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女繼承人 第37節
“哦,我倒是挺擔心的,如果小姐過于愛干凈了,我們的工作會很難做的?!庇腥肃洁炝艘宦?。 “我倒不這樣認為,我聽杰奎琳說,小姐只是習慣和大多數人不一樣,呃,小姐很喜歡‘水’。清理臟污就喜歡‘洗滌’,就連日常解渴也幾乎只喝水,淡啤酒都不喝的…但并不是古怪苛刻的人,不會戴著白手套檢查角落里是不是有被忽視的灰痕?!?/br> “喜歡‘水’?這樣看起來,小姐倒是個天生的大家閨秀…就像那些鄉土流傳的傳統故事,公主就算流落民間也能看出來,她二十層毯子下的一粒豌豆都能感覺到。人的細節是會透露出一個人的來歷的!” “我是說,喜歡‘水’,這可不是貧窮家庭能夠有的習慣。在這龐大的、骯臟的城市里,干凈的水要比酒更加難得。而小孩子如果接觸不干凈的水,那就和找死沒什么差別了?!?/br> 這樣說著的仆人甚至背誦起了經文里的內容:“‘為了水的姊妹,愿你受贊頌!它非常有用而謙虛,珍貴而貞潔’……”(注一) 薇薇安和奧斯汀夫人抵達白玉蘭廣場18號時,剛剛抓緊時間吃了個下午茶的仆人們又在繼續工作了。男管家來陪著她們檢查房子的整理情況,也匯報今天的進度。 “…窗簾全都掛上了,最后一批家具也放到了它們應該在的位置…” 薇薇安看到餐廳里那張橢圓形的紅木餐桌覺得有些眼熟,手搭在配這餐桌的12把高背皮椅之一上,側頭看向男管家朗特里先生:“先生,我們沒有從家具店買過這樣的長餐桌對嗎?但我覺得它實在有點兒眼熟?!?/br> 朗特里先生連忙說:“是的,小姐,那是前任房主留下的眾多家具里,幾件最好的東西之一?;蛟S前任房主并不知道,那其實是百合花王朝時期的作品了,桌面并非拼接,而是一塊整木制成…風格這樣莊嚴華麗也很適合餐廳這個場合?!?/br> “當然,之前金漆幾乎完全剝落,底漆也磨損得快見底的樣子,使得這張餐桌光彩全無。我找到了合適的家具匠人,連同這張餐桌,還有其他幾件家具,包括一張檀木的柱式床、6把紅木的扶手椅、一個桃花心木的餐具柜、2個香木牌桌、2個細木大衣櫥、1把安樂椅…一起修理恢復,重現了它們過去的光彩?!?/br> “至于其他的家具,大部分都沒什么價值了?!崩侍乩锵壬@然對這座房子里發生的事了如指掌,說起任何來都如數家珍。 “那些東西都丟棄了嗎?”薇薇安問。 “事實上,并沒有,小姐。凡是能用得上的,簡單修理之后就用在仆人房了?!崩侍乩锵壬Ь吹?。 仆人房里的家具,除了極少數是從主人那里淘汰來的,大部分用料和做工都很粗劣。原本就是要壞不壞的樣子,用起來還可能咯吱作響呢!加上又棄置了兩年,現在就算還能用的,也很不像樣了。 所以那些原房主留下,但又不適合繼續給主人使用的家具,理所應當地就轉移到了仆人房。 薇薇安摸了摸皮椅上淡淡玫紅色的柔軟皮革,她記得這是她和奧斯汀夫人一起在家具店購置的。她其實不太喜歡餐廳用皮椅,但奈何這是如今的流行…… “mama,我們去樓上看看吧?!鞭鞭卑矊W斯汀夫人說完,又沖朗特里先生點了點頭:“您做得真的很好,沒法比您更仔細了?!?/br> 朗特里先生安然地接受了來自小姐的稱贊,又帶領薇薇安和奧斯汀夫人上樓。相比起實際沒什么可看的底樓,二樓顯然是查看的重點,這里本來就是裝飾的最為精心的地方——從薇薇安的角度來說,可以說是裝飾過度了。 只能說,這是一個生產力發展,中產階級崛起的時代,前所未有的生產力刺激了中產階級的物質占有欲。在他們的客廳,他們的起居室,他們方便展示給客人看的房間里,他們要裝飾這樣那樣的小玩意兒,越滿越好,越華麗越好。 來到二樓小客廳的薇薇安發現,這里基本已經被收拾出來了。各類家具各就其位,墻上掛著小幅的風景畫、邊框鍍金的橢圓形墻鏡、色彩艷麗的精美繡制品,還有壁爐架上的小雕像,角落里的珍稀植物盆景,靠墻的深色小柜子上擺放著的一只古香古色的座鐘…… 瓷器、金銀器、錫器、玻璃器、漆器,不同材質的器物散落擺設。 薇薇安還在一個靠邊五斗櫥的抽屜里找到了各種小玩意兒——包括但不限于各種各樣的裝飾盤子,替換的亞麻桌布,做針線活兒的全套工具,軋堅果的銀質鉗子,印刷精美的紙牌。 “很好,我是說,這兒看起來全都齊活兒了,是不是?”奧斯汀夫人也同樣覺得小客廳,也就是起居室這邊無可挑剔了,對著朗特里先生點了點頭,溫和地說。 在她說話的時候,薇薇安先一步去了其他房間。在二樓,大多數房間的功能都沒有變,和小客廳半相通的牌室、臺球室、吸煙室、音樂室都保留了原本的用途。 至于推開靠里的那扇門,走廊兩側的房間,大書房沒變,依舊是藏書室。小書房按照當初房屋經紀人的建議,用作了奧斯汀先生在家的辦公室。只有畫室的用途完全改了,現在是一間舞蹈室…薇薇安不討厭畫畫,甚至還挺喜歡的,但還沒有喜歡到需要一間畫室的地步。 而這個家里,如果她不需要畫室的話,也就沒人需要了。 相比起一間注定受冷落的畫室,薇薇安覺得一間舞蹈室顯然更好。這方便她學習和練習舞蹈,這在此時,對于是女性的她,是為數不多的、能光明正大鍛煉身體的選擇了。 薇薇安依次看過牌室、臺球室、吸煙室,都沒有發表什么看法,只是在臺球室停留了一下??戳丝茨菑垗湫碌呐_球桌,那綠茸茸的桌面上是一套象牙的臺球——兩輩子沒玩過臺球的她裝模作樣地拿起了球桿,最終卻因為無從下手而作罷。 “我想學學這個?!鞭鞭卑惨矝]有多想,隨口一說,然后就轉身去了音樂室。 然后她就睜大了眼睛…那是一臺非常、非常漂亮的鋼琴,音樂室有一臺鋼琴是非常正常的事。事實上,這房子的主人原本就在音樂室里留了一臺鋼琴。不過那臺鋼琴本身就只能說一般,又兩年沒人管了,情況可想而知。 當時找人來修理了一下,修是修好了,但鋼琴的品質也不復當初。最后是薇薇安決定,將鋼琴捐給了濟貧院——濟貧院內有教孩子的‘學堂’,他們正好需要鋼琴。 理論上來說這不太對,因為這些東西嚴格意義上還不屬于奧斯汀一家。不過問題也不大就是了,就算一年后奧斯汀家不要這座房子,那些被處理的家具也可以折算現金賠付。這是契約里提到的,大概房主也體諒住客要處理一批東西把。 當時奧斯汀先生就告訴過薇薇安,要買一架鋼琴,薇薇安也確實在樂器店訂了一架。那是一架由鋼琴名家楚姆佩所制的熱帶香木鋼琴,直立式,聲音嘹亮,音色優美和諧…按照她和樂器店約定的時間,鋼琴應該還沒到才對。 事實上,音樂室里擺放的這架鋼琴也確實不是她定的那架,這是一架三角鋼琴,整架鋼琴是黑色的,漆面光可鑒人。走近了看可以發現鋼琴的每一個細節都打磨的很仔細,連小小的邊緣轉角也非常圓潤優美,金屬構件更是一絲不茍。 光是看起來都像是一件藝術品了,薇薇安深吸一口氣,坐在了那張琴凳上,按下了一個琴鍵?!恕囊宦?。真心話,太清澈太優美了,而且非常有力度,不愧是樂器之王。 “這琴哪兒來的?”薇薇安屏住呼吸,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別人。 奧斯汀夫人笑著看她:“是克里斯為你訂制的,嗯,實際上,過去他一直很愧疚。你的同學們,每一個人家里都有鋼琴可以練習,但我們不能提供…哦,他一直對我說,如果有一天我們足夠有錢了,一定買世界上最好的琴給你?!?/br> “哦,你們不必……”薇薇安的話說不下去了。她想說的是,自己其實不太在意這個,畢竟她不是個真小孩兒。不過話說回來,她就是個真小孩,也應該感恩了,因為奧斯汀夫婦對她真的是竭盡所能了。 當初奧斯汀先生年收入不到100鎊時,就能送她去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學院讀書。 薇薇安最后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來,因為她不知道該怎么說,也因為她意識到奧斯汀夫婦其實也知道她并不在意,更沒有因為這種事受委屈——怎么說呢,其實就是他們太愛她了,所以即便知道她沒受委屈,還是會覺得缺憾。于是能補償后,就一定要補償她。 薇薇安注意到鋼琴側面的小小黃銅銘牌,看到那個她認識的標識,下意識念了出來:“倫堡鋼琴…這是倫堡鋼琴嗎?” 雖然是問句,但這完全不是問題,她都看到標識了。 當下的鋼琴主要還是看工匠,一個好的工匠等于是自成品牌。但也涌現出了一些比較出名的品牌,倫堡就是其中最大牌的一個!制作倫堡鋼琴的工匠當然也是此時最出名的一些鋼琴工匠。 如果不算那種給鋼琴鑲嵌金銀寶石之類的cao作,只單從鋼琴本身的價值而論價格。倫堡鋼琴中最高端的,也就是由倫堡鋼琴當家匠人所制作的鋼琴,就是此時最貴的鋼琴了。薇薇安之前逛樂器店時,也聽店員科普過一點兒這些。 薇薇安還記得,樂器店的店員說的,倫堡鋼琴最近剛剛賣出了一架他們最好的鋼琴,賣給了一位富有的殖民地蔗糖種植園女繼承人。那架鋼琴的售價是1200鎊,這就是倫堡鋼琴‘高端線’的價格,誰來都沒有折扣。 “當然是倫堡鋼琴,這花了很大一筆錢,1200鎊呢…我很吃驚這樣一件樂器要花這么多錢。但我想,如果寶貝兒你喜歡它,那就應該是值得的?!眾W斯汀夫人露出慈愛的表情,就像過去每一次一樣,薇薇安喜歡的東西,貴一些就貴一些吧。 “我當然喜歡啦!”薇薇安大聲說道。然后又將雙手放到了鋼琴鍵上方,對奧斯汀夫人說:“mama,你想聽我彈奏音樂嗎?” 奧斯汀夫人連連點頭,就站在鋼琴旁聽薇薇安彈奏——薇薇安學鋼琴也幾年了,但這確實是奧斯汀夫人第一次聽她彈奏鋼琴,因為奧斯汀家就沒有鋼琴。而奧斯汀夫人也不可能去學校里聽她演奏。 薇薇安彈奏鋼琴的技巧并不如何出眾,她只是個學鋼琴三年,并且練習量乏善可陳的普通人?;蛟S她因為學唱歌的原因,樂感是不錯的,但也僅此而已了…然而,奧斯汀夫人聽的很認真,并且堅持認為這就是自己聽過的、最棒的演奏了! 彈奏完一曲,薇薇安才忍不住笑了:“爸爸完全就是個外行??!我原本訂的那臺直立式鋼琴才適合這個小音樂室…三角鋼琴的聲音實在是太洪亮了,小房間里使用,不足以發揮它的優勢?!?/br> “而且你們到底是怎么將它弄進來的?從這道門進不來吧?” 朗特里先生解釋了一下這個問題——奧斯汀先生為了給薇薇安一個驚喜,昨天薇薇安一離開,他就叫人拆了音樂室的大窗戶,這架三角鋼琴就是這樣從窗戶吊進來的。 這下該薇薇安哭笑不得了:“哦,我們或許得重來一次,將它吊出去,我想它更適合呆在樓下大廳里?!?/br> 第55章 紅粉世界055 在和禮蘭王國,中產階級已經構建起了一套完整而繁瑣的社交禮儀——不用說,這一切都是在學習貴族。 只不過中產階級明面上不會承認這一點,隨著中產階級成為這個國家的支柱,中產階級的自信心前所未有地上升!他們往往認為底層粗鄙不堪,貴族無所事事、奢靡腐敗,只有中產階級既受過較好的教育,對社會有所貢獻,又有著比較好的道德品質。 中產階級的社交禮儀當然也是走的這個路子,即向貴族學習,又予以精簡。 比如,如果是一場待客的貴族晚宴,通宵達旦玩樂也不奇怪。但如果是中產階級待客晚宴,一般結束的時間不會超過凌晨一點。事實上,大多數在午夜前就散場了。 當然,也存在反過來比貴族圈更能‘裝’的情況,比如‘拜訪制度’。在貴族圈子里,大家靠血統立足,很多時候彼此之間都有親緣關系,進入這個圈子的敲門磚無非就是自己的爵位和血統。就算是偏遠地區的過時貴族,也能輕松在首都找到一位好親戚。 以此為跳板,或者干脆硬碰,進入貴族社交圈也不難,無非就是進入之后受不受歡迎的問題。 但中產階級不一樣,這正好是一個中產階級崛起,資本家開始壓倒舊貴族的時代(雖然身處其中的人大多數無法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很多新興的資本貴族還很崇拜舊貴族呢)。這個時代,不說人人都有機會成為資本家,可這個上升通道的確是存在的。 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經過一系列的冒險、奮斗,最終成為大富翁的故事,在美林堡這樣大城市里,似乎每天都在上演。 如果將標準降低一點兒,將‘大富翁’改為‘中產階級’,那這樣的事兒就更多了,可以用多如牛毛來形容——不用以為中產階級又多么了不起,既然這個社會逐漸以中產階級為支柱了,這個群體就不可能過于小眾。 ‘中產階級’是一個非常寬泛的概念,從小職員到大銀行家,其實都屬于中產階級行列。這甚至不單純是錢的問題,很多中產階級其實比貴族富有的多,社會地位也不低,只是因為沒有貴族身份,所以不在貴族之列。 在‘和禮蘭王國’,對于中產階級有一個很粗略的分層,真的很粗略,就是完全不考慮其他因素,純粹看收入。一般來說,資產在百萬鎊或者接近百萬鎊,年收入至少上萬鎊的大商人、銀行家、金融家是中產階級的第一梯隊。 再然后是資產近百萬鎊,年收入5000鎊以上的實業家。當然,實業家也有家資與收入都在第一梯隊的,但更多就是這個水平了。實業家在這個國家總體來說是不如銀行家等富豪有錢的,這一方面是和禮蘭王國作為島國,人口等因素限制了實業的天花板。另一方面,也是當下工業革命才正興起,實業的力量還沒有完全爆發。 另外,擁有土地的鄉紳、海上討生活的船主、大律師、大醫生等緊隨其后,這個部分是中產階級中組成比較復雜的,也是真正的‘中堅’…其年收入大概在1000鎊到5000鎊之間。 普通醫生、事務律師、名校校長、大學教授、政府高級公務員(非貴族的)、高級辦事員、高級神職人員等年收入大多數在300鎊到1000鎊,少數能達到2000鎊,這其實才是大多數人印象中的‘中產階級’。 最后就是下層中產階級了,組成最為復雜,牧師、普通校長、普通公務員、小職員、記者、小店店主、低級軍官等等等,都涵蓋其中,年收入大概在80鎊到300鎊之間,多數集中在150鎊到250鎊這個區間。 所以才說一個紳士年收入達到150鎊才適合結婚,因為只有達到這個數字才能供養一個家庭過上中產階級生活。 其實有的技術工人年收入也能上百鎊,甚至數百鎊,如高級裁縫之流就是如此。但即便年收入達到了,他們依舊不被認為是中產階級,因為他們既不屬于‘食利階層’(光靠擁有的財產產生的利潤就能生活,不需要工作),所做的工作體力勞動也勝過腦力勞動。 所以很多高收入的工人雖然收入達到了,生活依舊會比同等收入的中產階級要簡樸的多。中產階級維持的生活,一部分確實大大提升了生活質量,但有一部分就是為了維持‘階級’本身了。 在‘中產階級’的領域內,最頂層與最底層之間猶如天淵,差距往往比底層中產和赤貧階層更大。但只要成為中產階級,那這個家庭的男人就可以說是紳士,女人就可以說是淑女了。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一個家產百萬的大銀行家娶一個工人的女兒,大家會認為有失體統,社交界的議論難免充滿惡意。甚至,這個大銀行家只要不是自己白手起家的,周圍還會有一圈親戚朋友‘指手畫腳’,希望他能回歸正途,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 但如果他娶的是一個中產階級的女兒,哪怕只是底層中產,父親的收入只有150鎊,那都完全不一樣了?;蛟S社交界還是會有一些議論,認為他不夠‘聰明理智’,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認為那個女孩兒一定非常漂亮,有著特殊的魅力…但也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大家不會覺得這有失體統到需要‘集體抵制’。 從這一點上來說,薇薇安的那位同學,羅麗莎的跟班貝蒂,她的父母希望她嫁一個年收入2000鎊以上的紳士,那并不是不靠譜的幻想。 《傲慢與偏見》也是一個很恰當的例子,達西先生是典型的頂層中產階級。家里是大地主,參與了商業投資,還與貴族結親,他的年收入在10000鎊以上。至于家產有沒有百萬以上,應該是有的,從他家是大地主,還有豪華的彭伯里莊園就能看出來了。 至于班內特家,是地主鄉紳之家,班內特先生年收入2000鎊,屬于‘中堅中產階級’。 所以正如伊麗莎白說的,達西先生是一位紳士,但她也是一位紳士的女兒,他們其實是平等的——這話說的有些過了,是伊麗莎白自信自尊的性格體現,事實上門第差距是存在的,不過也確實不是天塹,更不能說那是跨階級的婚姻。 中產階級的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其在此時算是很大的流動性,以及迅速增長的體量,讓這個圈子里的人很容易有‘權力焦慮’——擔心自己的位置滑落,被不斷涌進來的人分薄權力,甚至擠走。 這種情況下,構建一套圈子里權力運行的規則就成了很自然的事,這也是‘拜訪制度’非常繁瑣,幾乎比貴族圈子里相似的規則更麻煩的原因之一。 所謂‘拜訪制度’,是中產階級家庭彼此間拜訪的一種活動,但他們將其高度儀式化了。它由一套完整的引見、留名片、拜訪、回訪組成,當然,最核心的還是拜訪和回訪,引見和留名片基本都是一次性的。 奧斯汀家在搬進白玉蘭廣場18號后,忙而不亂地適應了幾天,很快就將這座房子里的事理順了——由儉入奢易嘛!在寬敞漂亮的房子里生活,仆人處理所有的雜事,這樣的日子,誰適應起來都相對容易。 而在最初的適應過后,奧斯汀夫人就在貼身女仆和第一男仆的輔助下開始準備‘留名片’的事兒。而且因為是第一次,女管家費舍爾女士還特意自己來為奧斯汀夫人講解其中的細節…算是為了‘開闊眼界’吧,薇薇安也來旁聽了一下。 其實在學校的時候,類似的東西她學過一點兒,但沒有經歷過實踐,終究是差點兒意思。 “夫人,您已經見過戈維萊爾太太了,是嗎?”費舍爾女士向奧斯汀夫人確認,其實這是早就知道的事,只不過在她說明一些事情前,需要拿這個做一個開頭而已。 當看到奧斯汀夫人點頭后,她就繼續說:“這樣很好,戈維萊爾太太是白玉蘭廣場所有夫人中最受推崇的人之一,您已經被引見給她了,也就等于是拿到了白玉蘭廣場幾乎所有客廳的邀請函?!?/br> 戈維萊爾太太是和自己丈夫分居,這才住到白玉蘭廣場的,她原本住在國王路那一片,都不是南波恩教區的。 此時雖然已經有了‘離婚’的可能,但這個口子很狹窄,窮人出不起離婚要繳納的費用,有錢人則是丟不起那個臉!真的離婚了,在自己的圈子里也就很難混下去了,所以極少有人離婚的。 但無論是窮人,還是有錢人,都存在事實上的離婚。窮人不必說,最簡單的,離家出走就行了。有錢人則是另一套玩法,他們可以‘分居’…婚姻從法律和宗教上來說還存續著,但夫妻雙方事實上已經沒生活在一起了,而且彼此互不干涉。 戈德萊爾太太就屬于這種情況,奧斯汀夫人也不知道她是為什么和戈德萊爾先生分居的。但至少她很會做人,在這個對女人無比嚴苛的時代,她甚至做到讓丈夫的親戚都向著她,認為出現這種事戈德萊爾先生才是過錯方。 上流社會,哪怕是最規矩嚴肅的寡婦太太,也沒人覺得戈德萊爾太太不能登自己家的門,又或者自己不能拜訪戈德萊爾太太的客廳。由此可見戈德萊爾太太的為人處世。 她和達科奇太太算是曾經認識,因為達科奇先生原本和戈德萊爾先生是一個社交圈子里的。通過達科奇太太,奧斯汀夫人很容易就見到了戈德萊爾太太,請她當了自己的‘引見人’。 她答應了,這當然完全是看達科奇太太的面子,戈德萊爾太太因為分居的事,平常都盡力維持最好的人緣。她特別愿意幫助人,尤其是達科奇太太這種和他丈夫的圈子有關系的人。 所謂引見人,是中產階級拜訪制度中非常重要的一環,一個紳士的妻子要進入一個圈子里,首先就得有一位引見人。這位引見人必須‘德高望重’,在這個圈子里很有地位。只要見了引見人,得到了引見人的承諾,事情就成了大半了。 引見人會在接下來一段時間里,告知圈子里的其他人,圈子里要來新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