履不停,沒有人回應。 他手足無措,又問了幾次,始終得不到應答。 太奇怪了。 這個錦囊從天而降,沒有由來。 他驚疑不定,猶豫著將它打開,等看清里面裝盛的東西,驀然愣住。 是……糖。 大大小小的糖丸靜靜躺在囊中,圓潤乖巧,清香縈繞。 像做夢一樣。 心口怦怦直跳,震得耳膜發懵。 他倉促抬頭,想從周圍的行人中找出一道投向自己的視線,卻一無所獲。 為什么……它會落在他懷中? 大殿之內,神佛依舊肅然沉默,不知從何處響起鐘磬聲,悠遠溫柔。 鬼使神差地,男孩從錦囊中掏出一顆糖丸,生澀放入口中。 是花香的味道。 好甜。 心口飽脹的情緒幾乎溢滿而出,他吃得認真,仔細咀嚼,等糖霜漸漸在舌尖融開。 可吃到一半,莫名其妙掉起眼淚。 這種滋味令人捉摸不透,分明很甜,淚水卻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不能被發覺鮫人的身份,在水滴凝成鮫淚之前,男孩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臉頰埋進臂彎中。 廟宇另一邊,施黛把用完的風符收入懷中,遙望菩提樹下的角落,鼻尖忽地一酸。 完蛋。 她居然也有點兒想掉淚。 “這層魘境,不消多時便能解開?!?/br> 江白硯道:“多謝施小姐?!?/br> 施黛沒忍住又看他一眼。 從頭到尾,江白硯像個看客。 見到幼年時的自己被折辱虐待時,他臉上掛著淡漠的笑,無動于衷。 見到幼年時的自己被欺瞞哄騙時,他心不在焉,幾乎把對方的脖子掐斷。 完全猜不透他心中的念頭。 “此乃幻境,那孩子并非真正的我?!?/br> 江白硯與她對視,笑意清淺:“施小姐不必為他掛懷?!?/br> 因為一顆糖就狼狽落淚,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候,也不需要這樣的時候。 他不必依靠旁人的善意而活。 想到這里,江白硯自嘲笑笑。 其實他沒資格說這種話,在他真實經歷過的人生里,根本沒人會為他送來一顆糖。 真切發生的過往中,他吃完粥便起身離去,漫無目的在城中游蕩,似乎還感染了熱病,后來被邪修擄走,再沒嘗過甜糖。 不知出于怎樣的心思,江白硯半帶嘲諷,輕揚嘴角:“幻境終究是假的?!?/br> 嗓音落下,聽起來漫不經意,懶散又淡漠。施黛卻敏銳捕捉到一絲別的情緒,輕而淡—— 像是別扭和委屈。 心尖似有微風掠過,陡然間,她想通幾分端倪。 歸根結底,回憶只是回憶。 在這場虛假的魘境里,無論那些孩子同他多么相似,都只是潛藏于心底的幻象。 只有她身旁的江白硯,才是真實的。 被當作替傀傷痕累累的是他,被邪修蒙騙嘲弄的是他。 曾在大雪紛飛的寒冬里,渴求一絲甜意的,也是他。 把善意僅僅傾注在幻象之上,很不公平。 無論他們在魘境里說什么做什么,當年真正的江白硯,都不曾體會過。 隨著男孩吃下糖丸,這一層魘境,已經有了消散的前兆。 “鏡妖引出的魘境,應當快到頭了?!?/br> 江白硯道:“施小姐——” 未出口的話語停在喉間,他眼睫一顫。 視線所及,是只忽然湊近的手,纖長漂亮,白皙如玉質。 在她手里,拿著顆圓潤的糖丸。 “給你的?!?/br> 施黛展顏笑笑,杏眼微亮:“江公子嘗嘗,這是什么味道?!?/br> 江白硯不解:“……什么?” “不能只他吃,我們也得有啊。在蓮仙神宮里折騰這么久,你該累了吧?” 左手捻起另一顆,施黛動作輕快熟稔,將它丟入口中。 然后把右手拿著的糖丸朝他晃了晃:“江公子——?” 之前在長安城閑逛時,江白硯對甜食表現得興致缺缺。 施黛以為他不愛吃甜,今天才后知后覺明白,只是因為過去的他沒機會吃到,逐漸成為習慣罷了。 所以,江白硯本人會不會喜歡她的糖丸? 把錦囊送給男孩之前,她想著江白硯,特意為他留下一顆糖丸,為了不顯得刻意,又剩下另一顆給自己。 幻象里有的,真正的他也要有。 那個想吃糖的小孩,是江白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