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洛李維斯回信 第32節
陳挽怔了一下,他根本沒想過這個,笑道:“不用客氣,我那么遲才邀約您,您還能抽空蒞臨就是最大的心意了?!?/br> 趙聲閣不理會他的客套,轉過頭看人說話的樣子很專注:“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我不想敷衍你?!?/br> 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和神態沒有半點曖昧,只有坦然、直接和過分真誠。 陳挽腦子已經有點轉不動了。 趙聲閣有時候說話很令人揣測,但直球的時候,就會直接在人心里投下一枚原子彈,也不管別人的死活。 趙聲閣是真的沒有什么送人禮物的經驗,秘書和助理準備好的都不算,所以他提議:“等你有空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挑一個禮物吧,今晚我才是最該感謝你的人?!?/br> 陳挽這次住院,都是因為他,既然是慶賀陳挽出院,那么最該送禮的也是他。 第36章 大紅袍 陳挽不確定趙聲閣是不是在客套,所以即便他很想要那份禮物,也只是很客氣地說:“沒關系,趙先生,你別這么想,你已經幫我請了保安和阿姨照顧我了?!?/br> 趙聲閣搖搖頭,說:“那些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算不得什么感謝?!?/br> 陳挽還要再說話,服務員就進來了,往茶桌上擺上一道又一道工具。 是茶煙。 銀針單樅鐵觀音,一字排開。 上一次過了癮后,大家都很感興趣,紛紛上手,只有趙聲閣沒動。 陳挽問:“趙先生要不要試一試,他們家的茶葉還不錯,烘得很干,但不會燒喉?!?/br> 趙聲閣看著各種茶葉,不知想到什么,搖了搖頭。 陳挽不知道怎么了,善解人意道:“是怕弄臟手么,不介意的話我給您卷一支?”他卷煙的手藝還不錯。 趙聲閣終于抬眼看他,片刻,問:“你給我卷?” 陳挽點點頭。 趙聲閣俯身看那幾味茶,手肘擱在膝蓋上,一只手撐著半邊臉,偏向他:“卷什么?” “您想卷什么都可以?!标愅旌闷獾卣f。 趙聲閣又轉回頭去看茶,隔了片刻,低著頭,不知道是對陳挽還是對自己,說:“大紅袍?!?/br> 趙聲閣看向他,用很低的聲音重復了一遍:“大紅袍?!?/br> 陳挽微怔了一瞬。 雖然他本來就是打算給趙聲閣卷大紅袍的,但他問這一句話的準備是自己會得到一句“隨意”。 因為趙聲閣從來不透露自己的喜惡和愛好。 從前陳挽要靠猜,靠查,靠觀察靠推理靠做夢去推測趙聲閣喜歡大紅袍,但這一次是趙聲閣親口說要大紅袍。 陳挽笑著說好,戴上一次性手套卷了大紅袍,遞到他面前,趙聲閣沒有接,微微低頭,直接從他的指間銜住了煙。 嘴唇張開,咬在齒間,抿了抿,舌尖抵上煙嘴,整根煙上下動了動。 陳挽有點沒反應過來,趙聲閣的動作太自然了,好像本來就該這樣。 溫熱的鼻息直接噴灑到了陳挽的手指上,指根變得很燙,一路燙到了掌心和手臂,然后心的某一端也開始燒了起來。 趙聲閣咬著煙抬眼看陳挽,陳挽便掏出自己的打火機,恭敬為他點上,神情和動作都顯得很大方自然。 火光燃起的那一瞬,趙聲閣的臉被點亮,陳挽覺得自己是在點生日蠟燭。 不過他已經沒有什么別的愿望了。 陳挽好滿足,心里從來沒有這樣舒暢過,親手卷的煙,親自點的火,趙聲閣一點點吸入肺里。 陳挽給自己也點了一支,含在唇間。 鐵觀音。 清香一直溢到了他的心肺。 趙聲閣看向他的打火機:“新的?” 陳挽咬著煙,沒出聲,只點點頭。 趙聲閣食指和中指夾住茶煙,說:“很特別?!?/br> 陳挽想說那送你,但又覺得很突兀,所以他只是拿開煙,說了個牌子的名字,便將打火機放回口袋里了。 “……” 有譚又明和卓智軒在的地方,都非常熱鬧,熱鬧得都有點吵鬧了,趙聲閣幾次要說點正事被打斷后,忽然用指節敲了下陳挽的茶碗,低聲說:“你跟我出來一下?!?/br> 陳挽不明所以。 其他人正在打牌聊天,以為他們出去上洗手間或是散酒氣,也沒在意。 露天臺。 趙聲閣靠著欄桿,雙手搭在橫桿上,風把他的襯衫吹得落拓,很放松的樣子。 “趙先生?!?/br> 燈光昏暗,陳挽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依稀看到鋒利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過來?!壁w聲閣輕聲說。 陳挽聽話地走過去。 趙聲閣嘴里那只大紅袍還沒有滅,巖茶馥郁的香氣飄散在風中,和清淡的鐵觀音纏繞在一起,飄向很遠的地方。 陳挽不知道趙聲閣要和他說什么,就這么靜靜和他并排站著。 酒店建在一個山莊里,露天臺外是黛山,蟬聲很密,萬頃松濤,月色如霜,夜風吹來蟲鳴鳥叫,兩個人什么話都不說,也不覺得尷尬。 吹了會兒山風,趙聲閣歪過頭,問:“陳挽,你是做能源中轉的?” “是,”陳挽不知道趙聲閣為什么突然對他的職業感興趣,說,“趙先生這方面有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br> 他們站立的距離不算遠,趙聲閣拿煙的時候會不小心碰到陳挽的手肘,他問:“你喜歡做這個嗎?” 陳挽怔了一瞬,從小到大也從來沒有人問過他喜歡什么,所以他思考了片刻,很認真地回答趙聲閣:“喜歡?!?/br> “偏向技術還是商業?” “技術更多?!?/br> 但是,不會銷售公關根本就沒有技術可以做,所以他現在主要負責的都是商業板塊。 其實陳挽的科研能力很強,本科的時候就已經申請了幾項專利了,如果可以不去應酬不去走關系安安靜靜搞技術,他現在也是一名高級工程師了。 趙聲閣又問了他一些別的,不是很正式的談話,更像是一種朋友間的輕松的、隨口的閑聊。 他們之間很少有這樣的時刻,在一群人的聚會里兩個人單獨出來聊天。 陳挽都耐心地一一答了,說話也很真誠,沒有隱瞞。 趙聲閣的每一個問題都得到了很詳盡的答案,但沒有接收到相同的提問。 陳挽看起來對趙聲閣的事情不是很感興趣,絲毫不試圖打聽他的事情。 因此這更像是一場單方面的“面試”,而非雙向的交流。 趙聲閣等了一會兒,陳挽看起來是真的沒有這個意思,他就說:“你的履歷很漂亮?!?/br> “明隆寶莉灣要做一個衍生項目,海油隧道,需要更高速的儲油生產的中轉和裝置工程,你有沒有興趣?” 陳挽有些驚訝地望向他,明隆這種項目對科想來說無異于老天爺砸飯碗,更重要的是這是和趙聲閣的合作,陳挽很心動,但還是非常謹慎,思考了幾秒,面色也變得嚴肅起來:“趙先生,非常感謝您能想到我,不過科想是個剛成立幾年的小型公司,參與這樣的大工程恐怕在基金、儲備、經驗和后勁上都會不足,您要慎重?!?/br> 趙聲閣安靜地看著陳挽,多少人絞盡腦汁處心積慮要抱上明隆的大腿,只有陳挽說您要慎重。 趙聲閣唇角好似彎了一下,好像又沒有,因為他咬著煙, 陳挽不能確定。 趙聲閣手指一捻,從嘴里拿下細煙,溫沉問:“陳挽,你質疑我的判斷?” “……”陳挽忙解釋,“不是,只是說——” “明隆有很專業的評估團隊,”趙聲閣見識過陳挽的執拗和死心眼,想了想,換了種方式說,“我現在只是請你參與投標,中不中標由評估團隊說了算,我不插手的?!?/br> 趙聲閣背調過科想,典型的高精尖中小企業,低調,但實力過硬,做的都是精尖項目。 “這條線本來在白鶴堂手上,現在明隆和徐家接手,別人我不放心?!?/br> 這種項目工程大期限長風險高,技術是命門,趙聲閣疑心重,掌控欲強,勢必得陳挽這樣的人品和溫順的脾性才能滿足他。 “而且,”趙聲閣很直接地看著他,走近一步,目光漆黑,壓低聲音,意有所指,“是你自己撞進來的?!?/br> 陳挽恍然,原來自己那天順手幫徐之盈算是誤打誤撞攪進這趟水里去了,但還是有些憂慮:“我是怕科想跟不上這么——” “有明隆給你托底你怕什么?” 那么正常的一句話,從趙聲閣的口中說出忽然就有了那么點“有我給你托底你怕什么?”的意思。 趙聲閣是陳挽在這個世界最難拒絕的一個人,但他還是沒有馬上答應。 趙聲閣單手掐著煙,彈了彈煙蒂,風把他的頭發吹亂,顯得隨意和不羈,像一幅電影海報。 他在夜風中,歪了歪頭:“敢橫穿三股車道和中央綠化帶直接撞擊巨獸吉普和大切諾基引擎,不敢接明隆的邀約?” 陳挽一怔。 趙聲閣怎么知道? 當時天太黑了,那些具體的細節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嗯?”趙聲閣沒放過他。 出事的當天晚上他立馬就叫人去查了路況和線索,那段路他也親自開過。 陳挽有時候像個君子,有時候像個瘋子,并且格外善于用溫潤柔軟的外表偽裝自己,真瘋起來是不大要命的。 聽證會是一次,環海高速飛車又來一次。 下一次是什么? 趙聲閣不希望再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