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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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怕死,但是他更怕因為自己而讓杜恩利這種人得以存活于世。 夜色一點一點變深,濃霧那一頭的杜恩利逐漸不耐煩了起來:“江大人,我信中說得非常清楚,只要你們愿意放我走,那我便會帶著邢治一路去往海灃國。到了那里之后定會第一時間履行諾言放他離開!邢公子也算是為大周賣過命的人,還請您不要再猶豫了?!?/br> 多年未曾回過中原的他,話語里還帶著一陣濃重的折柔口音。 但話語里的殺意,卻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江玉珣的耳畔。 杜恩利的隨從也在這個時候拔出長刀。 寒光在瞬間穿過濃霧,落在了江玉珣等人的眼前。 杜恩利正在威脅江玉珣:假如不答應自己的要求,那便當場殺了邢治! “呸!”邢治咬牙抬起了頭來。 不等江玉珣這邊回話,邢治就一邊重重地咳嗽一邊笑道:“不必管我!我若是死在今日也算名垂青史,江大人定要記下我的名字,再將今日之事說給我爹娘聽,告訴他們我邢治絕對不是什么窩囊廢……這樣我便心滿意足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杜恩利再次揮鞭打了上去。 這一邊正好落在方才的傷處,邢治終于忍不住痛呼一聲。 剛才目視前方的他突然轉身,狠狠地看向杜恩利的隨從。 本是名紈绔,且完全沒有習過武的邢治突然耗盡全身力氣猛從地上站了起來,并直直地沖向一旁長刀。 ——與其成為人質,還不如落個痛快! 這輩子吃過美食、飲過烈酒,已經不算虧了。 - 夜色在此刻變得愈發深。 江玉珣的眼前只剩下漆黑一片。 但此刻他還是從折柔人的驚呼中猜出了邢治現在正在做什么。 “邢公子!”江玉珣大喊一聲,下意識就要騎馬向前而去,并命令周圍玄印監發起進攻。 然而不等江玉珣抬手發出指令,他余光便見玄印監統領齊平沙在此刻上前,將一張長弓遞到了應長川的手中。 ……弓? 江玉珣不由自主地蹙緊了眉。 理智告訴他且不論此時夜色已深,什么也看不清楚,單單是眼前這大霧便斷絕了瞄準射箭的可能。 箭尖上的寒光照亮了應長川煙灰色的眼瞳。 濃霧之中,他終于不再偽裝,清清楚楚地將殺意寫在了眼睛里。 應長川要殺了杜恩利。 不給對方留半點喘息的余地。 江玉珣下意識想要問應長川為什么要拿弓箭,然而還沒開口他便想起了一樁陳年往事—— 幾年前,自己曾在去爍林郡的路上質疑了應長川的箭術。 說不信他能在子夜射箭取人首級來著…… 沒過多久自己便狠狠地被莊岳打了臉。 等等,應長川今天……該不會是想要重現當年的情景吧? - 這一切都發生在剎那之間。 隔著濃重的霧氣,江玉珣隱約看到馬背上的應長川緩緩閉上了眼睛。 陰云飄過遮住了草原上的月光,四周變得愈發暗。 江玉珣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此時此刻他的耳邊只剩下了應長川拉動強弓生出的輕響。 ——濃霧里雖然看不清前方景象,但是耳力出眾的應長川,卻能憑借聲音辨別杜恩利所在的方位。 果不其然! 就在下一刻,銀光于剎那之間穿透了藍色的濃霧。 伴隨著一陣熟悉的破空之音,長箭循著聲堅定地向前刺去。 最終直直地刺在了杜恩利的身上。 末了又放一箭,直沖邢治對面的人而去! “啊——”痛呼聲一遍遍回蕩在空曠的草原之上。 長箭深深地沒入了杜恩利的腹部,隔著濃重的霧氣,他甚至來不及去想剛才發生了什么。 杜恩利不由瞪大眼睛,抬高雙手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 此時,杜恩利身上的衣服已被鮮血染濕,他下意識想要拔出肚子上的箭,但是劇痛與鮮血流失的感覺卻催著他顫著手將抬了起來。 ……不行,絕對不能拔。 應長川這一箭又快又狠,別說是杜恩利和他的隨從了,就連跟在天子背后的玄印監都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方才究竟發生了什么。 與他們不同的是,在痛呼聲傳來的那一瞬間江玉珣就抬手,并高聲道:“殺——” 他的反應非常迅速,完美接上了應長川的攻勢。 “是,江大人!” 因疼痛而穩不住身形的杜恩利重重摔下了馬背,他周圍那些隨從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但耳邊的聲音卻催著他們四處逃竄。 未收到任何指令的折柔士兵,只能像無頭蒼蠅一般在濃霧中四處亂撞。 甚至于三三兩兩撞在了一起,狼狽地摔下馬背。 玄印監順著江玉珣的話向前沖去。 濃霧間只剩下兵刃相擊之聲與折柔人的痛呼。 就在江玉珣打算上前尋找邢治時,應長川的聲音突然穿透濃霧落在了他的耳畔。 天子緩緩收起長弓,并朝他挑眉道:“怎么樣,小江大人如今可信孤曾在子夜射箭取人首級?” 江玉珣:“……!” 原來不止自己記得當年有些尷尬的往事,應長川也惦記了好幾年,并一直對此耿耿于懷? 大周的天子,有的時候真是既幼稚又小氣…… 第94章 濃霧雖然沒有散,但前方盡是凌亂的馬蹄聲。 隱藏在霧氣之中的玄印監第一時間沖了出去,循著聲將杜恩利的手下一一斬殺。 江玉珣的腳步不由一頓,最終只能輕聲道:“……相信了?!?/br> 天子的輕笑聲穿透霧氣,落在了江玉珣的耳邊。 其中還帶著幾分寬慰。 何止是幼稚?簡直是幼稚得不像樣子。 …… 羽箭直直地刺入了邢治對面人脖頸之中。 他瞬間便失去聲息,倒在了地上。 鮮血自他的脖頸噴涌而出,灑在了邢治的臉上。 濃重的血腥味也撲面而來。 邢治雖獨自在折柔闖蕩了一段時間,但是身為商人的他還從未見過真正的戰爭與死亡。 延遲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的他,瞬間腿軟癱跌倒在了地上。 若是有的選,邢治自然不愿意死。 顧不得臉上腥臭的鮮血。 如今已經不再是杜恩利手中人質的他立刻四肢并用,嘗試著爬出這里。 求生的本能令他全神貫注,通過耳畔的聲響判斷著方向,并艱難向前挪動。 片刻后,一匹白色的戰馬終于穿過草原上的濃霧,出現在了邢治的面前。 “邢公子!”江玉珣的聲音自馬背上傳了過來,說話間他已翻身下馬快步走到了邢治面前,并無比著急地問,“你現在感覺可好?有沒有受傷?” 聽到熟悉的聲音,邢治總算安心了下來:“咳咳咳……我,我都好,就是似乎站不起來了?!?/br> 說話間,他的聲音仍在止不住地顫抖著。 此時玄印監已經收拾完了戰局。 定烏穆高大草原上重歸寂靜。 江玉珣的背后傳來一陣馬蹄聲——應長川跟在他背后來到了不遠處。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玄印監也在此時點燃了手中的火把。 濃霧雖然沒有散開,但是有了光亮之后周遭的景象總算是比方才清晰了一點。 江玉珣看到——邢治的身上雖然有一大片血跡,但那明顯是別處濺來的,而非他受了傷。 見狀,江玉珣瞬間松了一口氣,并彎腰扶住了邢治的手臂。 看清楚來人真的是他后,尚未徹底從剛剛的險情中緩過神來的邢治瞪大雙眼,并一遍遍在口中念叨著:“江大人,是江大人……我,我真的還活著?” “當然了,邢公子扶著我試試能不能起身,我們先離開這里?!?/br> 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性命危險后,別說是起身離開了,邢治竟徹底脫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