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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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應長川此次親自前往北地的目的之一。 他不只是天子,更是大周最高的軍事將領。 如此大規模且徹底的軍事變革,必須由應長川親自完成。 應長川的語氣仍像以往那般平靜,但是煙灰色的眼瞳中卻于此刻迸發出了江玉珣從未見過的殺意。 眼前人從容的模樣與周圍的黃沙,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江玉珣——應長川的天下,是他一刀刀殺出來的。 說完,天子忽然垂眸朝江玉珣看了一眼。 黃沙在他背后彌漫,耳邊是獵獵疾風與兵戈相交的砰響。 江玉珣的心,突然在此刻重重地跳了兩下。 黃沙吹過,他不由移開視線再一次咳了起來:“咳咳咳……北地雖然不如陛下說的那般苦寒,但是駐守于此的士兵日子仍不怎么好過。等戰爭結束,定要在這里多種些樹?!?/br> 聞言,應長川微微揚起唇角:“走吧,回營地?!?/br> “是,陛下?!苯瘾懣偹闼闪艘豢跉?。 - 校場廣闊無邊,正是風卷黃沙的好地方。 沒走兩步,江玉珣的嗓子就發起癢來。 他咳了兩下忍不住問身邊的人:“陛下不怕這黃沙嗎?” 明明都是人,自己已經咳嗽成了這樣,應長川竟然還鎮定從容。 這人的體質也太變態了吧…… 應長川隨口道:“前朝駐守澤方郡時,已經適應了這里的氣候?!?/br> 幾年前他剛剛打下爍林國,便被前朝皇帝派去鎮守緊鄰折柔的澤方郡。 前朝軍制混亂,常駐于澤方郡的士兵更是吃不飽、穿不好,每天只管掰著指頭數服完兵役回家的日子。 應長川來這里還沒多久,就遇到了折柔舉兵南下。 按理來說此戰必輸無疑。 而他非但沒有退縮畏敵,甚至還帶著這樣一群人于深夜反殺了回去,一舉剿滅了折柔一支部族。 “這樣啊……” 江玉珣一邊點頭,一邊不住想——應長川當時究竟是怎么敢的? “怎么?”看出他的疑惑,應長川不由停下腳步。 后世許多史學家都猜測過應長川當時的想法。 有人說他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有人說他單純想與折柔同歸于盡。 江玉珣同樣好奇這個問題很久。 如今當事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哪有不問的道理? 他不由駐足:“陛下當年是如何想的?” 兩人正好走到了一架攻城用的巨大沖車下。 風沙全被擋在沖車的背后,沒了遮擋視線的黃霧,江玉珣的眼眸在一瞬間變得極亮。 看出他在想什么的應長川輕輕地笑了一下,末了挑眉道:“折柔人與我大周士兵一樣,皆為血rou之軀,而非銅筋鐵骨。既然他們敢劫掠,我們又為何不能反殺回去?” 狂舞的黃沙印在應長川的眼底。 江玉珣似乎透過這雙眼睛,看到了他少年時的狂妄與張揚。 “原來如此……” 江玉珣明白了。 后世的猜測都不對,應長川并不是不知深淺,更不是想要同歸于盡。 他和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名將領都不同。 ——應長川從未懼怕過折柔人。 折柔的不敗戰績或許是前朝的陰霾,但從不是應長川的。 風沙忽在這一瞬停了下來。 遠方校場上的景致還有嘶吼聲于驟然間變得清晰。 應長川邁步繼續向前。 伴隨著校場上戰馬的嘶鳴聲,他忽然漫不經心道:“一味退讓并不能罷戰息兵,以戰止戰以殺止殺才是亂世唯一可行之道?!?/br> 江玉珣不自覺攥緊了掌心。 他停頓片刻,終于沉沉地點了點頭。 ……征戰或許不是選擇,而是歷史給這個時代的唯一一張考卷。 - 方才的話題有些沉重。 離開校場后,江玉珣便與皇帝扯起了種樹的事。 “北地雖然有大片戈壁無法屯田,但也不能放任其不顧。若風沙太大,地里的作物也難長好?!?/br> “未來定要在這里多多種草植樹……咳咳……” 黃沙雖然已經散了,但是江玉珣說著說著還是忍不住咳了幾聲。 應長川的腳步忽然一頓:“愛卿可是身體不適?” “嗯?”江玉珣下意識搖頭說,“回陛下,臣剛才只是不小心吸到了沙子而已。今日處理手上水泡的時候,軍醫順手給臣把了脈,說臣身體非常健康?!?/br> 穿越以來江玉珣的身體還算不錯。 但是自從知道原主的情況后,暫時還不想領便當的江玉珣就格外注意健康。 “那便好?!睉L川輕輕點頭。 …… 鎮北軍的營地扎在戈壁灘上。 走起路來腳下便會發出沙沙的聲響。 沒了黃沙的阻隔,應長川的身影和聲音都變得尤其清晰。 寒暄了兩句后,江玉珣的心里忽然生出一點奇怪的感覺。 不對,剛才的話題有些怪怪的。 “君臣有別”這個原則再清晰不過。 身為皇帝的應長川怎么會和大臣單純閑聊? 我雖然是他的秘書,但半點也不懂軍事。 他剛才為什么不去找鎮北將軍談論練兵之事,而是同我說那么多話? 應長川似乎也不是走平易近人路線的皇帝吧…… 眼見著鎮北軍大營越來越近,江玉珣的眼中的疑惑越來越濃。 處于走神狀態的他不小心一腳踢到了碎石之上。 “嘶……”江玉珣不由踉蹌了一下,方才穩住身形。 他這邊動靜頗大,應長川終于轉身疑惑道:“愛卿這是怎么了?” 江玉珣有些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末了極其坦然地說:“臣在想……陛下今日同臣說這么多話是為了什么?” 煙灰色的眼眸中忽然浮現出一絲笑意。 應長川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略微壓低了聲音反問道:“愛卿覺得孤為何要說這么多?” 江玉珣不由仔細思考起來。 他大腦迅速轉動,并第一個排除了應長川單純想找自己聊天這個選項。 開玩笑,他可是皇帝。 江玉珣忍不住用手抵著下巴,試探性抬眸問:“……陛下這個時候來找臣,難不成有什么秘密任務? ” 秘密任務? 應長川不由輕輕地蹙了蹙眉:“什么任務?” 江玉珣冥思苦想、絞盡腦汁:“比如竊取折柔機密、情報之類的……不然陛下為何與臣談論折柔?!?/br>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 江玉珣越說越沒底氣,聲音也逐漸變得微弱。 果然,應長川隨即挑了挑眉問他:“愛卿能竊來折柔的機密?” “回陛下,臣不能?!?/br> 江玉珣不由咬了咬牙。 雖然我沒有這個本事,但是你也不要如此直白地說出來吧…… 見應長川還不肯直接說出他的目的,江玉珣終于選擇放棄:“恕臣愚鈍,實在想不出來?!?/br> 江玉珣從沒像現在一樣恨自己是個榆木腦袋。 若是精通為官之道的莊岳在這里,定然能將圣意分析得頭頭是道。 哪里還會像自己一樣猜來猜去? 實在搞不懂應長川真實意圖的他,下意識喃喃自語道:“陛下總不能真是來找臣聊天的吧?!?/br> 應長川:“……” 見天子并未反駁,江玉珣不由睜大了眼睛。 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