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個太子當外室 第77節
而織一匹絲綢,不過用絲十幾兩, 也就是一斤多。而一擔生絲,是一百斤, 也就意味著這兩千擔生絲,可以織出十幾萬匹絲綢。 每每算起這筆賬, 顏青棠都會感嘆, 也不知她爹是怎么攢下這批生絲的。 他大概從第一年就開始準備了,錙銖必較地一點點攢了這么多,就是為了留到后面以防萬一, 可惜…… 當弄明白這一筆賬, 下面就好算了。 當兩千擔的巨量生絲砸進市場,不管是被誰收去了,當這個消息放出時,那些買進賣出賺差價的人就會產生質疑, 會質疑絲價是否會跌。 當這個質疑產生, 按照人的本性, 就會有人害怕跌價, 脫手賣掉手里的生絲。 你看到他賣,你賣不賣? 你賣了,被另一個人看到了,他慌不慌? 都去賣,但又沒人敢接手,絲價自然會下跌。 即使跌不下來,反正她手里還有大量生絲,任性,再砸一個或幾個大批量下去,就不信跌不下來。 如此一來一去,別人虧不虧,顏青棠不知道,但葛家用近百萬兩白銀收來的生絲,轉瞬就會縮水大半。 回頭算一算帳,葛家難道不會吐血? 她就想看到葛家吃癟吐血,就當先報一個小仇。 聽完,景陷入震撼中。 他不止震撼這個女人算計人心之狠之準,更震撼她的膽色,她的鎮定,她的智慧,乃至她的演技,她的一切。 一手攪得滿城風雨,一邊跟書生你儂我儂。 他以為她有謀算,但沒想到她謀算如此之深、之遠、之狠。尤其她日日伴著書生,日常中從沒有露出任何煩躁焦慮的情緒,這種反差給他帶來的震撼極大。 憑一己之力去拉高絲價,她就不怕沒人上套與她一同滾雪球,全部砸在自己手里? 那可不是幾百幾千兩,動輒幾十萬兩,要算計幾百幾千人的人心,難道她就不怕一點出錯,滿盤皆輸,或者現實沒按照她想的進行? 她難道就不怕頂價太過,葛家不跟嗎? 不,葛家不會不跟,因為張管事的出面,足夠刺激葛家人。 看似用一個管事來刺激人,這種行舉很幼稚。 可葛家那是誰? 江南第一大家,背靠織造局等一眾高官,從來沒有把顏家放在眼里。 甚至出手解決掉顏世川,也不過跟踩死了一只螞蟻一樣,你顏家能坐上蘇州絲織頭把交椅,那是我葛家讓著你。 不讓你,你什么也不是。 這樣的葛家是注定瞧不起顏家的,又怎能允許顏家對其挑釁? 之前雙方在市面上搶購生絲,已經讓葛家憋了一肚子火。顏家又如此挑釁,當著那么多人,葛家難道不要顏面了? 要顏面,那就必須跟。 瞧瞧,激將法雖然老套,但要看怎么用,用在何時。 現在紀景行也看出來,顏世川給她留下的那批生絲,數量應該不少,不然她不會如此任性。 可即便有這批生絲才能支撐起這場彌天大局,但這樣的局,這樣的謀算,只有她一人能做到。 哪怕是他也不能,更想不到利用這種手段。 而,紀景行因身處位置,想到的更多,看這些大商動輒幾十萬兩白銀的交易,要知道朝廷每年的稅收也不過一千萬兩白銀。 更讓他震撼的不是別的,而是這種只手cao縱整個市場的手段。 這樣的人若是好人也就罷,一旦為非作歹,為富不仁,任性妄為,可造成的影響,足夠擊垮一地經濟。 紀景行看過顏青棠的生平。疾風司出動,足夠查清很多東西,有些哪怕本人都記不得的事情,其上也有記錄。 究其前十九年,她從小到大一向循規蹈矩,哪怕做生意,也是以誠為本。 就像顏世川一樣,雖為商,但并不是個只圖利益的jian詐之人,商亦有道,行事有方,因為她爹從小就是這么教她。 與之有過生意來往的,無不對其為人贊不絕口。 可實際上真實的她,有著狼的狠,狐貍的狡猾,虎的霸氣,鷹的高明遠識。這樣的人,走一步算十步,別人還不知她要干什么,她的天羅地網已然布下。 紀景行突然有種明悟,以前的她并不是不懂這種賺錢的手段,只是有她爹在,她收斂著,大抵也是不屑為之。 那日,在她爹陵前,她告訴顏瀚?!霸搱蟮某?,我自己會報,與你們無關?!?/br> 當時,他并未放在心上,只以為她要以與欽差太子合作,來作為扳倒這些人的基石。 事實證明,她不靠任何人,就有這樣的能力。 顏世川可知道他的死,放出了一個怎樣的人? 當她無所顧忌,當她傾盡全力,足以顛覆任何事物。 見景陷入久久的震撼,顏青棠的虛榮心一瞬間達到了頂點。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這才哪兒到哪兒?” “你還有什么……” 他竟一時找不到何種言辭來形容。 這時,她卻又賣起關子:“你以為這就完了?還沒完呢,我想做的,可不僅僅是圖他那點銀子?!?/br> 說到這里,她眼色暗了下來。 這一次壯舉,注定無人知曉。 即使有可能窺得端倪,大概也要很久以后了。 而事了拂衣去的顏青棠,在把景‘忽悠’走后,再度換了衣裳來到貢院外,接書生回家。 之后數日里,她一直待在青陽巷,沒動彈過。 可整個絲織市場卻因為她的行舉,開始刮起狂風暴雨。 就如她猜測,很快就有人敏銳地嗅到味兒,紛紛開始拋售手中的生絲。 大家都急著賣,你賣四百一,我就賣四百零八。這世上從來不缺喜歡互相擠兌之人,也不過一天時間,絲價跌回四百。 但還有更多的人心存僥幸,想再拿一拿,說不定明天會漲回去呢。 即使沒有別人買,別忘了還有六大家接盤。 很多人都是基于這些,才敢不斷的買進又賣出。 可他們并不知道,暗中顏青棠交代的拋售已經開始了。 這一次,她拿出了整整一千擔生絲拋向市場,并把手里能動用的人手,都動用了出去。 甚至借用了欽差的人。 陳越白連連苦笑不已,他疾風司的人,原本好好的當著探子,現在全成了鉆進大街小巷賣生絲的絲商。 江南織造局里,嚴占松笑著道:“沒想到,沒想到啊,你竟有如此大的手筆?!?/br> 看來之前那場博買也被嚴占松知曉,不過想想也是,織造局管什么的?跟絲綢有關的,自然瞞不過他。 葛四爺干笑:“大人,小的這不也是為了生意,您也知道,今年的收成大概不好,若不備夠足夠的絲,海上的生意可就做不得了?!?/br> 嚴占松還是笑:“你考慮的不錯,就該未雨綢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要不我這心啊,一天天總是懸著?!?/br> 一場對話,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可出來后,葛四爺的臉色卻不太好。 此時的他已經意識到之前博買之舉太過冒失,也許從葛家沒忍住下場搶生絲起,他就冒失了。 可若是不搶絲,后半年的生意如何做,明年開春的生意又如何做? 這本就是個難解的結。如今只能小心行事,也免得招來忌諱。 “四爺,絲價還在跌?!?/br> 稟報的人,聲音很小,那樣子一看就是怕主人發怒。 “跌到多少了?” “今日絲價三百五?!?/br> 葛四爺深吸一口氣。 四百七跌到三百五,這才幾天,他博買到的那些生絲每擔就盡虧損了一百二十兩,折算下就是二十萬兩白銀。 他葛宏慎長這么大,還沒做過虧這么多的買賣。 “不慌,讓人加緊織成絲綢,轉手運出去賣給洋商,還是能賺?!彼缃褚仓荒苋绱俗晕野参?。 對方不說話,葛四爺也沒說話,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 “怎么就跌到三百五了?”張瑾喃喃道。 他滿臉都是絕望。那日顏葛兩家博買,當日他并未發覺端倪,直到兩日后,絲價跌了快三十兩,他才反應過來。 可他舍不得拋賣啊,四百二他沒賣,現在三百九賣掉? 人就是這樣,從來不會算大帳,只會算小賬。 當出現虧損,人們通常不會去想自己賺了多少,而是只會錙銖必較地盯著那一點點小損失,耿耿于懷。 就是因為這點耿耿于懷,張瑾錯失了最后的機會。 之后絲價連跌再跌,跌到哪怕拿出白花花的生絲,都沒人敢去買。人們的通病就是這樣,追漲不追跌,都怕,都怕絲價會再跌連跌,全砸在手里。 張瑾已經連著跑了兩天了,都沒找到買家,而這時絲價已經跌到了三百五。 現在他的心時時刻刻都像被蛇鼠啃食,幾乎徹夜難眠,頭發一把一把的掉,整個人像瘋了似的。 “不不不,也不是沒人買,顏家會買,顏家要完成織造局的攤派,可之前與葛家博買時卻輸掉了,顏家還是缺絲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