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聶照的若有心打探不是秘密,但多年前遙遙見過一面,那這人便屈指可數了。 “小人今日除了送衣裳之外,還有另一物要相贈?!绷饽镎f著,將一把鑰匙端上來,“這是主家為您準備的小小禮物,還請笑納,愿助您一臂之力?!?/br> “糧倉鑰匙?”姜月瞧見上面的花紋,不由得喃喃。 菱娘輕笑點頭:“沒錯,這是我家主上的誠意,聶侯和娘子無須懷疑,主家向來敬佩有能之士,無論是引公子,還是赫連家,亦或者霍家,主家都贈上了同等賀禮,但愿諸君力挽山河,救民水火?!?/br> 姜月深吸一口氣,已經確定這是廣平公主的手筆了,不扶自己家的江山,反倒幫助他們這些“逆賊”,這位公主可真是難以讓人用常理來思考,或許真就如掌柜所說,她在各路諸侯之中尋求有識之士,但愿尋得一人重整山河。 “多年不見,公主變化可真大,”聶照也沒跟她兜圈子,“不過還是謝過公主的賀禮,掌柜既然事情已經辦完,那就去賬房支取余下的尾金吧?!?/br> 菱娘俯身行一禮:“今后若是有所需要,聶侯可前往景氏吩咐,只要利國利民,主家必定會盡力相助?!比缓蟾嫱?。 姜月下意識捏捏胸前的平安鎖:“公主這禮物還真是送得趕巧,知道我們要開商路,缺錢少糧,這就送來了。你說上次送錯的禮物,會不會是沒送錯,這就是一種試探? 不過這公主看起來可真是一個好人,或許是她以前在宮內被人欺凌慣了,所以暗下決心要改變這一切,所以發展自己的勢力,借住朝中大臣和各路諸侯之手來幫助百姓?” 聶照向來不會第一時間從善意的角度揣測對方,他只是說:“再看看吧。說不定她是想漁翁得利呢,就像你說的,或許是受欺凌慣了,想要改變,于是徐徐圖之,成為一代女帝呢?!?/br> 二者既然現在都把事情挑到明面兒上了,廣平公主也沒有想要給他們使絆子的意思,甚至還說欲要出手相助,那目前景氏就沒有什么大問題,甚至還能成為助力。 “菱娘說公主也送了同樣的糧草去給哥哥,到時候寫信給哥哥問問他那邊是什么情況,不過現在還有一件事很要緊?!?/br> 姜月捧起箱子里沉甸甸的衣裳,搭在手臂上掂了掂,上面鑲金錯玉,銀絲走線,華麗非常,在陽光下折射著斑斕絢爛的光彩,她舉到聶照面前:“現在試試衣服!” 她大概是被壓抑久了,所以審美物極必反,那日在成衣莊聶照就想說了,但他當時太感動,一時拋之腦后,現在面對這套像行走的金庫的衣裳,他接過來不由得汗顏:“我都這個年紀了,穿這么亂七八糟的衣服不太好吧?!?/br> 若是十年前,他保管穿上出來站在全城最高的城樓上都讓大家看看他聶三公子的無雙美貌,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昨天又沒更,各種倒霉的破事接踵而來,真的很沒信心了,我這破破爛爛的人生。 23號我大早去練車,以為自己身體挺好的,結果在早高峰不幸被傳染感冒,24號開始頭暈腦脹有點低燒,大姨媽還來了,有種到了天堂的美感,23號貓洗完澡吹毛以后把人家店員的臉撓破了,我又是消費又是道歉的,24號它又軟便便血,我拖著昏昏沉沉的身體給它洗腿,房東家的洗衣機進水口漏水,馬桶進水口漏水,我還沒精力修,人生倒霉疊疊樂就是我。 第82章 第 82 章 從姜月見到聶照起, 他的衣裳多是白色,極致的簡單樸素干凈,襯得那張臉如出水芙蓉般清艷動人, 她有時候對著三哥,十分理解廣平公主。 只是白色衣裳不好洗,尤其殺了人之后,血濺在上面, 要費不少力氣, 不過后來他修身養性, 不再殺人,倒是好不少。 雖然聶照一直這么穿, 但他之前總嫌棄她白的麻的混著穿,死氣沉沉, 沒有半點小姑娘樣子, 待她過了孝期, 就忙不迭給她買了些鮮嫩顏色的衣裙。 這樣說來,姜月還從未見聶照穿過艷麗的顏色。 “三哥,有花堪折直須折, 莫待花落空折枝??!”姜月把衣服又捧得高了許多。 聶照聽她這話意思不對,一皺眉:“你什么意思?我感覺你沒說什么好話,說得我好像馬上就要容顏老去一樣?!?/br> “沒什么, 就是讓你珍惜現有美貌的意思, 我三哥的美麗天上地下無人能及, 一直素著豈不暴殄天物?”姜月央求他,“你就穿一次給我看看吧, 我真的很想看?!?/br> 按照失憶時候小聶照的敘述來說, 他早年的著裝風格就是如此, 姜月真的覺得許久之前的聶照十分有品位。 姜月眼睛又清又亮,像涂江春日的水,聶照不免要被她打動,她自然說什么就是什么,只能抱著重達十斤里三層外三層的衣裳去換。 她在外面等了一刻鐘,人還沒出來,兩刻鐘,依舊沒有,好在姜月有的是耐心,她將昨日留下的算學掏出來算了兩道,時間已經過了半個時辰,聶照才掀開簾子款款走出,站定在姜月身前。 她忙活的認真,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聶照抱著肩,待她手里的一道題放下,才用指骨輕扣桌面:“是你非要看的,現在我穿了你又不看?!?/br> 姜月抬起頭,分明外頭是個陰天,房間昏暗,卻忍不住被震了一下,眼前都亮了,渾身發麻、發熱,只能聽到心臟撲通撲通的劇烈跳動,聶照在用他那張漂亮的臉蛋說什么她都聽不見。 她此刻不合時宜地分出神想起先生以前講《上林賦》到“色授魂與”一句,彼時不甚理解,到底多絕色,才能令人心馳神移,難以自持,今日見到華服的聶照,算是明白文人筆墨果真珠璣。 衣裳是鵝黃色的交領窄袖袍,以銀線繡出暗紋,領口在脖頸下翻折出硬挺利落的痕跡,乳白色的護腕和革帶用金粉軋出玄鳥圖騰,腰封嵌了六顆淡青色的和田玉珠,雖華貴而隆重,卻因顏色清淡,搭配合宜而顯得十分清爽,繁雜的裝飾卻不顯得喧賓奪主。 他還換了配套的發冠,重新梳了發,襯得他那張姚黃清艷似的臉愈發活色生香,一抬眸一皺眉都似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柔光。 衣裳復雜,聶照自己穿出了一身的細汗,香氣愈發濃郁,籠在姜月身側,姜月不由得捂住心口,呼吸更急促,腦袋更暈了,她抬手把聶照往旁邊揮了揮,艱難說:“三哥你離我遠一點?!?/br> “嗯?” 姜月深吸兩口氣:“我不行了,我感覺我要死了?!焙脕G人,明明朝夕相處,怎么現在還能這樣?太沒出息了姜月,可不能這樣啊。 聶照一摸她的手,熱的,軟得不同尋常,好像骨頭都化掉了,他也倒吸一口涼氣,驚問:“怎么了?” “我要被你美死了?!?/br> “小嘴還挺甜,油嘴滑舌的?!甭櫿债斔褪强蜌獯蹬?,畢竟她打小兒嘴就甜。渾不在意地理了理袖子,結果回過頭,姜月依舊捧著臉,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他忽的意識到剛才姜月似是發自內心的。 怎么換身衣服就不是他了嗎?反應這么大? 聶照起了壞心思,慢悠悠湊過去,扶著把手將她圈起來,越貼越近,越貼越近,直到二人面對面距離不足一拳,他才眨著纖長的睫毛,無辜地問:“真有那么好看嗎?那我現在要做什么,是不是你都同意???” 姜月骨頭都酥了,縮在圈椅里面,但依舊癡迷地盯著他,呆呆點頭,咽了咽口水:“是,是啊。三哥我能摸摸你嗎?” 得到對方同意后,姜月像是觸碰一個精致完美的花朵一樣,指尖軟綿綿又輕柔地拂過他的眉眼,鼻梁,含笑的唇瓣。 她心里在尖叫,嘴卻跟粘了漿糊一樣張不開。 太好看了太好看了!怎么這么好看!以后一定要買更多的漂亮衣服給他穿! 聶照兀的握住她的手,打斷她的思路,蜻蜓點水似的在她鼻尖吻了一下,然后飛速起身,留下姜月被吊得不上不下的。 她還沒有欣賞夠呢! 見她似乎有些依依不舍,聶照權當作未曾看見,道:“衣服有些沉,還是之前的舒服,今后還是放起來的好,你等會兒,我去把衣裳換回來?!?/br> “別別別!”姜月急忙開口。 “怎么?你難不成要讓我穿著這么沉的衣裳,斤斤,你難道都不心疼我?”他音調拐了七八個彎兒,拖著長音。 衣服的重量姜月試過,他這么一說,姜月還有些愧疚,總不能因為自己貪圖美色,所以讓他不舒服吧,她只能目光凝在聶照身上,嘴上卻說:“好吧,那你去換吧?!?/br> 聶照早該想到姜月是個善良的實在孩子,她這么說情理在之中卻還是令他頓了一下,其實他不是這個意思來的,區區十斤。 他握著姜月的手,和她擠在同一把圈椅上,手腕虛虛搭在她肩膀上,調整了角度,借著光,把自己最完美的沖向她:“不過看在你這么喜歡的份兒上,給你個機會,討好我一下,我再給你穿一晚上看?!?/br> 姜月干笑兩聲,捂住自己的嘴:“這么明顯嗎?” “你眼珠子快粘我身上了,可別說我不善解人意哈,誰讓我是對你好的人?!?/br> “那我明天給你煮雞湯好不好?” 聶照笑容頓時比晾了三十年的咸魚還要硬:“我叫你討好我一下,沒叫你恩將仇報一下。你能不能搞一點活人能接受的東西?” 姜月五官皺起來,拉拉他的手:“可我沒有別的活人能接受的東西討好你一下了?!钡侨缯娴暮煤每窗?,比寶音送給她的貼圖美人畫還好看。 這是市井里流行起的新玩意,在覆漆的薄板上由精工畫匠畫上姿態各異的美人雛形,尤其臉部描繪的格外美麗,然后再刷上一層清漆。 商家會贈送裁剪出衣物雛形貼合美人姿態的布料給買家,買家可以根據這些布料,也可以自己買布料剪裁,做假發,給美人做出新衣粘貼在畫上,將畫上的美人打扮得美麗動人,姑娘和少年們會拿出自己的貼圖美人比較誰的美人被裝飾的最美麗。 再高端一點的,就是做成美人人偶,剪裁衣裳。 姜月手里有五版美人,她對這個東西很是癡迷,甚至連聶照都被她拉著裁過布料?,F在面前有個活的,比美人圖還美的真人,她心里的喜歡好像涌著一汪海水快要兜不住了似的。 這么多次了,聶照知道委婉暗示她肯定是聽不懂的,只能明示:“嗯,說不定你親我一下,我就能滿足你呢?!?/br> 還有這種好事? 姜月大喜,不僅能欣賞到漂亮的三哥,漂亮的三哥還主動說讓她親一下,這和流浪狗見到天上掉雞腿有什么區別? 她小心翼翼地捧著他的臉,找了個臉頰處的寬綽地方親了一口:“這樣?” 聶照心被撩了一下,忍著不笑,反是不滿意道:“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態度?只親一下臉就好了?” 姜月二話不說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一下嘴唇,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樣柔軟,聶照心如擂鼓,在她分開之前,扣住她的后腦勺壓了回來,細細啃咬著她柔嫩的唇瓣,描摹著她唇瓣的形狀。 這和親吻臉頰十分不同,心跳幾乎要通過唇瓣劇烈地傳遞給對方,彼此的溫度,喘息,鼓噪在耳膜上,引起一陣眩暈和酥麻。像秋天略過稻穗尖兒的飛鳥,輕捷得令人心癢。 這是第一次真正親吻,兩個人貼上了便雙雙都不會喘氣了,姜月盯著聶照微顫的睫毛,嘴唇緊抿,聶照覺得兩個人盯著接吻有些滲人,像做了什么壞事一樣,心跳都快了一倍,便壓住她的眼睛,自己的眼睛也閉上。 不過他也不會再多了,只好憑借本能輕輕咬她唇瓣,或是輕啄,二人一直屏住呼吸,貼著,直到憋得都撐不住了,才分開,別開頭急促地喘著氣,呼吸新鮮空氣,不知是因為親吻還是缺氧,一片眩暈,眼前萬紫千紅開遍。 姜月提了一口氣,狠狠呼出去,氣喘吁吁說:“寶音給我的話本子里,寫,寫的,都是騙人,人的,憋死了他們怎么還要說,說很舒服。我之前還好奇,現在一點都不好奇了?!彼f完才覺得失言,聶照不讓她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聶照目光落在她被自己咬得紅艷艷水淋淋的唇瓣上,心念一動,說:“我再試試?!比缓箫w快地再次扣住她的頭。 作者有話說: 好好好,反應這么大,下次讓他穿漂亮衣服和你do。 前天凌晨一點水閥漏水,我嘗試緊水閥閥芯,結果因為水閥太老舊閥芯被噴出來,炸了,叫天天不應的時候,水聲大到鄰居都聽到了,鄰居大哥一個一百八十斤的壯漢也塞不進去,后來找到總水閥才關停,房子被淹了一小半。我本來感冒好多了,應該是受驚加上渾身濕透,又嚴重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給貓鏟屎馬桶堵了…… 我就應該像個植物人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希望不要再有倒霉事了。 第83章 第 83 章 ◎年關◎ 大概試了兩三次, 最后他倆統一得出結論,這事兒像半夜拎著鋤頭偷刨了鄰居家兩畝花生地,既累又刺激, 似乎也沒什么好玩的。 聶照是懂得吊人胃口的,穿著這身衣服將她吊得差不多,卻又沒有完全令她欣賞盡興,才起身將衣衫換回了原本的那一身白色。 冷不丁嘗到山珍海味, 再看他換回來, 姜月陡然覺得有些素了, 還挺可惜的:“三哥你的審美變化,當真是極端?!?/br> 聶照默默系著衣帶, 說:“年輕時候氣盛,自然偏愛奢華艷麗, 現在年紀大了, 才懂得低調?!?/br> “呦呦呦, ”姜月語氣揶揄,“才二十出頭就年紀大了,你讓阿泗聽到他豈不是要現在就去投江?我剛遇見你的時候, 你一劍捅在人手上的時候,可沒見你低調?!?/br> “姜月你少說兩句能憋死是怎么著?”聶照那好好的憂郁氛圍被姜月揭了個底朝天,他氣得上前捏她的臉, 捏著捏著便自然地低下頭, 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姜月捂著嘴, 眼神怨懟。她今晚嘴唇被啃得火辣辣的,像是吃了辣椒一樣, 真不知道這嘴巴有什么好咬的, 下次她也咬聶照的嘴唇試試。 他們又說了一會兒話, 再分別回房間休息。 霍停云愛奢靡,所以大多數房間里都有地龍,深冬只要舍得燒炭火,便能時刻暖融融的。 聶照關上門,隔上窗,走進臥房之后,四周一片寂靜,沒了人鬧哄哄地說話,一股刺骨的寒意竟抵得過滿室溫暖,從他的骨髓無孔不入地蔓延開,凍得飛快跳動的心臟一時平靜下來。 長久的寂靜和獨處不會讓人產生諸如孤獨之類的負面情緒,但與所愛之人親密歡笑之后,再走入寂靜,才會感到孤獨,不過好在姜月一直住在他附近,所以他期待明天太陽再次升起,也期待他們成親之后得以朝夕相處。 他走向書桌,拉開抽屜,抽屜里躺著一疊書寫好的信。 展開第一封—— “長兄!長兄十萬火急!阿照敬啟。 阿照在撫西遇到了十分十分奇異的事情,一覺醒來忽然記憶全失,只停留在十二歲,眼下不知如何是好,兄長收到來信務必請將近些年大事一一告知我!如果可以,請順帶幫阿照找找解藥,急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