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40節
    方彧也露出笑容:“中校好?!?/br>    萊登禮貌地側過身,一抬手,示意勤務兵抬起二人的箱子,送到各自寢室。方彧和約翰遜空著手進入泰坦號。    一進泰坦號,就有一群七八歲的小孩嘰嘰喳喳包圍了上來:“來了新的軍人叔叔!”    “還有軍人阿姨!”    小孩子吵吵嚷嚷的音量能把房頂掀翻。一個男孩一直在問“阿姨你會打槍嗎?”,另一個大眼睛的小女孩拉著方彧腰間的配槍不松手,一定要自己也玩一玩。    方彧臉色蒼白:“……”    怎么這個游學團……都是些這么小的孩子!    她不敢想象會發生什么了。    萊登還以為方彧是因為被吵到了,才目光呆滯、一聲不吭,笑著說:    “唉,這都是參加了童子軍冬令營的小孩子,鬧騰是鬧騰了一點,不過都很可愛——來,小雨,別纏著jiejie了,jiejie被你們吵得頭都暈了?!?/br>    方彧勉強微笑:“是,是……很可愛?!?/br>    “你們要去藍母星考古所,是吧?”萊登自然地和方彧搭訕,笑瞇瞇說,“這回打算再立一功,直接做少校了嗎?”    方彧內心慘淡:“只要還能喘氣就好,什么立功不立功啊?!?/br>    萊登:“哈哈,你還是老樣子。倘若倒霉遇到叛亂軍,我可就指望著中尉咯?!?/br>    方彧:“……哈,哈哈?!?/br>    早飯后,方彧趕緊返回自己的寢室。    她首先把行李中的“母星的水”取了出來,塞進褲兜里,而后拿出光腦,打開繪圖軟件。    借著萊登帶她認路的機會,她已經摸清了星艦上大多數萊登愿意讓她見到的地方——至于那些不愿意讓她見到的……她打算等摸排清楚再慢慢補充。    方彧憑借著記憶,從星艦的八個入口處開始,一點點慢慢勾勒著地圖。動力室、儲藏室、駕駛室等重要的地點都被標記了星號。遇到結構不合理的地方,她就標上一個小小的“?”,代表可能有密室存在。    她從早上畫到了深夜,才畫完了小半個星艦。    “啊……累死了?!?/br>    方彧揉了揉眼睛,癱倒在床上,舉起手臂,仍然端著光腦發呆。    克里斯托弗溫聲說:“休息一會兒吧,方?!?/br>    方彧:“是啊,按照泰坦號的行進速度,還有足足十五天才能到遠星系——如果要動手,他也只會在遠星系動手。我們還有十五天的時間呢?!?/br>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平均下來,每天畫十七塊區域就行?!?/br>    這個數目沒起到安慰作用。她今天只畫出八塊。    方彧:……想死。    “您畫這幅地圖,不會是打算同萊登艦長作戰吧?”克里斯托弗溫和地問。    方彧:“客場嘛,無論是逃跑,還是作戰,熟悉地形都是第一步。當然,我希望不至于到那一步,作戰,總得先有士兵吧?士兵從哪里搞?那就麻煩得很了……”    “您有辦法應對了嗎?”克里斯托弗心平氣靜。    “唔,暫時有三個計劃?!?/br>    方彧微微瞇起雙眸,她的眼睛像黑水,是一汪清澈見底的萬丈深淵。    她左手枕在腦后,抬起右手,在空氣中點撥——    觸開“備忘錄”,里面赫然有三個新建的文件夾,分別寫著plana、b、c。    “您很少這樣有計劃?!笨死锼雇懈バ牢康卣f,“如果您能一直保持這種狀態,想必即使把整個銀河送給您,也不會有什么問題?!?/br>    方彧不言語,默默點開三個文件夾。    里面一覽無余。    空的。    方彧抿嘴微笑:“……”    克里斯托弗嚴肅地咳嗽一聲:“我收回我剛剛的話,方。您還是趁早復員吧?!?/br>    “你怎么也這么刻薄,克里斯托弗!”    方彧連連哀嘆一番自己的命運,先說下輩子再也不要工作了,又說愿意投胎做一只農場里的小綿羊,最后又補充必須是天然草場里放養的、專門用來剪毛的那種才行——    “……”    她沉思片刻,爬了起來,繼續畫圖。    **    第二天,畫了大半夜地圖的方彧掛著兩個黑眼圈走出房門。    臨出門前,她從床頭翻出來一袋子微型通訊設備、竊聽裝備和定位裝備,塞進褲兜里——然后,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方,早啊?!?/br>    一出門,她就碰到了萊登。    萊登熱情地打招呼:“咦,沒睡好嗎?”    “嗯,我昨晚喝多了茶水,興奮過頭了。我之前沒喝過這么濃的茶?!?/br>    方彧打了個哈欠,將左手漫不經心地探進褲兜,隨手一拋,將一個竊聽器扔到地上。    “你應該早說,我還有幾瓶很烈的龍舌蘭酒呢??梢钥纯词遣韪鼭膺€是酒更烈——”    ……竊聽機器人迅速爬上萊登少校的褲腳,消失不見了。    方彧收回目光,慢吞吞說:“可我不喝酒啊,中校?!?/br>    萊登笑意盈盈的目光注視著她:    “不喝酒啊……我真羨慕你,中尉。這意味著你還是個年輕人呢,還不了解什么叫做無可喘息的責任、無法避免的死亡、無處解脫的絕望?!?/br>    方彧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一時語塞:“……”    ——她幾乎要懷疑自己剛剛的舉動被人發現了。    可是,萊登轉瞬便重又輕松了語氣,好像剛剛語氣陰郁的那個人并非他一樣:    “哎呀,那邊又鬧起來了,要去看看么?——是一個隨船要去遠星系布道的老神父,唉,整天神神叨叨的,要給船員們算命。算命也就罷了,從來不說一句吉利話。不知道他又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了……”    方彧一愣:“神父?”    萊登笑著說:“是啊,量子教的老神父?!?/br>    方彧聽到“量子教”,隱隱覺得有些刺耳,于是跟著萊登穿過走廊。    一群人簇擁在餐廳門口,她隨著萊登擠了進去。    一個須發皆白、穿著紅色長袍的老頭在人群包圍中,正眉頭緊皺,盯著手中的光腦。    上面正運行著一串代碼,迅速地拓展著。    與通行的正常編程語言不同,他所觀看的,是量子教所推崇的、古老的藍母星式編程語言,未經過正規培訓的人很難識讀——這也是量子教會得以保持尊崇地位的原因。他們作為上傳下達的翻譯者、中介人,屹立在神祇和信眾之間。    然而,方彧上學時覺得好玩,選修過藍母星時代的編程語言。    她下意識地去讀那一串代碼——    老頭忽然驚呼一聲:“不、不好!”    眾人配合地大嘩:“大師,怎么了?”    老頭痛心疾首、捶胸頓足,指著光腦上的神祇預言:“這、這、這……”    有人開始不耐煩:“喂,到底什么完了?”    “哈哈,我看是咱們今天的早餐完了,估計都被吃光了吧?!?/br>    “……被詛咒的泰坦號終將覆沒,時間就在離開奧托后的第七個黎明?!?/br>    忽然,一個輕輕的、溫和的嗓音在人群中響起,讀得很慢,卻很清晰。    眾人齊刷刷轉過頭,尋找聲音的來處。    方彧抬起頭:“……”    假消息,散了吧。    她想這么說——因為泰坦號沉沒與否尚可討論,但大概率不會在七天后。那時候,星艦應該還沒駛出安全區。    但是,她又不能這么說,憋了半天,方彧硬生生改口,盡量做到像個正常人一樣反應:    “好像挺好玩的,大師,能給我也算一卦嗎?”    眾人:“好玩?!”    啊,正常人……好像也不這么反應。方彧悲哀地想。    大師卻頗為從善如流、來者不拒,一把拉住她的手,用力搖晃,好像想把她的腦漿晃出來看看成色。    方彧死氣沉沉,任人魚rou:“……”    突然,大師驚呼一聲:“不好!”    方彧:“?”    “黑暗、邪惡,我看看,還有……毀滅——沒錯,一種摧毀我們現有一切的力量——姑娘,真對不起——一種邪惡的命運已經纏住了你那細弱的脖頸,殺戮的魔鬼已經攀上你那柔軟的手指——你,就是有史以來最可怕的毀滅者!”    眾人愣了片刻,上上下下打量著方彧,然后齊聲大笑起來。    房間里登時充滿了愉快的空氣。    方彧眨了眨眼,面無表情:“噢?!?/br>    她自認為如此就算結束了對話,轉身就走。    有人剛剛提醒了她,早飯很可能被搶光——    她不由隱隱有些擔心,不想再浪費時間,加快了步伐。    大師追了上來:“我不是在恐嚇你。你的一生將會是殺戮和流血的一生,死在你手中的人,會比死在撒旦手中的還多——不過,如果你花三百星幣買一個小小的贖罪券……”    砰!    方彧拉上了餐廳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