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給丑夫后 第2節
清言第一反應就是躲開,但他喝了太多酒,四肢都不聽使喚,好不容易抬起腳準備跑,卻左腳拌右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再然后,卡車就撞了上來。 很痛,非常痛,劇烈的痛,但好在也只是一瞬間,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清言以為自己死定了。 他從小沒過過好日子,好不容易長大了有錢了,眼看著生活在往高走,可他輕信了人,導致什么都沒有了,落得一身狼狽。 雖然如此,他還年輕,日子還有盼頭,一場大酒發泄完他所有的怨憤,酒醒之后日子還要正常過,希望還是有的。但偏偏就這么死了。 他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 但他想不到,竟還有機會醒過來。 清言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燭火映襯下紅彤彤的床帳,以及床沿上坐著的正低頭看著自己的身著紅色長袍的男人。 那人逆著光,他看不清長相,只能看到對方利落硬朗的輪廓,和高大挺拔的身形。 但他能感覺到,那人正低頭觀察著自己。 這里不是醫院,也不是他家,看起來倒像是電視里放的古裝劇的某個場景。 “你……,”清言動了動嘴唇,想問明白眼前的情況,可就在他開口的同時,坐在床沿的男人突然動了,他站起身走向屋內掉了漆皮斑斑駁駁的木質方桌,微微探身,吹熄了桌上的紅燭。 在這人靠近紅燭燭火的瞬間,清言驚駭地睜大了眼。 直到燭火熄滅,腳步聲漸漸接近床鋪時,清言的腦子里都還回蕩著剛才看到的那半張可怕的側臉。 猙獰的疤痕幾乎遍布每一寸皮膚,皮rou外翻,凹凸不平,泛著令人心寒的猩紅,看起來簡直是活生生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腳步聲停在了床邊,這面容恐怖的男人站在那里,在良久的沉默后,他在黑暗中爬上了床,漸漸靠近了床上的人。 清言什么都看不見,他幾乎屏住了呼吸,感覺到對方俯身在自己面前,近到熱燙的呼吸都噴灑在他臉上,粗糙的手指落到了他領口的盤扣上。 清言渾身一顫,忍不住驚喘了一聲。 但那只手并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停留在那里。 脖頸已經能感受到對方手指傳遞而來的溫度,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屋子里沒有一絲光,清言心跳莫名跳快了幾拍。 正在這時,他聽見一個低沉暗啞的嗓音道:“你爹說你愿意的,是真的嗎?”他像是在做某種最后的確認。 清言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面前的男人在對他說話,但他完全不懂對方的意思,他下意識想開口問清楚,可就在這一瞬間,大量不屬于他的記憶突然沖進了他的腦海,一個跟他同名同姓的古人短暫而悲慘的一生在那他腦海中快速閃過。 原主出發趕赴院試的前夜,被惡毒繼母下藥送到了貌丑如鬼的窮鐵匠床上,自此不得不嫁給對方。盡管此事鐵匠并沒有過錯,原主婚后卻一直難以釋懷,對丈夫的體貼溫柔通通視而不見,甚至恩將仇報,為了攀高枝,誣告丈夫致其入獄。 鐵匠明知一切都是夫郎的陰謀,卻還是如其所愿,沉默著走向了斷頭臺。原主自己卻也沒風光幾天,最后落了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原來,自己竟是穿越了,而且就像是翻閱一本書那樣,將原主悲慘而令人唏噓的一生看盡了。 現代世界被騙情騙財傷透了心的清言濕了眼眶,他想:“你不喜歡我喜歡,你不珍惜他,就讓我來珍惜?!?/br> 清言從不是優柔寡斷的人,他重活一世,自然更加珍惜這得之不易的好時光。 頭還是疼,身體也痛,清言呼吸漸漸急促,身體深處熱到不行,他知道是被原主繼母偷下的藥開始發揮藥性了。 他勉力抬手,攬住黑暗中看不出面目的男人粗硬的脖頸,將對方瞬間僵住的身體往下壓,唇貼近對方耳邊,鼻端聞到了淡淡的皂角的味道,這莫名讓他心里安定了幾分,之后,他乖順地輕輕發出一聲:“嗯”。 直到這時,領口的盤扣終于被緩緩一粒粒剝開。 屋子里很黑,但眼睛習慣了黑暗之后,能隱約看見人的輪廓。 露出來的胸口皮膚上有淺淺的涼意,清言扭過臉去,身體里的熱卻燒到了臉上,他不由自主輕輕哼了一聲。 第2章 不就是撒嬌嘛,他會! 冬天天亮的晚,東邊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都已經是辰時了。 柳西村里有不少人家的煙囪開始冒煙了,如果是在夏秋兩季,這算是晚的,畢竟冰天雪地的也只能做點屋里的活,起太早還要費燈油。 早上這里大多數人家也就是熱點干糧,就一大碗菜湯吃了,家里條件好點的,可能還能在粗糧里摻點細細的白面,入口就沒那么拉嗓子了。 雖說村子里大多數人家都過得實在算不上好,但比起前兩年,人們已經很滿足了。 之前,北邊邊境打了整整兩年的仗,朝廷的軍隊派過來一批又一批,死了好多人,到底是把北邊的荒狼打了回去。 雖說戰爭勝利了,但這兩年的消耗是巨大的。 柳西村離邊境不算遠,但也不算太近,并沒受到戰亂直接的波及,但最困難的時候,一天也就能吃上一頓飯,這一頓還吃不飽。 戰爭結束后,這兩年休養生息,終于是漸漸緩過來了,雖說吃得糙,但一天能吃三頓,總算能填飽肚子了。 這個早上,整個村子連小孩子都算上,恐怕起的最晚的,就是村西頭某家剛娶進來的媳婦了。 清言是被餓醒的,沒等完全睜眼,他就聞見了蒸饅頭的香氣,熱騰騰的,有麥子經過發酵后的原始香味。 他被這味道勾著,用手肘撐起身體,從床鋪上坐了起來,身上的酸痛讓他不由自主悶哼了一聲,尤其是身后那處的疼,坐起的一瞬間疼得他眼淚都在眼圈里轉了,死死咬住牙關連呼吸都停住了。 自從在十八歲生日那天,買彩票中了大獎,清言就沒再委屈過自己,把小時候吃過的苦都找補回來了,雖說不上毫無節制、花錢如流水,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他,還是過得相當滋潤、養尊處優的。 因為有錢了,所以他相當惜命,自己疼自己,畢竟好日子誰能過得夠呢,就算手指被水果刀割破了一點小口,也是跟馬上要咽氣了似的,嗚了哇啦往醫院跑,晚一點包扎恐怕都找不到傷口了。 所以這會兒身上這么疼,清言簡直委屈得不行,他在床上默默流了會眼淚,直到肚子餓得嘰里咕嚕叫,他才用衣袖抹了抹眼睛。 也是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身上只松松垮垮穿著件大紅色喜服,被窩外空氣有點涼,衣袖里、領口下,被他保養得白白嫩嫩的皮rou上起了細細一層雞皮疙瘩。 屋外有鏟子劃動鍋底的炒菜聲,也有油脂爆鍋的香味,清言昨天一整天就沒怎么吃東西,還被折騰了半宿,咽了咽口水,最原始的口腹之欲壓倒了一切,他咬牙忍著痛,在床邊找到一雙看起來是剛刷洗過曬干的干凈舊布鞋,穿上試了試,大了,不過也能湊合趿拉著。 穿上鞋子以后,齜牙咧嘴地站起身才發現身上的喜服短了一截,只到自己腳踝上方,還露出一小段小腿肚。 這喜服是原主唯一的陪嫁,是他繼母偷偷找人按他身材做的,錢是從彩禮里出的,老太婆本來是不舍得花這個錢的,但彩禮收了那么多,連喜服都沒有的話,實在說不過去,只好忍著rou疼做了。 盡管很餓,但清言還是蹣跚地來到了窗邊的一個四方木桌邊,那上面放著一個銅鏡,一個針線簍,還有一把木梳。 清言拿起那個銅鏡,仔細看自己的臉。 鏡子里映出的是自己看了二十二年的無比熟悉的臉,只是原本的短發,現在發梢竟快到腰了,他又抬起右手,看向拇指上的一顆紅色小痣,也還在。 清言松了口氣,喃喃道:“還好,是我自己的身體?!?/br> 他和原主長得非常像,但又有一些細微的差別。 可能是因為原主一直食不飽,發育得不好,清言雖然少年時期過得貧苦,但粗茶淡飯還是吃飽了的,原主顯然是比清言矮了一點。 清言“繼承”了他的身份,“繼承”了他的紅嫁衣,也許是為了符合原本世界的邏輯,還“繼承”了本來下給原主的藥。 不知道原主現在在哪,想到兩人也許有互換的可能,清言就忍不住想笑。原主看似柔弱,其實心最狠,他要是到了那邊,發現自己的錢都被人騙走了,恐怕王巖和那個男的不會好過。 其實清言也并不是好說話的人,可是那座房子里的孩子讓他想到了他自己小時候,他沒忍心。 要是原主把錢要回來,做到他沒法做的事,清言覺得也不錯。 咕嚕咕嚕,門縫傳進來的飯菜香勾的清言肚子一個勁響,他放下銅鏡,抹了把臉,不再想這些,他得先解決眼前的現實問題,再不吃飯,他覺得自己就要低血糖暈倒了。 他艱難地挪到了掉了漆的朱紅色木門邊,推開了門。 一心想著食物的清言,在毫無心理準備地推開門后,看清了眼前的場景時,他不由得露出驚愕的神情,腳步頓時停住,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是身后太痛,他可能已經下意識逃回屋子,砰一聲關上門了。 廚房里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正站在灶臺前看著冒著煙氣的大鐵鍋。 在清言開門的瞬間,他聽見了動靜下意識轉頭看了過來。 今天是個大晴天,陽光透過窗紙給廚房地上照出一道道柔光的光束,有一道正好照在男人的臉上,那張臉的大半布滿猩紅色外翻的傷痕,暴露著些恐怖糾纏的筋絡,讓清言想起以前看過的克系漫畫。 盡管昨晚在燈火下已經對這張臉有了驚鴻一瞥的印象,但清言還是沒能克制住受驚嚇的第一反應。 清言覺得不能怪自己,說心里話,客觀地講,這半張猙獰的臉,晚上和白天看各有各的可怕,晚上像鬼,白天像怪。 男人看見清言的身影時,微微一怔,但很快,他就看清了清言臉上的神情,眼皮垂了下去,蓋住了他眼中的神色,他側過頭,將那猙獰可怖的大半張臉藏了起來,露出相對完好的另一邊臉。 他垂著的眼睛雙眼皮的褶皺很深,露出的一點眸光像幽靜的深湖,鼻梁高挺,上面有另半張臉蔓延過來的紅色筋絡,爬過鼻梁最高處后戛然而止,他嘴唇不薄也不厚,唇形給人一種不太好說話的鋒利感,此時唇角緊抿著,看起來有些固執。 這半張臉長得算不上多么驚艷,但已十分出挑,再加上他自身氣質加成,如果他臉上沒有那些猙獰的疤,想必出門少不得有姑娘、哥兒沖他扔手帕的。 正因為如此,這對比分明的臉,更讓人覺得可惜。 男人應該是感受到了清言打量的目光,但并沒任何特殊的反應,也沒看向他,只是嘴唇動了動,嗓音低沉中并不帶任何感情色彩道:“起了,就吃飯吧?!?/br> 聞言,清言這才一下子清醒過來,心里登時一跳。 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傷到他了。 清言暗罵自己不中用,頓時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心疼,還有幾分忐忑。 這時候解釋已經沒用了,只會更加尷尬,清言咬了咬嘴唇,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偷偷將衣領又拉開一點,邁開腳步,看似要過去灶臺那邊幫忙的樣子,卻沒走幾步,就“哎呦”一聲,莫名其妙拌了一下,要往地上摔去了。 男人的反應很快,目光明明不在清言身上,卻在對方要摔倒的瞬間,起身迅速靠近了過來,將弱不勝衣般的小夫郎攙扶住了。 而且在清言站好的瞬間,他就迅速收回手去,準備后退保持距離。 清言當然不肯讓對方后退,他往前小白兔般輕巧一撲,一下子就撲進了男人寬闊溫熱的懷里,充滿依賴地一手抓住男人胸口的衣服,一邊仰起頭,伸出手去,摸向男人的臉頰,卻不是完好的那半張,而是猙獰可怖的那一側。 男人猛地往后仰頭,動作卻又克制地沒有太過激烈,只是堪堪避開清言的手。 清言卻志在必得,他今天如果不把這個事化解了,以后這個疙瘩說不定要在兩人心里留存多久,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于是,清言厚著臉皮,不顧對方的拒絕,墊高了腳尖,手指再次探向男人布滿疤痕的半張臉,這次,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決心,男人沒再拒絕,只是身體明顯變得僵硬。 清言不顧對方無聲的拒絕之意,仰著頭,側著臉,用手指細細摩挲他那半張滿是疤痕的臉。 跟現在這個苦哈哈時代的人們相比,清言這皮膚稱得上白嫩得過頭了,被各種沐浴液、潤膚霜腌入味了,簡直是香噴噴的。 他就用這樣又香又白的手指,細細地一寸寸撫過男人臉上猙獰的疤痕, 似乎從沒有人這樣碰觸過他,男人渾身僵硬,到底還是閃躲地將臉撇開,躲開他的手指,喉結微微滑動,幾乎用氣聲道:“你先擦臉……?!?/br> 清言軟軟地伏在他身上,吐氣如蘭,撒嬌似的說:“要相公給我擦?!?/br> 男人一直在躲閃清言的目光,否則他會發現,懷里依偎著的小夫郎,仰頭看著他的眼神是很奇怪的,不再是驚嚇和惶恐,也不是挑逗和依賴,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意外和費解。 清言的視線從男人的臉上移動到他臉側不遠處的一列字上,那豎著的楷體漢字像是某些電視劇里,在演員身邊后期p上去的人物簡介一樣,懸空在那里。 清言試探地伸手觸碰了一下,指尖穿透了那列字,字跡像沙子般散開,他縮手回來,那列字又恢復了原樣。 男人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微微側回頭看向他,但仍然盡力不讓對方看見自己那半張恐怖的臉。 清言收回驚疑的心神,又一次撫摸上他的臉,熱熱的、軟乎乎的身體貼得更瓷實了,黏糊糊地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