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她連忙將其當成救命稻草,費力地在紀若曇的臂彎中轉過身子,舉高寶珠,略帶結巴地詢問道:“你、你別扯遠話題,這珠子你到底要是不要?” 紀若曇舒然于自己能夠流暢地表達心意,連許嬌河回避了他的告白也不甚在意。 他平展著眉峰,視線從許嬌河的面孔來到她的掌心,目光里閃過一種無人讀得懂的情緒。 末了,他伸手接過,寶珠如彌散的霧氣般消失于他的指尖。 許嬌河微微松氣。 她到來后山最重要的一件事總算是做完了。 唯恐紀若曇再說些令自己招架不住的甜言蜜語,她又沒話找話道:“我知道你讓露華對外宣稱我抱病染恙,是為了免除我待客應酬的煩惱,但我決定這次還是見一見那前來拜訪的紫臺少主?!?/br> “為何?” 紀若曇一瞬不瞬地望著許嬌河,似乎眼里除卻她再也看不見任何。 許嬌河同他對視,自是清楚不能夠把為游聞羽出氣的真實打算宣之于口。 于是軟下肩膀,刻意軟軟地依偎著他,如同過去那般撒著嬌道:“曾經宗內為你舉辦喪儀時,宋昶來過一趟,姿態很是傲慢……你知曉的,我最討厭別人給我臉色看,便想著作弄他一番出出氣?!?/br> 紀若曇頷首,也沒細問許嬌河打算如何作弄宋昶。 只是溺愛地說道:“別太過火就行?!?/br> 凡事有他兜底,許嬌河心慈手軟,也不會鬧出人命。 許嬌河喜歡極了他這一副對待自己千依百順的模樣,便伸手捧著他的臉,對準兩瓣形狀優美的薄唇重重親了一下,一雙眼睛笑成兩彎月亮:“夫君,你真好!” “好啦,事情說完了,我也要走啦!” 親吻過后,她假裝沒有瞧見紀若曇的留戀和不舍,軟綿綿地從他臂彎間掙了出來。 “你要走了嗎?” 紀若曇帶著些悵然若失問道。 “是呀,這洞府待久了終歸還是很冷,我的腳底都要被凍僵了?!?/br> 許嬌河跪坐在他面前,揉了揉自己穿著厚厚褻襪的雙腳。 紀若曇毫不嫌棄地將她的腳放在膝頭,用靈力催熱冰涼發麻的足心。 許嬌河本有些不好意思,奈何實在太過舒服,便也由得他去。 紀若曇一面捂暖膝蓋上小巧玲瓏的雙腳,一面猶豫一瞬,終是頭也不抬地低聲道:“你難得來后山洞府一趟,接下去的幾日,我要潛心煉化靈劍碎片的力量,亦不能分神同你相見……你有沒有想到些什么,我做了能讓你感覺到快樂的事情?” “……?” 許嬌河忍不住懷疑自己聽錯了話,又或者冥冥中產生了幻覺。 紀若曇說出這句話……和勾引有何區別? 他可是最規行矩步、端直清正的無衍道君,他、他怎么能夠引誘自己?! 咕咚。 許嬌河默默譴責著他,轉而聽見自己喉嚨處傳出響亮的吞咽唾沫聲。 “夫、不,月來、月來,你是閉關閉傻了嗎?” 許嬌河羞得腳趾也蜷縮了起來。 她想要后撤遠離紀若曇,卻被對方的手掌抓著細伶伶的腳踝不肯松開。 “我沒有犯傻,這是我答應你的,自然不可敷衍著來?!?/br> 許嬌河瞧不見對方的目光,只聽到他分外清白坦蕩的話音。 是了。 他不過是想著報答自己。 ……怎么會,往不該想的方面想去? 許嬌河的心跳微微安定,她悄悄抬起一點面孔,用余光去觀察紀若曇。 這才發現紀若曇似雪清冷的面頰上,也泛著煙霞般的淡淡紅暈。 他的面孔本就秀美冷艷。 如今冰雪消融,溫然生春,直把許嬌河迷得看直了眼。 一股不該產生的妄念自她的腦海破土生根,徐徐冒出一點嫩芽似的苗頭。 許嬌河收回已不再感覺到寒冷的雙腳,轉為跪坐的姿勢,膝行到紀若曇的身畔。 她用紅嫩的唇珠抵住紀若曇耳廓的下緣,鬼迷心竅道:“……這是你問我的,對嗎?” 紀若曇點了一下頭。 他的耳朵也紅了。 紅得那樣綺麗且好看。 猶如高高在上的神明跌落蓮臺,令人無端生出據為己有的欲求。 許嬌河想了想,覆在他耳邊用氣聲提出了一個要求。 紀若曇倏忽整個人用力繃緊,手臂上的肌rou線條在白袍下隱約可見。 許嬌河等候片刻,見他狼狽地顫動著半垂的睫羽,仍是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 又將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緩慢地撫了撫。 “可以嗎?” 她再一次提問。 紀若曇眼瞼下方淺淡的赧色驟然紅透。 …… 良久,他才如夢初醒,從鼻尖溢出一個微不可聞的“嗯”字。 第108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零八天 許嬌河得了紀若曇的應允, 心中很是歡喜。 她想距離紀若曇出關尚有幾日,趁著空閑,可先要把需要的東西準備好才是。 今天是宋昶交差五千字的日子, 許嬌河提早在濯塵殿等候, 一面吃點心一面和侍女閑話。 “露華,你可知這世界上有什么顏料, 是涂上去之后便再也不會褪色的?” 芬芳的玫瑰乳酥入口, 薄脆面衣在許嬌河的舌尖如盛時的花朵般層層綻放, 許嬌河享受地瞇起眼尾, 而在旁為她斟茶的露華道:“夫人, 這不會褪色的顏料種類可海了去了, 未知您想用在何處?” 許嬌河一思忖:“用在何處先不必提,我要的顏料不能對人體有任何損傷?!?/br> 露華停止倒茶,將茶壺輕巧歸于原位,斟酌道:“奴婢倒是記得鮫人族出產的珍珠能夠磨粉制成顏料, 那些顏料對于肌膚有著潤澤保養的作用, 還能長時間保有異香,永不褪色?!?/br> “那它們都有些什么顏色?” 許嬌河心念一動,追著問道。 “鮫人族的珍珠天性色淡, 制成的顏料也不過是些淺紫、淡粉、純白之類的色彩吧?!?/br> 聽了露華的話, 許嬌河不甚滿意地皺著眉:“這些顏色都不好, 太輕飄飄了, 再幫我想想?!?/br> 她垂眸望向手中玫瑰乳酥, 指著其中央的一點蕊心道, “我喜歡這樣的顏色?!?/br> 露華定睛一看, 卻是濃郁而端持的深紅。 “您中意這般厚重的紅色嗎?” “不過紅色多為敬天告地的正式場合所用,放眼九州, 似乎也沒幾種能符合您的要求?!?/br> 說著,露華又絞盡腦汁地思考起來,以求能夠許嬌河一個滿意的答案。 二人閑話間,濯塵殿外傳入由遠及近的足音。 足音打斷了她們的閑聊。 許嬌河順勢放下吃了半塊的乳酥,抬頭望去,見是沒有通稟、自行進入的宋昶。 她的表情當下就有些不好看:“外面的守門弟子皆是死人嗎?怎么恒明君來了也不曉得通傳?” 宋昶在臺階下的幾步外站定,拱手行禮道:“嬌河君莫怪,是我湊巧在殿外聽到了你們主仆二人的談話,憶及自己似乎能夠為您提供想要的東西,便沒有讓他們通傳,想著聽得更加仔細一些?!?/br> 許嬌河不想有求于宋昶,更不想遂了他的愿。 聞言,也沒有接話,只是微沉臉色,沖露華耳語幾句,令她出去斥責守門弟子。 待露華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的晨光之中,許嬌河才緩和語氣道:“這原也不是頂要緊的事情,恒明君不必放在心上,我們還是先來說說那五千字的事情吧——敢問恒明君寫完了嗎?” 宋昶垂首,一封整整齊齊卷起來,再用紅線打了個漂亮同心結的澄心紙在他掌中顯形。 不似奮筆疾書一夜的產物,倒像是精心包裝贈予心上人的禮物。 許嬌河接過宋昶遞來的紙,將同心結扯下,閱讀起其中的內容。 殿內一時寂靜無聲。 宋昶看著同心結的環扣纏繞在許嬌河的手指之上,紅艷艷、白盈盈,交織一處,煞是好看。 他忍不住遐想起這紅繩倘若束在其它部位,該是何等旖旎靡麗的風光。 宋昶將陰暗而灼熱的目光遮掩得很好,座上許嬌河半分也不曾察覺——她粗略地看了看揮墨淋漓其上的字跡,發覺宋昶列出來的,能提供給心儀女子的條件真是全面到無可指摘。 譬如,同對方一人結契,便是一生一世,絕不會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譬如,待他執掌紫臺,道侶可以與他共享同等的權力。 再譬如,他名下所有的店鋪產業,都會加上對方的姓名。 洋洋灑灑的五千字不夠,宋昶又誠意十足地多補充了兩千字。 寫得辭藻華美、情真意切。 許嬌河不禁思索,倘若自己當初嫁得是宋昶,沖著這張紙,她怎么也得多給對方幾分小意溫情。 不過真摯歸真摯,她沒有忘了自己讓宋昶寫下這張東西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