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求生指南 第72節
剎那間心念百轉,到最后只敢退一步小心問他, 自己應該怎么做。 可幾乎是在問出這句話的同時,謝不逢就想起了文清辭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我對所謂兒女情長并無興趣,此生一心向醫。此時沒有, 未來也不會有其他的念頭。 第一次聽到這話句時, 心中生出的慶幸和隱約的歡欣,現在都化作利劍, 朝謝不逢刺了回來。 少年周身血液, 都要于此刻凝固。 什么也不說,維持現狀融入文清辭的生活,陪伴在他身邊, 或許是最優的選擇。 但謝不逢卻從來都不是那樣安分的人。 他不甘心將自己的欲望, 就這樣永遠深埋在心底。 說話的時候,謝不逢的視線始終是落在文清辭身上的。 文清辭本能想裝沒聽見躲避這個問題, 但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 近到少年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他耳邊。 短短幾秒沉默, 讓不安感迅速在謝不逢的心間擴散。 他緊攥著身邊人的那只手, 都微微脫力。 只有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始終望向文清辭。 謝不逢的話, 令文清辭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謝不逢的不是會無緣無故提出這種疑問的人。 ……除非, 他真的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原著里沒有這段劇情。 《扶明堂》里的空降大boss謝不逢,是個工具人中的工具人,心中只有事業沒有感情。 別說是“喜歡男人”了,他連親情都不曾擁有。 前后兩世的變數,都在自己身上。 文清辭的呼吸,亂了一瞬。 不同于原著中的獨來獨往,這一世謝不逢自進宮后,一直跟在自己的身邊,兩人幾乎形影不離。 ……除了自己以外,謝不逢甚至沒有接觸過幾個人。 更別說喜歡上誰了。 停! 文清辭不是自戀的人,他本能地想要反駁這個猜想。 可是下一秒,他卻又清清楚楚地從謝不逢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與此相伴的,還有幾分藏在眼底的小心,與微不可察的脆弱。 文清辭的心隨之一痛。 ……自己有可能擺脫劇情嗎? 有沒有可能,不和原著里寫的那樣,親手將謝不逢送上戰場? 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如放電影般從文清辭的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 接著他意識到: 從那天寧和殿上,自己選擇站出來,告訴皇帝社日節當天三皇子真的將捕獸夾帶入皇宮,并用它傷了謝不逢之后……被一點點卷入朝堂旋渦,成為皇帝“心腹”的自己就已經無法回頭了。 借著對劇情的了解,文清辭總能“猜中”皇帝的心思,給他滿意的答復,替他說出想說卻又不能說出口的話。 久而久之,皇帝已經將這視作常態。 且不說自己無法阻攔皇帝做下任何決定。 單要是自己因為謝不逢而“反?!薄捌评?,便足夠引起皇帝的更大猜疑與不安。 屆時他很可能改變計劃,直接殺了謝不逢。 到那時,少年的最后一線生機也消失了。 文清辭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或許從一開始的時候,自己就不該對謝不逢這么好。 這樣之后發生的事,對他而言才不會顯得那么殘忍。 上一世文清辭,已經讀到了大二。 可是一心學習的他,并沒有什么感情經驗。 此時面對謝不逢,文清辭完完全全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 作為一個注定要背叛他的人,自己……或許應該離他遠一點? 短短一瞬,文清辭的心中冒出了無數個念頭。 他被迫著做出了一個最為理智的決定。 可是慌亂間,卻唯獨遺漏了去思考,自己對謝不逢究竟是什么樣的感情。 文清辭朝著謝不逢緩緩露出一抹微笑。 他假裝沒有聽懂謝不逢言外之意般打起了太極:“殿下,喜歡同性與喜歡異性沒有任何分別,不必多想應怎么做,順其自然便好?!?/br> “順其自然……”謝不逢忽然笑了一下,緩緩松開了手指。 自己剛才究竟在奢求什么答案? 少年的鼻子,忽然微微發酸。 他想告訴文清辭,自己最不屑的,就是順其自然。 可是面對著眼前人溫柔的目光,卻又半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一點點難言的酸澀,在他心頭蔓延開來。 曾經謝不逢因文清辭將自己當做“千萬人中的普通一個”而慶幸、歡喜,可是現在卻又因此而不甘。 他想要成為文清辭心中,最特殊的那一個。 文清辭的話,就像一陣風。 非但沒有吹滅謝不逢心火,甚至將它撩得愈發瘋狂。 “……時間不早了,”文清辭抬眸朝天邊看去,“一會我要去給陛下問診,如果殿下沒有其他事的話,我便先走了?!蔽那遛o輕聲說。 文清辭微微用力,手腕便從謝不逢的桎梏下掙了出來。 他不敢回頭看身后的少年,急匆匆地走出了小園。 余光只見少年的手仍虛懸在半空中,隱約還能看到藏在衣袖下的羊毛手繩。 謝不逢似乎非常珍惜它,直到現在,那根手繩都未曾染上任何雜色。 如天上的云朵一般潔白。 文清辭下意識朝自己的腕間撫去,他想要攥緊藥玉,來掩蓋自己心中的緊張和不安。 接著才想起,自己剛剛已經用它替謝不逢束了發。 手腕上少了一點東西,文清辭的心里也忽然變得空空落落。 決心和謝不逢保持距離的他,當然不能再回頭將藥玉要回來。 想來想去,只能要等未來回神醫谷再做一串了。 * 到達松修府后,蘭妃便有些不適。 不但失眠,且食欲也不振。 伴駕南巡的太醫不只文清辭一個,但住在這座府邸里的,卻只有他。 給皇帝診完脈后,文清辭就被明柳帶到了蘭妃的住處。 “……蘭妃娘娘的身體并無大礙,只是有些水土不服,”文清辭將手指落了下來,提筆寫起了醫方,“服了理脾卻瘴湯,應當會好些?!彼p聲說。 蘭妃點了點頭,不由松了一口氣。 聽文清辭說沒有什么大礙,站在旁邊的奶娘,也終于將咿咿呀呀說個不停的謝孚尹給她抱了過去。 小公主年紀雖然不大,可記憶力卻還不錯。 她似乎是認得文清辭一般,朝著一身月白的太醫笑了起來。 蘭妃笑著戳了戳她臉頰,隨口和文清辭聊道:“眼下我們已經到松修府了,文先生不回家看看,或是祭拜一下嗎?!?/br> 沒等文清辭回答,她又問:“對了,還不知文先生家,具體是松修府的哪里?” 文清辭正寫藥方的手不由一頓:“……” 南巡這一路,蘭妃似乎總是有意無意地打聽他家里的情況,這著實有些為難沒有過去記憶的文清辭。 不過還好,這個問題文清辭還是可以的回答的。 他笑了笑說:“是邇硯山附近的一座小村?!?/br> 文清辭曾經在昏迷中,看到原主小時候與家人一道上山采藥的畫面。 來松修府之前,文清辭并不知道那是哪里。 到了這里后他才知道,這附近實際上只有邇硯山那一座山。 說完,文清辭就低頭繼續寫起了藥方。 他沒有注意到,蘭妃的臉色突然因自己的話而變得煞白。 直到懷中的小公主哭出聲來,蘭妃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用了大力,抱痛了懷中的小姑娘。 “沒事沒事……”蘭妃揉了揉小家伙的手臂,笑著將剛才那古怪的神情藏了起來。 文清辭帶著藥箱離開的時候,正巧遇到被蘭妃叫來這里的謝不逢。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他同以往一樣,輕輕地朝少年點了點頭。 接著便快步離開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