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個太子當外室 第128節
頓了頓,她繼續說:“那是因為人家知道,現在付出的,以后會連本帶利都收回來。若海市交易行倒了,走私的那批人再度仗著勢力壟斷,你們覺得到那時候,人家還會再來高價收你們的絲綢?” “難道人家傻?畢竟你們都說了,誰又嫌棄銀子扎手?!?/br> 話音還在空中盤旋,而整個廳堂中,鴉雀無聲。 顏青棠這一番話,宛如一盆冷水澆在眾人頭上,澆熄了他們的蠢蠢欲動,也讓眾人回歸現實。 是啊,誰會嫌銀子扎手? 別人來高價收絲綢,是因為除了在海市交易行外,買不到大批量絲綢,他們只能高價來收。 若海市交易行倒了,那些人自然不會再缺買絲綢的地方,他們還是賣著自己的絲綢,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賺錢,而他們只能賣到現在三分之一的價格。 孰輕孰重,不難分明。 “所以孰輕孰重,你們自己分辨,我就不再多說。畢竟大家也不是小孩子,都有自己的分辨能力?!?/br> 這時,吳家的大掌柜于伯站起來道:“顏東家說得有理,高價來收,說明別人別有意圖。我們可不要因小失大,因為一點眼前的小利,而壞了以后長遠的路?!?/br> “顏東家說得對,于大掌柜說得對?!?/br> “咱們自己要守住了,我可不想別人拿著我的貨,自己去賺銀子,打賞我一點蠅頭小利,我還要感恩戴德?!?/br> “可不是!” “憑什么讓他們拿去賺銀子,我們只能看著?!?/br> “你們可都別犯糊涂!” “……別壞了長遠的路!” 一時間,附和聲四起,絕大多數人都贊同了這一番說法。 也有那么幾個沒吱聲,但那么多人都表態了,這幾個也不足為奇。 離開蘇州絲織商會,回去的路上,六子問:“姑娘,你說這些人會聽你的嗎?” “他們如今都被綁在海市交易行這艘船上,聽不聽可由不得他們自己?!?/br> 當初為何沒把生意都攬下,全讓顏家來做,而是讓利眾人? 就是等著這一天。 上了她的船,想下去就沒那么容易了。 第88章 ◎圖窮匕見◎ 果然之后眾商回去, 紛紛改了口風,交代下面人若有人大批量收購絲綢,一定不準賣給對方, 最好弄來對方的信息, 上報給海市衙門。 而本來有些已經快談好的生意,也紛紛反悔不干了,恨得買方是咬牙切齒不提。 顏青棠自然不可能就這一板斧, 而是準備了三板斧。 與此同時,蘇州城內所有牙行,也一一被敲打過。 大宗買賣必須記錄下買賣雙方信息,并及時報給海市衙門供以核查, 若有隱瞞,皆以重罪論處。 這一條不光適用于牙行, 在紀景行的cao作下,很快便在江蘇境內推行。 打的旗幟也十分明顯, 就是為了打擊走私, 保護海市交易行以及幾地市舶司的利益。 有人敢明面反對嗎? 畢竟陛下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能為朝廷掙來商稅的衙門,就是好衙門。 誰敢反對? 沒人敢當面反對! 于是海上的竇風更忙碌了。 紀景行進來時, 顏青棠正立在書案前寫著什么。 她寫得很認真, 以至于人進來了她也沒抬頭看一眼。 “如今你身子這么重,能放的東西就先放一放?!?/br> 他蹙著眉,說得很克制。若非了解她的性格,此時他應該會是上前去, 拿走她手中的筆, 丟在一旁, 然后將她抱走。 聽見他的聲音, 顏青棠并沒有抬頭,反而笑道:“我若不舒服了,自會歇著。如今隨著身子越來越重,再不寫完,我怕生產前是寫不完了?!?/br> 馬上就是年關,而她的產期在三月。 這是陳女醫幫她推算出來的,時間應該大差不差。 現在她還將將能做一些事,等到臨產前的那一兩個月,大概寫字都很艱難?,F在她連海市衙門的帳都不看了,而是都交給了銀屏,銀屏本不想攙和朝廷衙門的事,如今也不得不為了姑娘,頻繁出入海市衙門。 至于顏家這邊的帳,則是交給她手下一個叫做素娘的女賬房。 “在寫什么?這幾日總見你把自己關在書房?” 想想,他一忙起來,都是天黑了才歸,都讓他能常??匆娝炎约宏P在書房里,足以見得他沒看見的時候,更多。 “哎呀你別擔心,不是有莫姑姑和陳女醫?有她們看著,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紀景行哼了一聲,表示并沒有原諒她,但手比嘴更快,見她沒墨了,主動走過來幫她磨墨。 一邊磨,一邊翻看她寫的東西,看著看著入了神。 這邊,顏青棠在紙上落下最后一個字,長長出了口氣,放下毛筆。 她先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見他看得入神,也沒打擾他,而是自己先出去了。 紀景行花了整整半個時辰,看完所有內容。 而顏青棠在外面,吃了一盅燕窩,又喝了茶,還吃了兩塊糕點。 她最近突然食量大增,變得很能吃,人也比以前圓潤了不少,以前是吃了只長肚子,不長rou。 紀景行走出來時,面色隱隱含著激動。 “你為何會想到寫這些?” “那些人動心思想把絲綢賣給他人,不外乎因為不用征收商稅?!?/br> 只從價格來看,攏共就高出一點點,可若是再去掉交易行抽稅,那就是一大筆銀兩了。 這只是原因之一,其實這個念頭,顏青棠早就有。 江南被苛以重稅,最重不過蘇松及揚州幾地。這個稅,并不是朝廷征收了多少商稅,而是遍布各地水道官道城門的稅卡,以及各地主管衙門巧立名目的索取。 就譬如宋家是鹽商,看似鹽商靠著鹽引個個富得流油,實則每年光與官家有關的各司部衙署,乃至下面各地轉運稅卡,都是層層扒皮。 聽說過鹽商給管鹽的官員送茶水費嗎? 每年宋家光這一項,便要送出一萬兩白銀,還不算車馬費、官轎費,乃至抬轎子的轎夫,都得鹽商出錢養著。 而像顏家這種做絲織的,同樣也不輕松,早先有織造局巧立名目往下攤派,另還有稅監,按每臺織機、每匹絲綢征收稅銀。 朝廷收商稅收得太亂,也太雜,似乎只要是個官,只要能現管,誰都能插進來一腳,有些根本沒有朝廷發下的明令,皆是各地地方官便與行事,立下的規矩。 惹得下面民怨沸騰,抱怨四起,也就是這幾年由于海商走私,致使江南一帶商業蓬勃發展,掩蓋了下面各種民怨。 當初海市衙門度支房建起之際,她就在想此法能不能在蘇州推廣開來?若能推廣,必然利國利民。 所以是先有舊因,后有近事,這才是顏青棠寫下這份稅法簡述的原因。 她寫得很簡略,也是準備時間不夠,許多地方都還不夠深入,只是把海市衙門的稅法和監管辦法,原樣照搬并因地制宜放大,寫了份初稿。 即是如此,也讓紀景行十分驚喜。 可驚喜完,他又有些沉默。 這些年,最讓朝廷頭疼的事就是稅。 只這一字,似乎難住了滿朝文武和這偌大的皇朝。 百姓人口一年比一年多,相反收上來的稅卻年年減少,都清楚什么原因,都在裝聾作啞。 至于商稅,倒也不是收不上來,只是收上來的和所看到的繁榮景象并不相符。 看似一副太平盛世,實則下面亂得一團糟,卻從沒有人提出過用什么辦法,將這一切捋一捋順一順。 海市交易行讓他看到了萌芽,而這份并不沉甸的簡述,讓他看到了雛形。 可,不是時候。 是的,不是時候! 如今海上貿易改革在即,本就是左支右絀,若在此時把這份東西拿出來,無疑會引起軒然大波。 是時,不光眼下的事做不成了,可能這份東西也會無疾而終。 “得再等等?!?/br> 這一晚,兩人聊了許久,聊得都是朝廷,是民生,是弊政,是雜七雜八。 說到一半時,顏青棠撐不住睡著了,紀景行卻抱著她久久無法平靜。 過年時,顏青棠還是回了盛澤一趟。 她挺著肚子回去,身邊跟著紀景行。 關于她的事,陳伯就算再瞞,時間久了也漸漸被人所知,因此都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這位端王世子又跟大姑娘是什么關系。 只是沒人敢多嘴,大家都在粉飾太平,倒是顏婳偷偷找機會質問了紀景行,你為何不娶我大jiejie,是不是想當負心漢? 此事之后被紀景行告知顏青棠,顏青棠清楚他又是在敲邊鼓,不想理他。 今年顏家這邊沒回族里祭祖,本身就挺尷尬,也是顏家如今沒有男丁,祭祖時是只能男人在場。 顏青棠在自己家里祭了一場,主要是祭她爹娘,和祖父祖母。 待到初八,一行人回到蘇州,之后是上元節,蘇州城里的上元節很是熱鬧,可惜顏青棠身子太笨重,實在不適宜出門看熱鬧。 當天,紀景行親手給她做了一個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