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辛戎不等他說完,“我不是說了嗎?她不在了。死了?!?/br> 話落,兩人沉默對視了好幾秒。 蘭迪眼里變得驚異,像是此刻才真正醒了,“你沒騙我?” “我為什么要騙你,這對我有什么益處嗎?”辛戎轉頭看向窗戶,玻璃上印著自己的倒影,看起來像別人,“倒是一個人也有一個人的益處……” “什么益處?” “無牽無掛?!?/br> 蘭迪不說話了,不知該說些什么。胸腔和鼻腔里驟然沒了新鮮的空氣,施壓得他難受,從而使臉繃了起來,懨懨的。接著,他開始發抖,猝然的怒意慢慢侵占了全身。右半邊身子裹著繃帶的地方,洇出了血跡,傷口好似因情緒的撕裂,重新裂開了。 和辛戎比起來,他仿佛才是那個剛剛失去至親的人。 辛戎視線轉回來,望著他,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可轉瞬即逝。他看著辛戎,想要看出點端倪,釋然、失望、懼怕……無論何種情緒,哪怕全是陰暗又負面的也行。但辛戎就像戴上了面具,和周圍的一切筑起層隔膜,讓所有的發展都停止了,只丟下一句“好好養傷”,就頭也不回走了。 警方那邊出了尸檢報告,腹部中了一槍大出血,致命傷是肝脾破裂、顱內損傷。負責辦案的阿sir,通知辛戎,可以領回遺體送去殯儀館了。 辛戎辦完手續簽完字,問什么時候能抓住犯人。 阿sir安撫了幾句,只說,會盡快的。先辦喪事吧。 喪事是申豪幫忙安排的。什么火化啊靈堂啊,都由他一手cao辦。 申豪問:“在哪里下葬?你去看過公墓嗎?要葬回內地還是……” 辛戎恍惚,人百年之后,原來還會有遺留問題,還需要有活著的人幫他/她做決定,看來也不是真的一了百了。 “我沒想好,”辛戎坦誠,“我就先拿回骨灰好了?!?/br> 靈堂不過是擺設,根本沒什么人來吊唁。辛羚的遺照懸掛在中央,孤零零地被黃白菊花圍繞。 辛戎以前認為人到一定歲數,樣貌似乎就固定了,像是不會再老下去了。他昂頭,盯著辛羚的照片想,太可惜了,辛羚沒有機會去驗證八十歲的自己,跟五十歲的自己會不會有區別。 燒紙時,辛戎被煙熏出了淚。他用手背抹了抹,結果越抹,眼越刺痛,臉上濕得越多。 申豪丟了一板金元寶到火盆里,火苗蓬地躥得老高。 申豪退后一點,繼續向盆里投著紙錢說:“羚姐,給您送錢花來了,您在下面放寬心,錢多著呢,花不完的放心花,您不用惦記什么,您在那邊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哎,也不是,得想想阿萊,保佑阿萊,保佑他以后健康、干什么都順順利利的……” 辛戎聽著申豪的絮絮叨叨,然后屈膝,朝辛羚的照片一跪,“說得真好,都說得很好,特別好……” 他連續磕了好幾個響頭,抬頭低頭,眼前花花的一片,像蒙了層雨霧。 火焰在他的一聲聲“好”中平息、寂滅。 粗略整理了辛羚的遺物,也不算多,三個紙箱,暫時儲存到了一間租借倉庫里。 搬箱子時,不小心碰撞到,dv從其中一只箱子里滾落了出來。 辛戎打開dv,還剩一格電量。 辛羚的聲音比臉先出現在畫面里,在大驚小怪著什么。 記錄的東西沒有章法可循,有不少空鏡頭,大概是還沒熟悉到底該怎么攝錄。辛羚在碎碎念,在說,哎,還有好多想跟兒子一起去的地方沒去呢。 他想起他答應幸羚,就最近的,大嶼山都還沒成行呢。 后面,攝影水平稍有長進,辛羚拍了些自己做好的食物,對著鏡頭為自己比大拇指;還有,拍他剛起床的邋遢懶散模樣,憐愛地嘲他,三十歲了,還是一條大懶蟲。他起床氣,不耐煩,用手去擋辛羚的鏡頭;辛羚的鏡頭里不僅有他,還有阿吉、申豪,甚至連蘭迪的臉,都一閃而過…… 明明是很瑣碎平常的內容,越看下去,他手越抖得厲害,篩糠似的,整個人冰涼。只有心,燒得痛起來。 他握著發燙的dv,掌心里也像飛濺起了火花,燎泡似的疼。痛楚一旦被觸發,止也止不住。 申豪剛要入睡,被一通電話吵起來,一看,是辛戎打來的。 他一激靈,連忙接通。 “香港為什么會沒有死刑呢?”辛戎嘆了口氣,像是感到很惋惜,“我真想不通……難道這些搞司法的人真的認為坐牢坐到頂格,剝奪權利、失去自由,就是對惡人最大的懲罰了? “不對,我認為不對。有些犯了重罪的人,一輩子都受不到教化,也不會悔改。只有殺,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不僅要殺,還得要凌遲,在他們最害怕、最恐懼,最絕望的時候殺掉。這就是殺的最佳時刻!” 申豪聽得發怵,像在面對一個黑洞。握著手機的手,不由越拿越遠。 第72章 70 70 蘭迪在病床上一天一天挨下來,日益焦慮,時刻提心吊膽,擔心辛戎會像他似的遭毒手。辛戎要他別想七想八的,先養好傷再說。反正自己向警方和盤托出了對汪的懷疑,他們正在大力追查,而且還有申豪在。聽見申豪這名字,蘭迪流露出抵觸的神色,堅持要出院。好在辛戎沒那么頑固,順他的意,為他辦了出院。出院沒多久,警方那邊就傳來消息,叫他去指認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