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254節
星艦緩緩泊入桑谷港。 方彧才一出舷梯口,一排嚴陣以待的士兵便一擁而上,泰坦號被團團包圍得似鐵桶一般。周圍的記者迅速按下快門,自動速寫筆大聲念著“已經被立刻控制起來……”。 為首一位將官咬著半截煙,踩著四方步,悠悠然走上舷梯。 咔嚓一聲,熟悉的槍口抵住脖頸。 “——喲,方提督,下官惶恐。似乎真的是每次遇見提督,都是拿槍指著您哪?!?/br> 法爾希德笑瞇瞇地略一躬身。 方彧忍住惡心的感覺:“我倒是已經習慣了,準將?!?/br> 法爾希德一歪腦袋:“說實話,下官有點詫異的是,您居然真的回來了?!?/br> “桑谷命令回京述職,我為什么不回來?” 法爾希德:“回京述職……哈哈,倒是可以來下官處好好交代交代您的生平??上鹿僮钣憛捙畬W生的臭氣,不然一定親自列席審您?!?/br> 方彧垂眸,抬手攥住他的槍管:“哦,貴司迎接客人的規矩,就是先崩掉他的腦袋嗎?” 法爾希德故作驚詫: “我得到的命令就是把您控制起來。這……考慮到對您過往事跡的綜合評估,好像只有這種方法能‘控制’得住您——您也清楚自己的危險性吧?” 說著,他將槍口一移,再度抵住她的胸口。 方彧仍攥著槍口:“逮捕令呢?” “……您沒權利看那東西?!?/br> “那是因為您沒有?!?/br> “……” 方彧反手將法爾希德的槍口一扭,拍落在地,徑自走下舷梯,回眸冷冷道: “你的人放我的人回去,咱們回你的總部,來帶路?!?/br> ** 咖啡館。 安達嵐川幽怨道:“那個二百五還真回來了……現在關在情報局的審查室,據說能吃能喝能睡,好得很哪?!?/br> 阿廖莎兩眼放光:“??!那我可以去采訪一下她嗎?” “采訪個頭,我是讓你解決問題!” 安達嵐川面帶薄怒: “聽說她天天給澗山寫長信,也不嫌丟臉。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見她的!到時候怎么辦?——真他媽怪了,她怎么不叛逃呢?” 阿廖莎:“她不叛逃,回來引頸受戮,反營造出一種忠實耿介之態?,F在輿論也有掉頭的傾向了。情況很危險?!?/br> 二公子慵懶道:“別一天危險危險的,我問你,怎么辦?干脆在牢里做掉她?” “法爾希德不是咱們的人,這恐怕做不到?!?/br> “那老逼登才是頭一個巴不得方彧死?!?/br> 阿廖莎搖頭:“那他也不會任由您在他的地盤上這樣做?!?/br> “那你說怎么辦?” 阿廖莎沉吟半晌:“……之所以出現如今的局面,是因為方彧和安達閣下還互相存在信任。哀莫大于心死,如果有可能,讓其中任意一方死心就好了?!?/br> 安達嵐川望向窗外:“信任……事到如今,還信任嗎?” “曾經要交托后事的信任,也不是輕易容易消耗干凈的吧?!?/br> 安達嵐川冷冷打斷:“他什么貓貓狗狗都信任,就是不信任我。其他人也就算了……方彧,繼承人?!她到底憑什么?” 阿廖莎不為所動,硬邦邦說下去: “有時我甚至覺得,他真的懷疑過方彧嗎?或者,只是因為方彧擋了他的路,他借你之手把她順勢排除。如果這樣的話……” 那如果有朝一日,小安達也擋了他的路呢? ……她沒有時間考慮這個問題。 還沒等她考慮好如何從中挑撥離間,一張大餅從天上砸了下來—— 陸奪,叛逃了。 陸小姐是趁著探親假,自己駕駛一艘私人星艦離開聯邦境的。 或許是考慮到她這一舉動的影響,陸還特地留了一封信,把聯邦和自己父母冠以“宇宙蛀蟲無恥之尤”的美名臭罵一頓后,又特地申明是她“遵循個人意志”所為,和任何人尤其是方提督無關。 那封信當即被銷毀了。陸小姐怎么說是一回事——人畢竟還是從中微子基地跑的,基地還是歸要塞管的,方彧還是要塞的最高長官。 就算沒事時,她也要負責。何況現在出了事,那更是她全責。 顯而易見,此事乃她背后慫恿、暗中支持,是她勾通遠星的又一樁鐵證! 新聞媒體只知道陸小姐是個科研工作者,已經是一片腥風血雨。 而黎明塔內卻更清楚事情的性質——陸奪對基地宇宙之壁項目知之甚深,又是陸銀河的女兒,她驟然跑路,損失慘重。 塔內輿論嘩然。 ** “信都被退回來了,紙筆也被沒收了啊……” 方彧不清楚外界發生了什么,但也能從身邊微妙的變化感覺出動蕩。 ……最近,看守人員似乎也增加了。她手邊不再出現任何哪怕帶一個字母的東西,森嚴程度堪比高考考場。 方彧只能靠睡覺來打發辰光,漸漸地,這一招也不大好使。 不知是二十四小時不滅的燈光搞得人生物鐘紊亂,還是她心里千頭萬緒糾纏不清,她開始失眠。 晝夜顛倒幾天后,就很難再分辨白天和夜晚的變化。她只能靠看守輪班的順序和她們打哈欠的頻率,來大致估計時間的流逝。 又過了不知多長時間,她突然聽到一個奇怪的嘆息聲。 那是一個老年男子的聲線,屢屢在她朦朧睡去時造訪,把她突然弄醒。 后來,這東西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即使她清醒的時節,也總能聽見聲聲無比真實的嘆息。 靈魂應該是發不出聲音的。她想,不是高維宇宙就是幻聽,精神分裂的前兆。 方彧沒有把恐慌表露出來,心底卻隱隱擔心自己會發瘋。 她只能自己試圖治治自己——這樣的情況下,不和人交流大概是不行的。 交流……需要兩個人,然后說話就可以了。 方彧看向門外的看守。 ** 伊美爾小姐今年二十二歲,剛剛大學畢業,年前考進情報局的勤務崗。 說實話,如果不是備考的時候花了許多功夫,又被父母催逼著抱緊這個鐵飯碗,她真想第二天就辭職。 伊美爾小姐報考這個崗位前稀里糊涂,沒有摸好底,進來了才知道—— 情報局的長官法爾希德準將平生最討厭三件事:女的,大學生,文科。 她不幸一人獨占其三,真是倒霉透頂。 不受上峰喜愛就罷了,她的頂頭上司和同事也都欺生,把要求最苛刻的夜班,統統派給了她。 如此算下來,她十天晚上倒有八天在值班,盯著那位曾經名動天下的方將軍,連眼睛也不許眨一下。 一開始,她還能夠把方將軍當成動物園里的猴,看看她一天都干些什么。 但她很快就興致缺缺了,因為方將軍整天什么也不做—— 哪個動物園的猴像她這么無趣! 過了幾十天,伊美爾已經對這個大名鼎鼎的女人完全麻木了。 她感覺自己就像在看守一只水池里的王八——毫無意義、畫蛇添足,全世界只有這只王八的主人擔心她會跑掉。 要不是害怕法爾希德準將,她準能在值班時睡著。 睡著…… “……伊美爾小姐,伊美爾小姐?!?/br> 一個溫和沙啞的嗓音輕輕叫著,把她從迷夢中驚醒。 伊美爾渾身一栗:“唔……安娜夫人???對不起!” “噓,”方彧低聲說,“安娜夫人剛才提前溜走了,對不起,你可以和我說話的吧?” 伊美爾大驚失色。 的確沒有一條戒律是禁止與這個人說話——但幾位上司仿佛都默認:這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不能和她惹上關系。 “不和方提督說話”,說不準又是一條不對她開放的、專門用來整她的潛規則…… 審慎起見,她抿緊嘴唇,一言不發:“……” 方彧彎起眼角,理解地笑了笑。 伊美爾一愣。 ……方提督居然長得很柔美。輪廓柔和,五官細膩,若非嘴唇沒有什么血色,眼底又有深深的烏青,簡直可以說漂亮。 “那我對你說話,應該不構成什么違規吧。雖然有點奇怪,但是我感覺這是必須的鍛煉方式……” 方彧撓了撓頭,艱難尋找話題,口音柔和: “唔,你是剛來的吧,是被欺負了嗎?” 伊美爾一愣,這就是運籌帷幄之中嗎?她怎么連部門里的職場霸凌都知道。 “你值夜班的頻率也太高啦,很難不讓人想到被職場霸凌了?!?/br> 方彧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樣,不好意思地彎彎眼角,自問自答。 “嗯……我在海拉軍校讀書的時候,也總是被派出去深夜站崗,第二天還要正常上學,的確很難受。哦,還容易猝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