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將愛意寄山海 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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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了吸鼻子,低頭去挑面條,掩住自己又快要難以克制的眼,故作平靜地與他寒暄:“你還記得我啊?!?/br> 周嘉也低笑一聲,“聽聽你說的這是什么話,這才畢業幾年?!?/br> “好多年了?!蔽已b作回想,其實心底早已數過了一年又一年,而后平淡地說:“三年多沒見了吧?!?/br> 他沒再說話。 整個偌大的店里冷清得只有我面前的湯鍋在沸騰,熱氣彌漫,快要遮住視野,我分不清是我眼睛里快要抑制不住的霧氣,還是沸水蒸騰,我怕一眨眼,他又會不見。 這樣的安靜沉寂了許久。 我借著去撈菜的動作看了一眼周嘉也,卻發現他在看向我的身后,門外的冬雨連連。 他的眼睛清亮,即使是出神,也帶著少年特有的熠熠生輝。 門外的光線映進了他的眼睛里,那一刻,我好像有些讀不懂他的安靜。 我主動問他:“這個面是你做的嗎?” 他的視線從外面的冬雨挪回向我,而后微挑眉,又是那副散漫不著調的樣子,“怎么,嫌不好吃啊?!?/br> “沒,謝謝你?!?/br> 他笑了聲,“這有什么好謝的?!?/br> “難得回一趟南苔,沒想到還能吃到老同學煮的面,也算是一種緣分吧?!蔽业皖^挑著面,語氣帶著幾分笑,“挺巧的?!?/br> 外面的雨還在下,冰冷的砸在地面上,而我和周嘉也之間,好像又沉默了。 只是這次沉默不長,他只是停頓了一下,而后語氣帶笑繼續敘舊:“畢業后去哪了?” “回帝都了?!?/br> 我說的是,回帝都了。 仿佛是在跟他說,因為我本就是帝都人,才會選擇帝都。我曾經的追逐和執著,我不想被他知道。 我不想再聊我自己,轉而去問他:“你呢?!?/br> 再自然不過,仿佛這些年轟轟烈烈的追星女孩的偽裝一刻也不存在,我真的與他好久不見。 無人知曉的暗戀,戲要做全。 結果他還是以前那個樣子,張揚肆意得沒有一點遮掩,理所當然跟我說:“沒看電視???” 我低頭在吃東西,裝作愣了一秒:“偶爾看?!?/br> “高考完被人看中去演戲了?!?/br> “好厲害啊,拍戲之后是不是特別忙?” 他笑了一聲,“沒什么好忙的,現在沒什么名氣,你看你都不知道我干什么去了,顯然上網都沒見過我?!?/br> 他說得自然隨意,我一時不由跟著他的語氣嘴角微微上揚。 我低頭裝作吃東西,筷子挑過碗里的面,而后裝作語不經意提起,奔向了我最執念的主題:“我高考完想著跟你說一下成績的,我當時去復讀了嘛,你讓我們班一個男生給了我一個千紙鶴,寫的得償所愿,所以就想著跟你分享一下。但是你一直沒回,我還在想你的大學是不是特別忙,一直沒空回我?!蔽倚α艘幌?,“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br> 好長的一段話,我的語氣平靜溫吞,就像昨晚和樂樂說起周嘉也時一樣,平靜得宛如一個路人。 可我費盡力氣才說完,口吻里的寒暄和敘舊,連我自己都要信了。 周嘉也曾經教會我很多。 我那點貧瘠的勇氣,對自由的向往,我對生活的熱愛,全都帶著周嘉也的痕跡。在我和他走散的這幾年里,每一個讓我痛苦懦弱的瞬間,我都把周嘉也當做力量,想著如果他在我身邊,一定會推我上前,滿不在乎的笑里自由肆意,說著就這點事有什么好怕的。 鍋里的沸水在翻騰,外面冰雨連綿。 我捧著那碗湯水清淡的面,默不作聲把好久不見的戲碼做全,只是始終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因為我那點微弱的偽裝,會在一秒鐘就被擊潰。 他伸手去拆了一雙新的筷子,幫我把桌上的菜依次放進去,他動作熟練,不像我,總是濺起水燙到自己。 他語氣隨意地回答我:“拍的第一個戲是在深山里取景,沒什么信號,結果戲沒拍完,手機掉進巖縫里了?!?/br> 說到這里,他自己都笑了起來,“你說倒不倒霉?!?/br> 我也跟著他嘲笑他的倒霉,“這么慘啊?!?/br> “拍戲之后認識的人大多數都是用微信,企鵝就沒怎么用了,手機掉了之后沒找回來,沒多久就被盜了。正好以前的那個卡是還沒成年的時候跟家里人綁定的,所以干脆重新辦了個卡,賬號都重新注冊了新的?!?/br> 周嘉也把湯鍋里的菜下好,筷子擱下,摸出手機來。 他翻了翻,而后把手機放在桌面上,往我面前一推。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傾瀉而下的雨水如注砸在地面,來勢洶洶,仿佛要將整條文和街都淹沒。 他把手機屏幕朝向我推到我面前,手指順勢在屏幕上敲了敲,抬眸笑道:“換了新的微信后基本上都跟以前的同學發了一遍,當時沒你微信,也聯系不上你,不過現在加也不算晚。賞個臉吧老同學?!?/br> 他的直白讓我有些猝不及防,原本以為要幾番迂回婉轉才能得到的東西,他直截了當的遞到了我面前。 好像過去了很多年,我反而已經不習慣他的真誠和熱烈。 那一瞬間,夢寐以求的是我,慌忙驚措的也是我。 我這一秒的遲鈍,他反倒比我還計較,笑道:“不樂意???” 他甚至還有功夫開玩笑,接著就故作遺憾的嘖了一聲,手機要收回。 我幾乎是下意識就去摁住他的手機。 也碰到了他的手。 我宛如被燙到一樣手指蜷縮,把手收了回來,慢慢說道:“沒有不樂意?!?/br> 我翻身去隨身背的包里拿手機,被我擱在一邊的葉子也被他看見。 他掃了一眼,有點興趣地笑著問我:“那是什么?” “這個嗎?”我故作鎮定的把葉子塞進了包里,不想被他看見,“阿姨家的小meimei送我的?!?/br> 我的手機也同時找了出來,心跳仿佛快要溢出,在他的面前,卻仍然扮演著一個平靜的重逢者。 在我伸過手機就要掃碼的時候。 突然看見了自己的頭像、名字,還有朋友圈的背景圖。 我驀然收回。 周嘉也察覺,有點好笑地問我:“又怎么了?!?/br> “你、你等一下?!?/br> 我口干舌燥,這次慌張得連借口都沒工夫去想。 而周嘉也卻一眼看穿,好以整暇地戳穿我:“忙著刪朋友圈???” 我:“……” “有什么見不得的東西,還要在加好友之前刪掉?!?/br> 他沒完沒了,跟多年前只隔著課桌時逗我玩一樣,又壞又讓人心動難捱。 我頂著他的視線,皮膚像被燒傷。終于,把資料背景全都換掉,這才伸手去掃了碼,申請了好友。 我沒有去看朋友圈,因為我知道我的朋友圈里沒有什么,我那點貧瘠的交際,再加上我很恐懼別人的目光對我的審視,發任何東西都會因為未知的評價而感到緊張和恐懼,所以我基本上沒有發過朋友圈。 主要是頭像和資料,會暴露了我這一場久別重逢的表演。 我的世界,全都是有關周嘉也。 他很快通過,我看到了他的頭像,居然是一只蝴蝶。 我在看他,他也在看我。 相比起我默不作聲的窺視,他看得光明正大,光明正大得生怕我不知道。他嘖了一聲,吊兒郎當的語氣:“可以啊林薏,朋友圈是剛刪的?夠干凈的?!?/br> 這還沒完。 他又道:“不會頭像名字也是剛換的吧?!?/br> 我的臉一下子就熱了起來。 他還在繼續,手指在屏幕上來回翻著,挑著眉閑閑道:“換了有什么用,這不是能看到歷史頭像嗎?!?/br> 我一瞬間瞪大眼睛,蹭的站起來,越過桌子去擋住他的手機屏幕。 他抬起眼,唇角勾著笑,慢條斯理地說:“這么怕啊,真不能給我看?” 外面大雨連天,雨聲震耳。 我卻好像一瞬間回到很多年以前,高一結束的那個夏天,他陪著我在回家的公交車站等車,翻開好友申請想從中找到我,而我伸手擋住了他的屏幕。 我不想被他發現在眾多好友申請中的我,可是回到家看到他翻遍申請把我找出來,我還是觸動到鼻尖一酸。 我在那天的公交車上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小到最后看不見,害怕他也像那場沒有說道別的夏天一樣,隨著漸行漸遠,消失不見。 我和他隔著火鍋的桌子,他懶洋洋坐在對面,抬眸看我的眼神勾著笑,外面冰冷震耳的雨聲好像只是幻覺,我和他仍然站在那個夏風guntang的公交車站前。 這么多年。 我和他早就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但是我見到他,一點都不覺得陌生。 也許是因為他的微博、他的照片、他的綜藝、他的電視劇,我日日夜夜,想念難耐,看了一遍又一遍。 又或者是因為。 他看我的眼神,跟從前沒有一點改變。 我們仿佛只是在公交車站道了別,第二天就在這里見面。他開口叫著林薏,我一回頭,他就在我身邊。 我沉默太久,周嘉也以為自己又玩過火,錯愕一秒,探近一些看向我,連忙解釋:“別,我說著玩的,微信哪能看到歷史頭像啊?!?/br> 他把手機舉我面前,“真的,你看,什么都看不到?!?/br> 就連玩笑開過火慌忙道歉的模樣,都像從前。 那是和我之間只隔著課桌的,十七歲的周嘉也。 我強撐了許久的鎮定,忽然鼻尖一酸。 直到現在,我才想回應他一句,好久不見啊,周嘉也。 第2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