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軟花柔 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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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節分明的大掌卻捏住她撫在自己臉側的皓腕。 那只掌遍布薄繭,因方才握過劍,掌中似乎仍殘留著劍氣。 此刻襯著這其間伶仃不盈一握的女子細腕,便更顯龐然寬闊。 男人緩緩將自己溫熱有力的指腹順著她的手,穿插入削白若蔥根的指節間,而后重重覆上去。 令她更深地貼住他的面,再難以掙脫。 她總是如此。 即便她此刻緊緊貼住他,裴時行心下仍是止不住躁郁—— 元承晚總是可以對著皮相好的,得她一時喜歡的任何人釋出溫柔來。 原來她不止垂青過他一個。 原來她如此多情,又如此薄幸。 第18章 三更合一 元承晚話雖出口, 對裴時行道出“相信”二字,但觀他?日日賦閑府中,好似早被革職, 就要束手就擒等著被下獄砍頭的模樣,仍是覺得詫異。 暮光煙紫,是時?西山倦鳥歸林,晚照和煦地落在肩頭。 長公主輕容紗襦裙下弧度圓潤, 正?立在碧波柳塘邊, 一下下輕撫著小腹。 聽醫正?說, 約莫一月后便可感知到腹中胎動?。 她已順著園中鵝卵石小徑散過三圈步。 池中睡蓮盈盈綻開?, 滿塘紅萼縈紫深淺, 稠疊花葉映出藕色艷凈。 長?公主卻無心欣賞。 元承晚側眸望向身側扶著她臂伴她走了半個時?辰的男子,斟酌出言: “皇兄應當還未革了你的職罷?你當真無須做些什么來洗清嫌疑么?” 至少?不必如這幾日一般, 步步不離她身邊。 裴時?行眉目安然?, 在晚霞下顯出難得的昳麗, 將全副心神都放在她腳下路:“陪伴妻兒, 如何不算頭?等大事?!?/br> 又垂眸望她一眼, 解釋道:“沒被革職?!?/br> 她正?要說話, 又聽這男人繼續道: “只是陛下收了臣的魚袋, 臣眼下入不了宮,也進不了御史臺了?!?/br> 元承晚默然?。 這男人慣會裝相, 他?既知自己生的好, 又故意作出那?么一副可憐模樣,饒是自己一早猜到他?話中虛虛實實,卻也抵不過。 回想起他?彼時?, 烏濃眉目間都仿佛沾染了水氣,抬眸間眼中水光破碎。 口里?還啞聲說著只愿在最?后的時?光里?多?多?親近小兒的祈求。 好似山澤間專門蠱惑人心的精怪。 她也的確受了他?的蠱惑, 點了頭?。 于是裴時?行便順理成章地頂了聽雨的位,眼下日日伴隨于她。 只是他?親近的究竟是她還是小兒就不得而知了。 “本宮知你絕無可能就此認罪,但無論你們的籌謀是何,眼下你至少?也應當做做戲呀,你最?擅長?此道了?!?/br> 長?公主話說的真誠,不帶一絲一毫諷意。 裴時?行也的確像是沒感受到臉熱,只伸臂將元承晚攬至避風處,又立在她身后替她借力。 兩個影子完完全全疊在一處。 他?垂眸細嗅著懷中妻子發間幽香,烏發堆云般落在雪白后頸,他?輕輕抬指捋了捋。 而后漫不經心道:“殿下放心,大理寺已經在查臣的賬目往來了,臣要做的便是安穩在家,候他?們上門即是?!?/br> 督察六部官員這一職權本應歸在御史臺三院中的察院。 但裴時?行自己便出身御史臺,又兼事涉宗親,皇帝便欽點了大理寺來攬過此事。 元承晚有些訝異,未料竟需做到這個地步。 若當真是場戲,也算張了本起了勢。 眼下這頭?已將身段工架扮上,只待對方粉墨登場了。 “那?你明日也不必來了。表兄于觀中密靜數日,明日回城,本宮已同他?有約了?!?/br> 身后男子靜默不語,元承晚欲回身去看,卻聽他?語氣黯然?道:“臣知曉了?!?/br> 他?氣息輕輕落在元承晚后頸處,帶來癢意酥麻: “臣明日會閉門房中,絕不出現在殿下同沈公子面前?!?/br> 這話倒說的有幾分惹人憐。 果然?他?下一步便得寸進尺道: “那?么,明日一整日不得見殿下,臣現在可否摸一摸我們的小兒?” 以他?二人此刻的姿勢,裴時?行不過抬抬手便可。 元承晚無可無不可,隨口應下。 可他?自是不滿足于此。 裴時?行扶了她的腰令她站穩,松開?手中纖柔玉臂。 而后蹲身到元承晚面前,月白竹紋錦袍衣擺落到地上,他?卻渾不在意。 只屏息將寬大的掌落了上去。 心在這一刻也奇異地靜謐下來。 掌下是一片溫熱,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一翕一舒,安穩又柔軟。 裴時?行唇角也隨著這奇妙的韻律緩緩牽出笑意。 天邊暮云悠悠,水湄處紫莼低伏,塘中紅鯉輕巧曳尾,躍出波心,水聲細碎叮咚,漾起一池碎金。 白玉闌干前,錦衣男子單膝跪在妻子面前,二人目光相對,并?無一句話。 可畫面卻已是說不盡的柔婉動?人。 可誰又能知,這面目俊俏的男人心中在默默同小兒說著些煞風景的話: “小兒近來沒鬧過你阿娘,甚好,日后也要如此懂事。 “只是你若知我是阿耶,便該為我們一家人日后的和美出些力。 “譬如明日,待你阿娘見了那?道貌岸然?的登徒子,便到你作弄一番的時?機了。 “最?好你阿娘一靠近他?,你便耍耍脾氣,嘔他?一回?!?/br> 裴時?行掌下撫著這小兒。 料想血脈感應,他?若在心頭?同它認真講,它也應當是能聽到的。 小兒若知趣些,便該叫長?公主心頭?一想起沈夷白便想嘔噦。 話畢,他?無辜抬頭?望向元承晚,眉眼間笑意干凈: “它可真軟?!?/br> 元承晚疑心他?觸到的并?非小兒,而是她的肚腹。 但這話不必出口。 驕傲的長?公主低眉俯向裴時?行,渾身知覺俱在腹間那?只不斷傳來源源熱意的大掌。 青筋畢現,力道十足,曾撫在同一處,而后又用力深深摁下。 天地因這力道倏寂,而后炸響漫天璨宇星火,一路燎過她的神智。 寸草不生。 她自這些令人臉熱的臆想里?回神,冷冷道:“裴時?行,把你的手挪開??!?/br> 于是再?動?人的畫面也在這對各懷心思的男女身上蕩然?無存。 興許是小兒不愿與阿耶同流合污,翌日,裴時?行并?未如愿。 至少?元承晚見到沈夷白時?并?未有發嘔之感。 長?公主同沈夷白約在城東崇仁坊的豐樂樓,三層相高,視野開?闊,可臨風把酒。 數日不見,沈夷白眉目愈發清遠從容,皎若山雪。 他?向來溫和,待她關顧入微,此刻亦要問一道:“殿下同駙馬近來可好?” 裴時?行或許是不大好,但她也只客套一二句便過,并?不多?說。 終究各有天地,不復少?時?的兩小無猜嫌。 “表兄預備在上京留待多?時??” 他?一向云游四海,行蹤無定,故而縱使?元承晚有這一問也不顯冒犯。 沈夷白垂眼一笑:“本是無牽無掛之人,但既知殿下喜事,便待到你平安誕子我再?走?!?/br> 元承晚聞言微怔,不欲回復此話,又轉言問道: “表兄日后如何打算,便要一心修道,再?不入俗塵么?” 她的確好奇此事。 沈氏這些年?漸不復沈太妃在世?時?的煊赫,皇兄這些年?也沒有選秀的意思。 無法送家族女兒入宮承寵,諸多?世?家均是榮光難繼。 若沈夷白愿意回歸族中,繼而入仕,或許沈氏還可再?起盛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