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兒玉 第1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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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塵的秀美,極致的惑人,卻無情無欲,乃是玉石刻成。 李檣目光復雜地看著她。 但也只是轉瞬,便穿好盔甲,掀簾而出。 大軍隨著將領逐漸遠去。 勝玉聽了會兒馬蹄聲,低頭看自己的手。 掌心的紋路依然熟悉,覆蓋在其上的另一人的溫度慢慢地散去,竟使得自己的手對于自己而言有些陌生。 勝玉收攏五指放下右手,趁著夜色無人時悄悄出帳,隨手抱了兩件李檣換下來的舊衣離開。 路上碰到同為后勤兵的人。 對方看到她頓了一下,有些驚訝問。 “你也值這么早的班?我怎么沒在名冊上看見你?!?/br> 勝玉搖搖頭,舉了舉手中的衣物示意。 對方了然:“噢,主將要你替他洗衣裳?!?/br> 末了又拍拍她的肩膀似是替她不平:“這全是多出來的活,也就是看你年紀嫩。哎,算了,忍一忍吧,軍中就是如此!打完勝仗,回去就好了!” 對方手勁有些大,拍得勝玉直晃。 她點點頭,很是受教的樣子,對方才越過她走了。 勝玉回到自己分配的住處,其實就是一排通鋪,跟煮飯盥洗的地方都連在一起。 前線的條件好不了,哪怕是主將的營帳也只是多了幾張桌椅床榻。 但她還是明里暗里受到了些許優待,雖然吃住條件跟別人一樣,但卻被巧妙地安排到了拐角,與旁人都有一墻之隔,因此還算是有些私密空間,離開了半個晚上竟然也沒人發覺。 勝玉低頭看了眼自己懷里的衣服。 頓了頓,松開手讓它們自己落到水盆里,接著拉上自己的簾子,倒下睡覺。 洗衣裳是不會洗的。 初上馬時,李檣還思緒翩躚。 他腦海中不斷勾勒著勝玉坐在他床邊的身影,是尊瑩瑩生輝的玉人,又是替他瞭望著的忠實明燈。 在他混亂時,她使他安眠。 在他沉睡時,她當他黑夜里的另一雙耳目。 他的心口像是被攥緊了,又提溜起來,摁到了一池春水里去,輕輕柔柔地蕩漾著,浮浮沉沉地浸潤著,舒服得像是成了仙。 不過。 這終究是飲鴆止渴。 他在春水里蕩漾,是因為有那只手暫且肯提著他。 等有一日,那只手撤開了。 他只能沉到冰冷湖底溺亡。 但想了沒多一會兒,馬蹄奔馳,遠處敵營的火光漸漸明晰。 李檣收攏心神,眸光比原先更銳亮幾分。 戰馬鐵蹄踏過邊界,濺起塵泥,帶著滔天之勢。 天漸漸明了。 勝玉混在后勤的隊伍中,拆著地上的坩堝等物。 抬頭看每一個人,面上或是憂心忡忡,或是十分堅定、游刃有余。 她收回目光,繼續低頭做著眼前的事。 主將率軍迎敵,他們便要負責搬遷營地。 先將家伙事收起來,到下一個駐扎點又要原樣布置好。 但是至于是往前還是退后—— 便看與敵軍交戰的結果是好是壞。 他們除了等消息,也就只能做這些雜事,這也是他們的分內事。 終于,在差不多要收好的時候,地面傳來了輕微的震動。 勝玉抬眸遠眺,看見一匹雄壯戰馬遠遠奔來。 是個騎兵,帶回了好消息。 “將軍大獲全勝,繼續拔營!” 周遭的人全部振臂高呼,勝玉心里也松了松,藏在頭盔下的嘴角輕輕翹了翹。 至少,這說明她身后的月安郡已經是安全的了。 這種滿足感比什么都更重,仿佛讓人的心腔也跟著變寬闊,以前的那些痛苦煩憂都變成了芝麻大點的小事。 勝玉心想,她這一趟來得很值。 后勤隊伍忙碌地趕路。 每個人身上都得背好幾十斤的東西,沒有那么多馬匹,只能一路小跑過去。 勝玉先也咬牙跑了一小段。 過了會兒,一件大氅罩下來,將她背上的東西全都包裹住。 勝玉一回頭,發現是剛剛那個來傳捷報的騎兵。 那騎兵一言不發地將她背上的東西卸下來,用大氅遮著帶上馬背,一夾馬肚飛馳而去。 誰也沒發覺不對勁。 勝玉綴在隊伍最末尾,也沒人發現她不知何時變得一身輕松。 但對從未經歷過這般訓練的勝玉來說,光是不停歇地跑這么一段路,也已經挺辛苦的了。 到了地方,下令可休息的時候,她便靠著不知何時又回到自己身邊的那一堆貨物,腦袋一點一點地睡了過去。 她醒時,覺得足心刺痛。 勝玉吸了口冷氣撐起身,發現自己的雙腳被人握在手里。 李檣手上蒙了張絲巾,正一寸一寸地揉按她的足底xue位,眉心緊緊皺著。 旁邊還放著一根燒得有些燙的銀針,似乎扎破了她腳下的幾個小水泡。 勝玉嗖的一下把雙腳收了回來。 難免碰到傷口,有些痛,但忍著。 李檣抬眼,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她。 接著攤了攤手,展示了下自己手上的巾帕。 意思是,隔著絲巾,不算他無禮。 勝玉撇開頭不看。 此處是李檣新的營帳,沒有外人進來。 但她還是為眼下不著鞋履的樣子有些局促,目光低垂在地面上來回尋找,想盡快穿戴好。 這時帳外走來一個人,低聲地詢問著。 “將軍?現在可以來施針嗎?!?/br> 勝玉看了眼李檣。李檣站了起來往外走。 走到簾帳外,似乎跟軍醫低聲說了什么。 接著就再沒了動靜,應當已經走遠了。 帳子里剩下勝玉一個人。 她也不急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 破皮的地方已經上過藥了,還抹了油,方才李檣揉按時,已經把藥油揉散了。 此地藥物寶貴,不能浪費。 勝玉低頭呼呼吹了一陣,把藥油吹得差不多干了,才動動腳趾,在床榻的另一邊找到鞋襪,低頭穿好。 還沒能走出帳子去,一個人闖了進來。 勝玉本來想著對方是以為帳內無人所以才會進來,便趕緊退到一邊避讓。 結果對方卻直直走到她面前。 是那天和她交談過的軍醫。 軍醫大夫看著她,一臉愁苦,像是有什么話要說,又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勝玉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攏了攏頭盔,問:“大人,有事嗎?” 軍醫嘆了一聲,拍了下膝頭。 “主將不肯扎針?!?/br> 勝玉:“?” “針灸,那么細的針,他平時被箭頭扎進去都不吭一聲,竟然不敢扎針?!?/br> “姑娘,你得幫幫我?!?/br> 軍醫看著她,一臉殷切。 勝玉:“……” 她也不知是該先尷尬軍醫早已知道她混進軍營的事實。 還是先迷惑為什么軍醫會因為李檣不肯針灸找到她。 但是戰時緊要,不宜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