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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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吧,再不走我們就要一起埋了。 - 安頓好尹松泉再回屋時,隔壁房間的門,已經輕輕敞了開來。 透過門縫可見,此時應長川正坐于窗畔,他一邊喝茶一邊細著看方才被江玉珣放在堂屋的整修案。 江玉珣頓了頓正準備負荊請罪。 誰知應長川竟放下手中茶盞,笑著朝他看來:“河道設計只是第一步,愛卿想好施工由何人負責了嗎?” 天子不喜朝臣與他套近乎,更厭惡狐假虎威之人。 ……應長川看上去心情不錯,難道是沒有聽到自己方才那番話。 不應該啊。 向來倒霉的江玉珣不敢僥幸。 但此時不是深思這個問題的時候。 尹松泉擅長設計,但幾乎未參與過具體施工。 江玉珣緩緩坐于席上:“……整修怡河工程浩大,必須由專精此道的人負責施工?!?/br> 應長川輕輕點頭。 “實不相瞞,臣心中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但若想請他們參與河事,恐怕還要陛下幫忙?!?/br> “愛卿想請誰?” 江玉珣有些緊張地攥緊手心,末了深吸一口氣:“聆天臺的工匠?!?/br> 天子的表情一點點嚴肅下來:“為何?” “據臣所知,這百十年來,世上開建的大型工程均與聆天臺有關。要不然是神堂,要不然是祭臺,聆天臺的工匠,也是最具大型項目施工經驗的人。故而臣以為,由他們參與工程最為保險?!?/br> 這些工匠皆是奴籍。 歷史上,他們和其余屬于聆天臺的奴隸一道,被應長川發往邊境服苦役,從此被淹沒于歷史之中。 在江玉珣看來,這些工匠的消失絕對是巨大的損失。 應長川不置可否,也不知道是不是介意與聆天臺有關的人出現在面前。 見狀,江玉珣略為著急地補充道:“只要告訴百姓,我們要這群工匠協助修鑿怡河,聆天臺必會放人。不趁他病要他命,在這個時候薅薅聆天臺的羊毛,還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下一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的江玉珣立刻住嘴,并無比沉痛地閉上眼睛——說順口了。 薅羊毛? ……這是什么說法? 應長川此前雖然從未聽過“薅羊毛”這個詞,但頓了幾秒后,似乎也明白了幾分意思。 房間內忽然靜了下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觸了逆鱗的江玉珣終是忍不住小心問:“您不贊成此舉嗎?” 且不說他是不是反感此舉。 假如天子不幫這個忙,憑借自己恐怕很難找商憂要來人。 應長川緩緩放下手中茶盞。 江玉珣攥緊手心,有些許忐忑地抬眸看向天子:“陛下?” “自然?!睉L川起身向窗外看去。 停頓片刻,他忽然輕輕笑了一下,垂眸看著江玉珣緩聲道:“孤怎會不幫自己人?!?/br> 第27章 江玉珣的身體不由一晃。 想起自己方才與應長川亂攀關系,他耳邊隨即“嗡”一聲響了起來。 我就知道應長川絕對聽到了! ……此時此刻,倒霉慣了的江玉珣在尷尬之余,反倒如釋重負。 如果運氣太好,反倒不像我了。 “謝陛下恩典?!?/br> 他緩緩起身行禮,略微艱難地拿起整修案退了下去。 誰知江玉珣正想強裝冷靜向外走去……甫一轉身,腳腕便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矮幾上。 “嘶——” 他瞬間倒吸一口冷氣,含淚忍痛半跛著挪了出去。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 朝中政事繁重。 幾個時辰后,仔細看過田莊內開荒成果的應長川,終于帶玄印監啟程回往仙游宮。 萬幸的是——他還記得江玉珣仍有假沒有放完。 送走天子后,江玉珣終于可以回房補覺。 走進堂屋,他的腳步忽然一頓。 “……這是什么東西?” 江玉珣略為疑惑地朝桌案走去,輕輕拿起桌上小瓶。 “駁骨散”三字輕篆其上。 就在江玉珣低頭研究之時,田莊柳管事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公子,您受傷了?” “???” 柳管事隨之湊近,看著他手上的小瓶說:“公子手中這瓶應不是是活血化瘀、止痛消腫的傷藥嗎?” 江玉珣略為心虛地攥緊了手里的瓶子:“對……方才不小心磕到了腳腕?!?/br> 可惡,果然只要丟臉就會被他看到…… - 好不容易得來三天短假,江玉珣也沒有完全閑著。 通俗來說,他那晚的提議,就是把江家田莊變成一個實驗基地。 若想獲得天子的支持,僅憑三言兩語自然不行。 除了陪尹松泉去河道邊勘測外,這幾日江玉珣還將自己關在房間中繪制起了圖紙。 翻車、渴烏、龍骨車……這些灌溉工具的結構圖與工作原理,早在一日日的工作中刻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等回行宮之時,江玉珣的桌案上已積下厚厚一摞圖紙。 …… 黃昏,仙游宮。 金翠耀目,羅琦飄香。 每年夏季入伏前后,昭都都要舉行慶祝夏收的典禮,史稱“歲稔會”。 今年的歲稔會,因怡河潰堤而延期舉行,開時已到了最為燥熱的盛夏時節。 當晚,朝臣、勛貴齊聚于仙游宮的蘭猗殿前。 大半坐于席間,另有一小半曾在應長川裝傷時搞小動作的罪臣跪地不起。 桑公公略為尖利的嗓音,響徹半座宮苑。 ——他說,恰逢佳節,再加怡河河汛安然度過,皇帝思量再三,決定大赦天下。 聽到這里,跪在地上的罪臣們紛紛瞪大雙目。 原本面無血色的他們,忽像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輕輕顫抖了起來。 陛下不殺我們了? 應長川善用酷刑重律,單單是“強闖宮門”這一項就足夠殺頭的了! 而今,已做好必死準備的他們,卻等來了一個“赦”字。 剎那間,不止這群人,就連其他端坐于桌案的朝臣都不免大吃一驚。 莊有梨還沒到入朝為官的年紀。 但身為勛貴子弟的他,也受邀參加了歲稔會。 聽到這里,莊有梨也不由一驚:“陛下怎么不殺他們了?” 江玉珣小聲道:“這些大臣在朝中原本就和擺件沒有區別,只殺他們、不動他們背后的家族,于陛下而言區別不大?!?/br> 說話間,桑公公已將后一半圣旨念了出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這群有謀反之嫌的大臣難逃苦役,但皇帝念及舊情,仍給予他們悔過改正的機會。 只要交納罰金便可執緩刑。 聽到這里,江玉珣終于忍不住低頭笑了出來。 應長川整起人來真是有一手! 罪臣財產自動充公,按理來說是交不起罰金的。 一旦選擇服苦役,這些大臣將自動淪為奴籍。 他們均出身于最講究面子的家族,哪怕是為了保全顏面,家族也會為其出資。 應長川的所謂“罰金”不但極其高昂,并且一年一繳,算下來絕對是一筆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