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室宜婚 第17節
呼吸剎那間停滯。 某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倏然浮現,宋宜禾再度看向門口,動作先了理智一小步,等她反應過來,手已經握在了門柄上。 順勢一拉,門板緩緩打開。 外面的場景如同畫卷被展開,一幀幀徐徐闖入了宋宜禾的眼。 賀境時穿了件黑色薄衛衣,垂落在腿側的手里捏著外套,帽檐壓得有些低,走廊燈光匯聚在頭頂,大片陰影落在他的半邊臉。 眉眼間含著意氣風發的明朗,站姿慵懶。 他身后還跟著剛打過交道的宿管阿姨。 宋宜禾神色微怔,看見對方的剎那間就想起自己的狀況,不自覺地要去捂胸口。 只是胳膊剛抬起,賀境時也蹙著眉頭揚手,裹著淺淺薄荷味的外套迎面遮住她的視線,眼前光線霎時變暗。 而后手腕一熱,她被人牽住。 宿舍門從里面合住,緊跟著一只手極輕地扯下蓋在她頭上的外套。 宋宜禾反應溫吞地看過去,只見賀境時掃過她略顯狼狽的妝容,眼皮一跳,表情看上去極其不悅:“誰欺負你了?小可憐?!?/br> 第10章 宜婚10 從領證到現在,這不是宋宜禾第一次見到賀境時沉下臉,可唯有這次,讓她莫名感到情緒鼓脹,憋悶的心里難受。 恍然間,她忽然浮現出某個念頭。 難道這就是結婚帶來的連環效應嗎? 因為一直被他陪著,因為暫時朝夕相處,因為抬頭閉眼都能看見對方,所以今天突然孤身一人,才會感到不適。 “你怎么來了?” 宋宜禾思緒混亂之際,也沒忘記兩人此時是在女生宿舍:“不是不讓男性上樓嗎?” “沒看到跟了兩個宿管阿姨?!辟R境時語調平平,無波無瀾,“剛才問你話,沒聽見?” 又被問了一遍,宋宜禾才反應過來:“我沒被人欺負,就是來收拾宿舍?!?/br> 賀境時偏了下頭:“收拾成這樣?” “不小心弄濕的?!彼我撕桃荒槣赝棠拥匦α诵?,抓著外套遲疑道,“我把衣服還給你吧,要不也給你弄濕了?!?/br> 盯著她近乎良善的神色,好像開門的那一瞬間,臉上的無措與消沉都只是錯覺。 賀境時沒理會她,四處打量了一遍,沒找到毛巾,而后抽了兩張紙。他隨意地抬起手,按在她被水打濕的鬢發上緩緩擦拭。 宋宜禾愣了下,趕在那股不輕不重的力道即將落到臉頰前,擋了擋:“我自己來吧?!?/br> “自己來什么?” “我——” “所以在室友面前,你也這樣是嗎?”賀境時低著睫毛,眸光淡到極致,“對于大家共同的責任,你也是告訴她們你來就好?” 宋宜禾被他問得有點懵。 這幾天接觸下來,能明顯感覺到他的性格真的很隨性,好相處到仿若根本沒脾氣,就算生氣的時候看上去也依舊像在開玩笑。 可這溫和又明顯與自己不太一樣。 她以前旁聽心理講座的時候,曾有一位權威專家對此全方面解析過,說這樣的人要么是向下兼容,要么是有過一段封閉創傷。 宋宜禾不清楚他該是哪種。耳邊響起這幾句毫無起伏的問題,她一時間甚至都分不清,賀境時究竟是在動氣,還是疑問。 視野驀地被擋住。 微微濕潤的濕巾覆壓在眼皮上,宋宜禾抽回思緒,有些不安地解釋道:“她們都暫時趕不過來,我怕事態嚴重。況且我本來也沒事,跑一趟也不算……” 賀境時撤開手:“趕不過來?” 宋宜禾:“嗯?” “我用十分鐘的路程從酒吧到宿舍樓下,你現在跟我說,你的室友有時間在卡座跟朋友喝酒聊天,抽不出十分鐘來一趟?” 宋宜禾好半晌都沒明白這話的含義。 盯著她的反應,賀境時退開一步,環抱住胳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秦鐘意這個傻逼居然把我的聊天記錄截圖?!?/br> “宿舍誰愛去誰去,跟我沒關系?!?/br> “我就知道,肯定又是宋宜禾那個倒霉鬼善后,跟她一個宿舍簡直太爽了?!?/br> …… 賀境時的聲音譏嘲而輕佻,這根本不像是他會說的話,況且他根本不認識秦鐘意。 而宋宜禾從起初的疑惑,直到聽到后面,睫毛終于開始不受控地顫抖起來,漂亮小臉上的血氣盡失,咬住下唇。 賀境時收斂了腔調中拉滿的嘲諷,轉而又恢復一貫的平和,疑惑詢問:“所以你為什么要因為這種人,把自己搞的狼狽不堪?” “……” 像是有根針刺入神經末梢,沿著軌跡一點點刺激著思維,試圖想再次推翻她有史以來以別人為先的這個畸形認知。 倏地,宋宜禾的眼圈倏然變紅。 面對賀境時的問題,宋宜禾回答不上來,甚至連蒼白的借口都無法迅速找出。 眼睫輕眨,宋宜禾難堪地垂下眼。 只是這次情緒還沒來得及發酵,就有人穩穩當當地伸手接住了她的難過。 忽然間,手腕被扣住。 腰后落下來一只溫熱有力的手掌,輕輕往前一攬,宋宜禾踉蹌著撞進對方懷里。 午風搡開了陽臺的玻璃門,外面是喧囂的吵嚷聲,宋宜禾低聲吸了吸鼻子。 她聞到對方身上干凈的男性氣息。 賀境時的目光垂在她的側臉上,掌心沿著腰間纖細的輪廓,挪到后背拍著。 “我不是在責怪你,宋宜禾?!辟R境時的喉結滾了滾,“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愛自己?!?/br> “應該一起面對的難題,可以共同商量解決方法,而不是為不值得的人承擔?!?/br> “不小心打翻了東西也可以放回原位,不用怕成驚弓之鳥,沒人會責怪你?!?/br> 宋宜禾指尖收攏,緊密貼合在他懷里,沒有動靜,也始終未能給出一絲回應。 直到賀境時幾近無奈地沉了口氣。 宋宜禾下意識往他胸前埋了埋,小幅度地點頭,發出一道甕聲甕氣地“我知道了?!?/br> 至于她是真的知道,還是因為與理念沖突從而附和他的敷衍,賀境時都沒怎么在意。 他低下頭,蹭過宋宜禾的發頂。 這天江北的氣溫忽而急轉直上,烈日烘烤著地板,春意蓬勃,微風拂面。球場內的少年們肆意奔跑,空氣中彌漫著張揚的活力。 遮陽簾被風卷起。 兩人在宿舍里安靜擁抱了很久。 - 那天的事到最后還是以提前搬走結束。 人大不允許私家車進入,賀境時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讓司機進來停在樓下。 宋宜禾東西不多,該扔的扔了一部分,剩下用得上的以及衣物裝了兩個紙箱,被賀境時一次性全都搬運上了車。 雖然宋宜禾嘴上不說,但其實賀境時的那些話她有聽進去,只不過到底是沿用二十年的為人準則,她想改變也無能為力。 從學?;貋碇?。 宋宜禾就徹底定居在了九州灣,跟賀境時的關系明顯有了rou眼可見的變化。 至少不會再像起初那樣拘束。 隔周周一是她入職的日子。 早上七點半,宋宜禾洗漱完走進廚房,發現賀境時已經在洗理臺前煮粥了。他穿著黑色長袖長褲,神色安靜。 周六晚上,瞿姐突發腸絞痛,送入醫院又檢查出腸道息rou和其他病癥,須得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周姨過去陪床。 故而家里只有他們兩個。 宋宜禾原本打算今早煮碗小餛飩,但看賀境時做的分量,應該是算上了她的。 正想問他要不要幫忙,賀境時一手關火,另只手盛了半碗:“要加糖嗎?” “不用?!彼我撕陶f,“你怎么這么早?!?/br> 賀境時的聲音里帶著nongnong的困意,將碗遞給她:“五點起來開了個線上會?!?/br> 見他不想說話,宋宜禾也沒再多問。 抬著碗坐到餐桌上,吹了吹粥,半天沒聽到廚房里的動靜。她扭過頭,看到賀境時撐著洗理臺,脊背稍躬,看上去似乎極為疲倦。 他愣了會兒,才慢慢站直。 宋宜禾有點擔心:“賀境時?!?/br> “嗯?”他含糊地回應,一邊空著手回身走出廚房,“有事兒?” 宋宜禾:“你不吃嗎?” “太早了我吃不下?!辟R境時拉開凳子坐到她對面,“剩下是送醫院的?!?/br> 宋宜禾啊了聲。 賀境時:“下午幾點下班?” 宋宜禾:“五點?!?/br> “行?!辟R境時單手撐著臉,眼皮耷拉,像是沒什么精氣神,“那咱們出去吃?” 聽他拐彎抹角地始終不說正題,宋宜禾喝了口粥:“你是想要來接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