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求生指南 第125節
接著走到小溪邊,坐在草地上拿著書本寫寫畫畫。 宋君然的母親只生了他一個孩子便去世了,老谷主也一直沒有續弦。 因此沒有兄弟姐妹陪伴著長大的他,對文清辭這個突然出現的“師弟”向來格外熱情。 “清辭,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剛從谷外采藥回來的小宋君然,一眼就看到了他,接著快步跑了過來。 宋君然的年紀雖然比文清辭的年紀大一點點,但此時仍和他一樣,仍處于圓滾滾的兒童時期。 他將采藥的工具向身邊一丟,便坐在文清辭身旁好奇地朝對方手里的東西看去。 宋君然忍不住揉了揉師弟的腦袋,接著贊嘆道:“你看得真快,比我有天分多了,真搞不懂爹為什么不肯讓你學醫,小氣鬼?!?/br> 往常遇到這種情況,宋君然或許還會說一句“你有什么想學的,我教你就好,干嘛要找他?!钡俏那遛o的進步飛快,如今他也不大好意思說這話了。 “嘖,難不成是怕他兒子學不過旁人,臉上無光?” 宋君然從小就是這種有什么說什么的灑脫個性。 小小的文清辭伸了個懶腰,忍不住皺眉嘟囔道:“不知道他下次為了趕我出去,還能說出什么話?!?/br> 想起了爹爹往日離譜的發言,宋君然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對了師兄,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起身之前,文清辭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朝著宋君然看去。 漂亮的黑發在陽光的照耀下發著淺淺栗色光芒。 眉間的一顆朱砂痣,更將他襯得如仙童一般玉雪可愛。 年紀同樣不大的宋君然不由一怔,他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暈暈乎乎地問了句:“什么?” 文清辭很少會與他這樣客氣。 文清辭偷偷看了看周圍,確認沒有旁人在之后,他終于悄悄靠近宋君然,小聲問道:“聽說谷里最近在尋找新的‘藥人’,師兄你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嗎?” 宋君然愣了一下,他想了想回答道:“……對,好像前兩天有聽爹說過?!?/br> 神醫谷雖常被人說“亦正亦邪”,但畢竟不是個邪教組織,他們不會強迫別人成為藥人,更不會貪心地搞出一大堆藥人來。 一般而言,谷頂多有兩三個藥人同時存在,大部分時間只有一名。 待他亡故,才會去尋新的藥人。 神醫谷的老藥人幾日前剛剛去世。 ——他一生下來,便被父母送到了這里,改造體質成為藥人。 作為回報,神醫谷也完成了他父母的一個心愿。 這幾乎是神醫谷內歷代藥人的共同經歷,也是約定俗成的習慣。 說來神醫谷里有“藥人”這回事,也是不久前宋君然一不留神說漏嘴,告訴文清辭的。 得到宋君然他肯定答復,文清辭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慢慢點了點頭。 “你想做什么?”宋君然不由警覺。 “沒什么,沒什么,”記憶里的原主笑了一下,他快步走到溪邊,用手撥了撥涼涼的溪水,“我就是好奇而已?!?/br> 他將眼中的向往藏了起來。 “好吧……”年紀尚小的宋君然,也沒有多想,見文清辭玩水,他也放下手中的東西,跟著一起走了過去。 彼時的宋君然沒有想到,就在當天晚上,得到肯定答復的文清辭,竟然溜到老谷主的房間,偷偷將為藥人準備的“天慈”等藥通通服了下去。 等老谷主發現的時候,為時已晚。 宋君然從未見過父親如此生氣。 當晚,文清辭被罰將抄書十遍,三日不許吃飯,而宋君然本人則挨了出生之后最大的一頓毒打。 “宋君然你知道你這樣做是害了他嗎!”老谷主咬牙切齒道,“成為藥人?藥人是好當的嗎?” 他沒有想到,文清辭竟然會借“成為藥人”,來和自己做交換,讓自己教他學醫。 且還振振有詞地說:自己就是打心眼里想要獲得“萬應靈藥”。 那一刻,老谷主居然從一個孩子的眼里讀出了瘋狂。 彼時宋君然不懂父親為什么那么執著地想要文清辭遠離岐黃之道,更不懂文清辭為何對醫如此癡迷。 被教訓了一頓地宋君然,心里也滿是不服:“這都怪你不肯教他!” “哎……”老谷主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一臉疲憊地坐了下來。 他其實明白文清辭的想法,也知道那孩子沒有給自己開玩笑。 文清辭是真的覺得,倘若自己早有所謂“萬應靈藥”,那么那些人……或許會免于一死。 且他也清楚文清辭學醫的執念有多深。 但偏偏是這執念,讓他無數次拒絕那孩子想跟自己學醫的請求。 “這孩子執念太深,懂得太多,到最后恐怕會害了自己,”想起那個跪在谷外,直至暈倒也不肯放棄的小孩,老谷主沉默半晌,最終還是緩緩搖頭道,“算了算了,這都是命……”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老谷主站在窗外,向松修府所在的方向看去,末了沉聲道,“……這都是我欠他的,欠松修府所有人的?!?/br> 從此往后,文清辭終于不再只是老谷主名義上的“弟子”,轉而和宋君然一樣,日日跟在他身邊學習。 那個時候,宋君然雖然還不明白父親口中的“執念太深”,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父親為什么不讓文清辭學醫。 但他已隱約意識到,文清辭的命運,或許已經因為自己的一句話發生了更改。 …… 宋君然和昏睡中的文清辭同時想起了這樁往事。 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人。 宋君然總覺得文清辭成為藥人,與自己當初幾次多嘴有著必然關聯,因此對師弟心懷愧疚。 這些年來,他對文清辭簡直是有求必應,完全當做親弟弟看待。 意識到文清辭的執念難消,且得知他想要做什么,并嘗試阻攔無果后,只得轉為在背后默默地幫助著他…… “谷主谷主?。?!”這個時候,旁邊的藥仆突然大聲嚷嚷了起來,“二谷主的眼皮動了!” 說話間,他急得連手中澆花的水壺都丟到了一邊去。 他話音落下,宋君然就看到,床單上的文清辭終于一點一點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窗外的陽光,隨之映在了那雙漆黑的眼瞳中。 睡的時間太久,文清辭有些畏光。 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睛,輕輕叫了身邊的人一聲:“師兄……咳咳咳……” 來不及多想,宋君然立刻上前為文清辭把脈。 看到與方才睡夢中一樣的風景與床幔,文清辭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此時自己真的回到了神醫谷中。 一切都結束了。 來不及因劫后余生而感到慶幸,此時他只想知道謝不逢現在如何,自己那一箭有沒有白擋? “咳咳…雍……雍都……” 文清辭咳了兩聲,胸肺間隨之傳來一陣熟悉的痛意。 妙恒丹并不是藥,此時效力徹底過去后,他的身體又回到了往昔的狀態。 明明文清辭只提了“雍都”這兩個字,但是宋君然卻一下明白,文清辭想問的是謝不逢現在如何。 “他是挺好的,”宋君然的臉色一黑,“但你可不太好?!彼恼Z氣有些冷硬。 藥仆的心,也隨著宋君然的話提到了嗓子眼。 宋君然一邊把脈,一邊氣不過地說:“元氣大傷,在養好身體之前,你就躺在這里,哪里也不能去,好好歇著吧?!?/br> “哦,對了,就算身體養好,也給我乖乖待在谷里,”宋君然嘴里念叨著算了半天,末了說道,“你吃了我一顆妙恒丹,價值千金不止,往后就在谷內給我種藥制丹,直到把千金補上再說其他的事?!?/br> 藥仆不由瞪大了眼睛……谷主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小氣了? 微風拖著一小朵不知名的藍色野花落在了文清辭發間。 不等文清辭再艱難地嘗試著發出聲音問些什么,宋君然丟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帶著藥仆離開了這里。 神醫谷太過溫暖,nongnong的花香,催著文清辭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 傍晚,謝不逢離開太殊宮,向刑部大牢而去。 這座牢房與太殊宮一樣修建于前朝,總共三層的建筑,有兩層都深埋于地下。 刑部大牢內部陰森潮濕,兩邊由巨石砌成的墻壁上,不時會有暗色的液體滲出,分不清究竟是水還是血。 “救命啊……救命啊……”大牢最下一層的正中央,被綁在柱子上的恒新衛半邊身體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用最后一點力氣祈求著:“吾皇萬歲……陛下,陛下請,請給我個痛,痛快吧……” 說完又發出了一聲慘烈的尖叫。 就連正行刑的劊子手,都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怎么不繼續了,”坐在牢房正中央批改奏章的謝不逢眼皮都不多抬一下,“三千刀,少一刀,便由你來補?!?/br> 謝不逢的語氣漫不經心,甚至于還帶著幾分笑意,但這聲音落在牢房里的每一個人耳邊,都如厲鬼的催命聲一般可怖。 “是……是陛下?!眲W邮謴娙讨澏?,再一次將小刀落了下去。 “啊——” 謝不逢笑著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如聽曲兒一般,瞇著眼睛享受起了這一幕。 但那笑意,始終未達眼底。 淺琥珀色的眼眸,如結了冰一般的泛著森森的寒意。 濃重的血腥味與血rou模糊的人影,使得被關在這里的其他叛變的恒新衛忍不住作起嘔來。 同樣被壓在這一間巨大牢房里的,還有仍在被放血的謝釗臨,此時他正瘋了似的胡言亂語著。 ——謝不逢并不急著將他們處死,反倒是全壓在這里,一個一個地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