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求生指南 第185節
寂靜的夜晚和沉默一道,放大了房間里的曖昧。 明明在這里住了幾年。 直到現在文清辭才意識到,原來這間臥房,是那么的狹小。 文清辭不由向后退了半步,他強忍著,裝作不知道地提醒道:“陛下今晚不回宮休息嗎?” 他內心活動極其精彩,可是表面只能強裝淡定。 和文清辭不同的是,謝不逢的語氣平靜至極,像是真的在單純回答文清辭的疑惑似的:“此地便是我這一年來日常起居之處?!?/br>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我未搬入宜光殿,玉光宮則久未有人居住,還是一片破敗?!?/br> 謝不逢的聲音低沉,略微沙啞。 自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宜光殿是歷代皇帝的寢殿。 廢帝謝釗臨生前就曾住在那里,當日的宮變也是在宜光殿外爆發的,怎么說都有一些晦氣。 謝不逢不想去那里,也情有可原。 而玉光宮則本就年久失修,給皇子住就已經很過分,更別說讓皇帝去了…… 文清辭有些許沉重地點了點頭。 自己怎么不知道,皇帝陛下居然有這么多的“慘”? 太殊宮內人人皆知,謝不逢將從前的太醫署,化作了居所。 一時半會間,文清辭好像真的沒有辦法,理直氣壯地將皇帝從這里“請”出去。 至于自己。 作為一個“死人”,更不能大半夜地在太殊宮里亂晃,尋找住處。 見謝不逢在這里理不直氣也壯,揣著明白裝糊涂。 文清辭索性也當裝作無事發生,直接破罐子破摔。 不就是當室友嗎? 有什么好怕的。 “好,”文清辭強忍著朝謝不逢微笑道,“陛下請自便?!?/br> 語畢,便立刻閃身回到了屏風背后。 因此他沒有看到,在自己話音落下的同時,謝不逢的唇邊,竟不由自主地漾出了淺淺的笑意。 白日里馬車一點也不快。 但到底在路上折騰了幾天,文清辭心里雖忐忑,但還是沒用多長時間便進入了夢鄉。 而剛剛好好休息過的謝不逢,卻和他截然相反。 夏夜木窗微啟,有涼風順著窗縫吹了進來。 將房間里的淡淡苦香,吹得極清極淡。 文清辭睡覺向來安靜,半點聲音都不會發出。 哪怕舟車勞頓,熟睡之后他仍是靜得連呼吸的聲音也難以察覺。 此時苦香被微風吹淡。 夏夜無蟬,一時間房間里靜得落針可聞。 就如之前那數百個日夜一般。 謝不逢的心中,忽然不安了起來…… 文清辭真的在自己身邊嗎? 一想到這個問題,他的心臟便重重跳動,仿佛要在下一刻沖破胸膛。 明明白天才見過文清辭,甚至將他擁在了懷里。 可是這一刻,謝不逢竟然不由自主地懷疑——白天發生的一切,或許只是自己的一場夢罷了。 文清辭并沒有回到雍都。 抑或者在自己說出那番話后,就離開了這里。 榻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琥珀色的眼瞳,看上去格外冰冷。 謝不逢放緩動作、屏住呼吸,起身向著屏風而去。 ……月光穿過窗,順著床幔的縫落在了文清辭的臉上。 將他的皮膚照得蒼白到幾近透明。 確定這一切并不是夢后,謝不逢的心,方才一點點落了回來…… ------------------------------ 此時,太醫署早已搬至別處。 近一年來,謝不逢一直在這里處理公務。 故而前后幾殿中,早已沒了草藥,煎藥的東西,也被一并搬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文清辭便定下了第一副藥方,并在第一時間遣人將它送到了現在的太醫署內。 兩個時辰過后,有太醫將煎好的草藥送到了此處。 好巧不巧的是,送藥來的竟然是文清辭的熟人。 當初便是他在漣和,為自己講述了謝不逢和那位“故人”的往事。 見到是文清辭,他瞬間瞪圓了眼睛。 年輕太醫將湯藥從木盒中取出,放在了桌上,接著忍不住回頭瞄了一眼外面的侍從,壓低了聲音問:“……你,你怎么進宮了?” 剛才看到那副藥方的時候,他的心中就已經生出了懷疑。 同樣的重劑、險方,怎么看怎么像那位松修府同僚的手筆。 而現在,見到來人熟悉的身影與帷帽,他的心中瞬間生出了無數個精彩的念頭。 但最后,卻只能先拐著彎問:“你……你知道巡官大人的身份了吧?” 草藥煎煮復雜,說話間文清辭正端起藥碗,觀察湯色,以確定煎煮的效果。 聞言,他的動作不由一頓:“知道?!?/br> 文清辭只能這樣回答。 接著立刻轉移話題:“今日湯藥還有幾分未煎煮到位,明日可以多煎一盞茶時間。麻煩您了?!?/br> “好好,我記下來了!” 沒想到說完這番話后,對方竟還不急著離開。 那年輕太醫輕聲問:“那你現在應該知道,我當日說的‘亡妻’是誰了吧?” 謝不逢和“太醫文清辭”的故事已經傳遍了衛朝的大街小巷。 自己若是說不知道,恐怕都沒有人會相信。 沒有辦法,文清辭只好顧左右而言他:“……若我記得沒有錯,你說的那位,似乎是個男人?” 他默默地想要糾正對方“亡妻”這個詞。 但那位年輕太醫顯然會錯了意。 “對對,”他抬眸看了文清辭一眼,神秘兮兮地說,“你們兩人都會醫術,身形差不多,氣質好像也有些相似?!?/br> 見文清辭最終還是來到太殊宮,他終于深吸一口氣,將當日未說完的話說了出來:“實不相瞞,我覺得陛下定然是從你的身上,看出了他的影子?!?/br> 他這番話語氣抑揚頓挫、非??鋸?,就差沒直接說,謝不逢將文清辭看做他自己的替身了。 “陛下對那位太醫用情至深,無人可比,”擔心文清辭深陷其中,年輕太醫不忘叮囑,“你可千萬要記得啊?!?/br> 文清辭:“……” 這話自己應當怎么接? 見文清辭遲遲不說話,那名太醫不由有些著急:“我真不是開玩笑!” “聽說陛下摯愛之人是個男的后,雍都也曾有公子嘗試著接近他。非但沒有成功,甚至差一點點就要丟掉性命,甚至牽連到全家……陛下心里早就有人了,他對你再特殊,都是因為那位太醫?!?/br> 語畢,他再一次認真問道:“你記住了嗎?” 有帷帽的遮擋,年輕太醫沒有看到,文清辭的臉色早已隨著自己的話而產生變化。 擔心對方又噼里啪啦地說下去,文清辭只得咬牙說:“……記住了?!?/br> “好好,那就好!”年輕太醫總算松了一口氣,“我先回太醫署了,明日定按照你的要求煎藥過來?!?/br> 語畢,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這里。 剛煎好的藥尚且guntang。 熱氣穿透瓷壁,刺向文清辭的指尖。 直到指腹被燙紅,文清辭這才如夢初醒般輕輕地將藥碗放了下去。 直至此時,他的耳根仍泛著淺紅。 * 謝不逢回宮后,累了好些時日的謝觀止,終于迫不及待地將奏章交還給了他。 他雖然還在病中,但每天仍要處理諸多公務。 據文清辭了解,謝不逢之前都是在太醫署側殿忙這些事的。 但等他回來,皇帝陛下竟也跟著將工作全都搬到了臥房。 動作極其自然。 煎煮好的湯藥還在桌上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