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遲告白 第2節
玫瑰舞蹈,星燈徜徉,她是唯一的主角,在誓言見證下,在祝禱頌聽中,戴上鉆戒。 不過經年幻想。 她的婚禮并不隆重,甚至尊重祁家的意見,只宴請了少數親友,一切從簡,盡可能地不讓其他人知曉。 沒有戒指,祝福寥寥,女孩提著婚紗站在他身邊,因時間緊促,略顯狼狽。 這是她和祁鶴屈指可數的第三次見面。 廳門緩緩合攏的一剎那,溫歲想了很多,光線如流水溜走,十秒后會再度照亮大廳,白晝黑夜輪轉的空隙,她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賓客不知,熱烈地鼓掌,她便在高朋滿座的歡笑聲中問他:“你記得我嗎?” 男人微微側眸。 她不敢去看他的面孔,實話講這么多年她不曾勇敢地注視過幾眼。 “高三,打籃球送過水......還有,高考完你收到的一條短信......” 語言組織得稀爛,溫歲想說高中就暗戀他,可是嘴巴一吐字便成了些芝麻谷子的小事。 就像暗戀本身,從來都不轟轟烈烈,細水長流地編織為苦澀的風,輕描淡寫地被吹走被遺忘。 掌聲落幕,敲定了那個晝夏的結局。 “不記得,叫什么名字?!?/br> 祁鶴說話的嗓音永遠透著漫不經心的調兒,不冷不兇,尾音張揚又繾綣,跟明擺著勾引人似的,總之,是有幾分紈绔公子的性格。他打高中就這樣,誰都不放在眼里,酷得很,痞得很,帶勁得很。 步入社會才收斂些,變得穩重些,然骨子里的野性磨不掉。 她頭一回聽到他那樣的聲音,如墜冰窖的涼。 不耐煩,不樂意想,無關緊要。 也對,送他水的女生很多。 “沒什么?!本酃鉄袈湓跍貧q的身上,她快速眨了眨眼睛。 值得嗎,連個名字都不配記下。 青春總要留存過一往無前的印記,她的懦弱的夏天,死在了西西里島的冬季。 其實,不算糟糕,權當她如斯幸運,能一步登天。 畢竟來日方長。 她摸著空空如也的無名指,告訴自己。 值得的。 回憶的思緒打斷,溫歲離開陽臺。 關于電話她說是移動客服,胡亂給搪塞了過去,室友們自然沒放在心上,蘇菡問:“那你今晚回家睡嗎?” “嗯,我家離學校很近,就兩條馬路的距離?!?/br> “那好吧,改天去你家坐坐,路上當心?!?/br> 去家里坐坐恐怕不行,溫歲想。 因為那是她和祁鶴的婚房—— 就在離明寧大學不遠的高檔小區樨園。 祁家買的是小區第一排的獨立別墅,面前即是慈市最大的公園,環境雅致,溫歲打車到家,按下指紋鎖開門。 祁鶴還沒有回來,家里漆黑冷清。 女孩在玄關換鞋,放好包開燈,她在路上買了速食店的飯團和牛奶,熱一熱就能吃了。等微波爐工作的時間,溫歲去添貓糧。 貓咪是祁鶴從祖宅帶來的,養了兩三年,這會不曉得躲哪層睡覺了,溫歲一個人怵得慌,她膽子小喜歡熱鬧,又去將客房的電視機打開聽個聲響。 心里總算好過點,她經過玄關正要去拿飯團。 電子鎖開鎖的智能音響起。 祁鶴回來了。 第2章 山楂/ chapter 2 神經倏地繃弦,溫歲僵在原地眼睜睜望著男人推開門。 他才開完會回來,穿著黑色的風衣,單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勾著車鑰匙,松松懶懶地瞥了女孩一眼。 也沒多看,溫歲聽見微波爐“?!钡囊宦?,后知后覺有了點反應,局促地錯開視線。 “沒吃飯?”祁鶴問她。 “我買了飯團?!彼曇艉茌p。 他略感意外地挑眉,貓咪不知從哪里躥出來,尾巴豎得高高的,繞在他腿邊親熱地叫喚,溫歲不清楚還能多說些什么,祁鶴也不再理她而去逗貓,似乎方才的對話僅僅是出于禮貌,他們之間只維持著陌生的普通社交。 溫歲捧著飯團,自己坐在餐桌邊一口一口小咬著吃,她吃相乖,溫靜,比喻成兔子啃胡蘿卜最合適不過,她盡量將自己透明化,既然祁鶴不喜歡她,起碼不要厭惡她。 長餐桌位置很多,但她就愛坐在邊邊角角的地方,祁鶴站在另一頭倒酒,他個子高,這幾年浸在名利場里不免沾染些肅殺矜貴的氣息,同他年少的玩世不恭相混糅著倒添了獨屬于上位者的壓迫感。酒液淳淳撞進高腳杯,誰都不說話,溫歲愈發側過臉,她總覺著祁鶴在盯著她。 動作不覺加快,她專注地埋頭吃飯團,耳朵里滑進男人調侃的低笑: “很怕我?” 他仍是站在離自己最遠的一端,溫歲食指捏了捏包裝袋,“沒有?!?/br> “那就坐過來?!彼蝗莘终f,拉開椅子。 溫歲坐到他旁邊,余光見祁鶴考究般地打量自己幾秒,才收回。 她糾結了一會,猶猶豫豫地開口:“你...工作還順利嗎?” 男人又笑,卻顧而言他,“你結過婚么?!?/br> 女孩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兵荒馬亂,耳根彌漫上一層薄紅,“我,我沒有,我就結過一次婚?!?/br> 他托著下巴好整以暇地觀賞她的窘迫,似乎是覺得可愛或者有趣,刻意湊近了些,“我教你,作為妻子,你應該問——” 男人拉長音,再慢慢將嗓音放得沉且誘,“問我今天有沒有想你?!?/br> 他發現了新大陸,一個能長期消遣的十分有意思的新大陸。 溫歲更不敢看他了,臉紅得發燒。 然后,他就聽她說,“你結過很多次婚嗎?” 聲線軟糯糯的,腦回路挺清奇。 “對,我專門拐好多老婆回家吃的?!逼铤Q忍不住惡劣地去揪女孩的臉蛋,實在是太乖太好欺負。 她的臉像面團子被捏來扯去的,眼眶沁出些生理淚水,祁鶴玩夠了就松手,他接了個電話,說有事出門。 “你的臥房三樓左手第二間?!彼S意交代完就走了。 溫歲來不及問他晚上會回來睡覺嗎,別墅轉眼便只剩下了一人一貓,她給他留了燈,只是等到晚上十點多,女孩熬不住了,她明天還有早八。 她想打電話問,害怕會打擾他工作,于是又等了半個小時,做了份蹩腳的夜宵,女孩給他發了短信,說回來餓的話餐桌上有吃的。 又等了半個小時,短信沒回,她上到二樓的房間——祁鶴自己的臥室,打開了房間的燈。 第二天,他不在,臥室的燈也并沒有熄滅。 溫歲出門去學校。 大三的課程不多,有時一天就只有一節大課,女孩是第一個到教室的,趴在桌子上補覺,之后陸陸續續有同學進來。 葉棠她們踩著鈴聲進教室,手里拎豆漿和倆茶葉蛋,擠到溫歲身邊偷偷摸摸地吃,第一節 課老師并不講新知識,侃家常的聊目標聊理想,三個人逐漸放松,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沒說多久,溫歲突然被極重的類似敲雞蛋的聲音驚醒,如平地起雷,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投過來。 葉棠左手拿著才破殼的茶葉蛋,一臉無辜。 老老實實地坐完后半節課,溫歲被黨支部叫去開會,回寢室的時候魚微微問她,去不去商業街新開的烤魚店下館子。 溫歲其實都可以,但看她跟葉棠兩人擠眉弄眼的,像憋著壞。 “看見有帥哥進去了,”蘇菡一臉嫌棄地補充,“急著去甕中捉鱉呢?!?/br> 好可憐,也不知道是哪位帥哥被形容成鱉。溫歲悲哀地想。 烤魚店生意很旺,都是慕名前來嘗新鮮的同學,魚微微挑了個靠門的四人桌,裝模作樣地端起菜單,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瞟了周圍一圈。 溫歲進店的時候也收獲了不少目光,她習慣坐邊角,自己一個人慢吞吞地倒清水洗碗筷。 “在那兒在那兒!”魚微微使勁往斜后方努嘴。 四人桌坐了三個男生,模樣都不賴,蘇菡眼界高,掃了一眼耷拉下嘴角:“還行吧,不過值得你倆專門來吃一頓烤魚偶遇嗎?!?/br> “懂啥,正主沒來?!比~棠故弄玄虛。 溫歲沖完筷子才發現桌上的紙巾用完了,她說我去前臺拿包紙巾。 轉身的瞬間,移門撐開,她一時沒剎住腳,險些撞到來人,幸好對方虛扶了一下。 只知道他身上的香味熟悉又不熟悉,溫歲條件反射地后挪幾步:“抱歉?!?/br> 小小的烤魚店氣氛開始sao動,葉棠和魚微微像倉鼠靠在一起,興奮地手臂打結,蘇菡扯了扯女孩的衣擺,她仰頭看他。 祁鶴。 男人眉眼間藏了些疲憊,仍掩蓋不住那股落拓不羈的調兒,見到是她稍稍挑了挑眉。 之前在學校很少遇見他,更別提現在二人的關系非凡,溫歲想假裝不認識地經過,可是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呢。 真的好沒用,大腦居然直接宕機了,兩條腿就釘在原地,直勾勾地瞪他。 于是,蘇菡又拽了拽她。 祁鶴眼底慢慢涌起玩興的潮。 但他什么都沒說,面無表情地擦肩而過。 溫歲拿完紙巾回去,烤爐也端上來了,氤氳的白色蒸氣能遮住她,祁鶴他們就坐在她的斜正面,她垂下頭躲在水汽后,掩耳盜鈴地覺得他看不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