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求生指南 第174節
……要走了嗎? 他后知后覺的意識到,直到剛剛那一刻,自己都不曾生出“離開”的念頭。 似乎是從未想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似的。 人死不能復生。 “文清辭”早像剛才那個太醫所說,變成了“亡故之人”。 更何況在來漣和的路上,甚至于當年離谷之前,自己都曾答應過師兄,處理完俗事便回谷不出。 自己……似乎真的該走了。 可是一想到這里,文清辭的心竟忽然變得空落落的。 半晌過去,紙張上都空白一片、未曾落下一字。 宮變前的那場宴席,與席上謝不逢危險的話語,直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扶明堂》的結局,也如一場不醒噩夢,始終提醒著他。 文清辭曾以為謝不逢一定是怨恨自己的…… 至少在自己“生前”絕對如此。 而他后來的懷念與愛,或許夾雜著幾分“逝者為大”的意思。 ——死人總是容易獲得原諒。 在他死后,生前的一點點好都會放大,人們甚至逐漸只能記得這些。 人們永遠放不下對活人的怨恨。 死了才是白月光,紅玫瑰。 可是謝不逢的反應,卻和自己原想象的完全不同…… 謝不逢似乎要比想象的,更喜歡自己。 這個念頭如一支羽箭,不知從哪里飛來,“嗖”一下刺入了文清辭心中的草垛。 刺破了箭靶,并引得草垛震顫不止。 剎那間,仿佛有什么東西即將沖破厚繭,化蝶飛舞。 ------------------------------ 這天傍晚,漣和上空積滿了陰云。 厚重的陰云如壓在了胸前的棉被,叫人呼吸不得。 “要下暴雨了?!庇砉诹滞^頂的天空悠悠說道。 這幾日cao勞,讓他看起來越發蒼老。 說完他忽然回頭,意味深長地說:“今天可不是個趕路的好日子啊?!?/br> 宋君然不知哪里出現,擋在了文清辭的身前。 他朝禹冠林笑了一下說:“可不是嗎,所以我說,你們的巡官大人還是暫時待在永汀府,過上幾日等天氣好了再和糧草一起回來吧?!?/br> “……也是?!庇砉诹中Φ?。 天已經隱約有了下雨的跡象,路上的行人也只剩下了三五個。 就在幾個人打算回縣衙署去的時候,不遠處的街巷那一頭突然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謝不逢這么早就回來了? 聽到街道上的動靜,不少已經進了屋的百姓,都探頭出來好奇觀察。 宋君然正疑惑著,便見一架刷著朱漆的馬車,出現在了拐角處。 接著是一群全副武裝的侍從,一行人浩浩蕩蕩,架勢極大。 ……這不是謝不逢的人。 漣和縣眾人不由面面相覷。 守在縣衙署外的官兵猶豫了一下,立刻轉身小跑回去通知縣令。 “老太醫,這是誰?”宋君然壓低聲音,走去向禹冠林問。 沒想對方也愣了一下,接著一臉迷茫地搖頭:“實不相瞞,老夫也不認得?!?/br> 說話間,馬車已經穩穩地停在了空地上。 一個身材偏胖兩鬢斑白的男人,在隨從的攙扶下,緩緩從馬車內走了出來,接著環視四周。 他身著紫衣,頭戴三梁冠,雖然不認得到底是誰,但卻一眼就可以從來人的衣著上判斷出,他是當今朝中的三品大員。 縣令愣了幾秒,認出來人的身份之后,連忙跌跌撞撞上前行禮:“臣漣和縣縣令葛章通見過郡守大人——” 接著,周圍的官兵還有圍觀的百姓也跟著他一起行禮。 身為“巡官”的謝不逢,雖然也是三品大員,但他并不喜歡有人向自己行禮。 因此這么大的陣仗,在漣和還是頭一遭。 “郡守?他跑這里來做什么?”宋君然不解地嘟囔道。 他本來只是自己抱怨一聲,可沒有想到聽到宋君然的話之后,在宮里混了一輩子,見過的各種場面的禹冠林竟然搭話了:“還能做什么?邀功來得唄?!?/br> 在漣和縣之前,凡遇到鼠疫,百姓幾乎只有等死一個選擇。 此次漣和縣的事處理妥當,堪稱史無前例。 不必猜都知道,被皇帝派往此處的巡官,一定會將大事小情上報至雍都。 現在漣和已經沒了危險,禾梁郡的郡守,終于趕過來親見巡官。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與巡官搞好關系,讓對方進京美言的時候,把自己也加進去。 果不其然。 就像禹冠林說得一樣,禾梁郡守剛來這里便對縣令問:“巡官大人在何處?” “額,這個……”縣令想了一下,趕緊回答,“巡官大人他去了永汀府附近,處理糧草一事?!?/br> “嗯?!焙塘嚎な氐哪樕?,瞬間生出了幾分懊悔,似乎是后悔自己怎么來得這么早。 說話間,又一輛車停在了這里。 一個穿著深綠色官服,身材白胖的年輕男子踩著小廝的脊背,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這是什么鬼地方,”他不屑地向四周張望道,“爹,你說我們要早早到。結果呢?人家巡官大人干脆不在這里待著,我們來這么早有什么用啊。不如昨天聽我的,在永汀府待著,說不定還能更早遇見他呢?!?/br> “你少說兩句?!焙塘嚎な赜行┎荒蜔┑鼗仡^瞪了兒子一眼。 接著轉過頭去清了清嗓子說:“算了,你先帶我們二人四處走走看看吧?!?/br> “是,是!”縣令連忙應下,彎腰帶兩人向縣衙署中去。 他們帶來的侍從,隨之守在了縣衙署外,顯然暫時是不打算將其他人放進去了。 “晦氣?!彼尉话颠宦?。 ……禾梁郡守一個三品官,定然能夠將謝不逢認出。 屆時裝不下去的謝不逢,會不會也直接在文清辭的面前撕開偽裝?甚至使用什么強硬手段。 宋君然不由想起那天自己不小心看到的瘋狂畫面…… 若是師弟落入謝不逢的手中,怕是被吃得連渣都不剩! 宋君然瞬間緊張了起來。 不行,一定要早早離開…… 文清辭和宋君然此行只帶了幾件換洗衣物,最重要的行李就是藥箱。 此時兩人正在空地上為病患診脈,藥箱正好就放在手邊。 若是想走的話,他們現在就可以走。 想到這里,宋君然幾乎是立刻便下定了決心。 他緩緩走去拍了拍文清辭的肩膀,將對方帶到拐角的僻靜處后壓低了聲音說:“禹冠林說的沒有錯,看這天氣似乎是要下暴雨了。我們還是趕在下雨之前,早早離開這里,不要再耽擱了吧?!?/br> 宋君然的語氣雖然平靜,但是格外堅定。 他不是在和文清辭商量,而是單純地告知師弟自己的決定。 文清辭瞬間心亂如麻。 他下意識攥緊了手心…… 混沌中,不遠處縣衙署院門的“吱呀”一響,忽然將文清辭的注意力拽了過去。 他下意識回頭,逃避一般地朝哪個方向看去。 漣和縣衙署的面積,還不如太醫署大。 沒用多長時間,縣令就已經帶著禾梁郡守兩個人參觀完畢,并從中走了出來。 在文清辭回頭的同時,縣令也看到了他。 “郡守大人,遠處那位便是此次開出藥方的大夫!不止如此,他還日日在空地這里守著重病的病患,為他們診脈治療,忙得腳不沾地!”縣令的話語里,滿是感激與敬佩。 “哦,對了……不止如此,城外硫黃熏蒸之法,也是這位先生提出來的??梢哉f若是沒有他,漣和絕對無法治理好這次的鼠疫?!?/br> 說完,縣令連忙朝著文清辭和宋君然招手說:“兩位先生,煩請過來一趟?!?/br> 禾梁郡守的視線,隨著縣令的話落在了文清辭的身上。 他不由皺眉,上下打量了這個古怪的大夫一眼。 在這個時候,禾梁郡守等兒子已經率先開口了:“你說這藥方是他一個人開的?硫黃熏蒸也是他提的?” “是,大人?!?/br> “他就這么有能耐?”身著綠衣的男子,話里帶著幾分懷疑,“怎么所有的功勞,全落在他的身上了?!?/br> 漣和縣令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有些不解地朝著這位貴人看去,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對方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呃……”他張開了嘴,又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才好。 這個時候,一邊的禾梁郡守笑著撫了撫胡須,思考片刻沉聲說:“這藥方,自然是他開出來的。功勞自然不能不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