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二十年的太子妃回來了 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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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底呆得太久了,又是那么小的一個空間,一直僵持著不動,自然麻了。 她想紓解一下自己的痛苦,可身下是木制床,她怕自己一動就發出聲響,被薛準聽見了發現她的存在。 話本里的復活歸話本,這東西放到現實里,保準能把人給嚇死。 不僅僅是嚇死,說不定她還被囚禁起來。 她并不覺得自己和薛準成婚三年的感情有多么深,深到能夠讓他忽視自己復活的驚聞。 她不信任薛準。 或者說,從她重新活過來開始,她不信任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房間里寂靜一片,姜肆保持著側看的麻木動作,眼睛長時間在黑暗里,隱隱有些發暈。 可她還是看見了薛準的動作。 他放下書,伸了個懶腰,慢慢地走向了姜肆藏身的床鋪。 身上那件舊衣被他解開了腰帶,脫下掛在了旁邊的木施上,露出里面穿著的白色中衣。 姜肆意識到,他可能要躺下來休息。 她的呼吸更輕了,同時慢慢調整著自己的姿勢,在薛準坐下來的一瞬間,她將自己躺平。 身體翻動的輕響被掩藏在了那一下嘎吱聲里。 薛準并沒有察覺。 春日的被褥輕薄,底下只墊了一層薄薄的墊子。 隔著床板和墊子,相隔二十年的夫妻,終于再度躺在了一起。 第12章 第 12 章 黑暗最能放大人的觸感,姜肆身體上的麻木還沒消散,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聽覺上。 床鋪上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她凝耳細聽,總覺得應該是薛準在翻身。 很快這一點動靜就消失了,只剩下了她自己心跳的聲音。 姜肆順勢癱平。 從穿到楚晴身上姜肆就開始思考怎么從她父母手中逃出去,然后跟著內侍一路到了京都,意外得知自己的兒子薛檀的存在,又想辦法進東宮,她一刻也沒有停下來過。 唯有此刻,她仰頭躺在床板底下,滿目都是黑暗,卻叫她忍不住地松了口氣。 她唯一擔心的就是薛準不會要在裕王府過夜吧?那她今天回不了東宮的話,薛檀說不定會起疑心,到時候才是最麻煩的。 她有些緊張,卻只能聽到薛準微微的呼吸聲。 就好像他們挨得很近,呼吸交錯一般。 姜肆不確定什么時候了,便透過床板的縫隙去看窗臺上擺著的那一盆鳳仙花,窗戶是半開的,太陽照在花盆上,在地上照出稀疏的影子,這一點影子能讓她判斷出來,她現在大約出宮兩個時辰了。 頭頂上的薛準也不知道有沒有睡著,得虧他沒有睡覺打呼嚕的習慣。上輩子她聽恒王王妃抱怨過,說恒王愛睡覺,一炷香不到就能睡著,然后就開始打呼嚕,呼嚕能打得半個王府都聽見。 想到這,她無聲地笑了笑。 恒王王妃是難得能和她說上話的妯娌,前面的嫂子們爭得你死我活,她和恒王妃就窩在后面看笑話,倒也挺舒坦。 細想一下,從前倒也不全是苦難了。 恒王妃最常和她說的一句話就是別心疼男人,累死累活幫他們打理后院,還要管著外頭的送禮往來,這是交際也就算了,主要是干了這些事兒,替他們掙出前程,他們不還得往院里搬鶯鶯燕燕氣死人? 姜肆當時深以為然。 奈何腦子里是一個想法,換到手上又是一個想法了。 她那會兒真是閑得坐不住,也不甘心一直呆在后院,才幫著薛準收攏人才——人才是收攏了,薛準也登基了,然后呢? 她死了,一天福也沒享到。 姜肆每每想起來都想狠狠踹薛準一腳。 然而現在薛準就在她上面,她卻不敢踹,沒辦法,人在屋檐下,誰讓人家現在是皇帝了呢。 又過了一會兒,上面終于有了動靜。 姜肆聽見外面有人喊陛下,聽著像是梁安的聲音。 頭頂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姜肆悄悄看了一眼,薛準穿著中衣下了床,和梁安兩個人站在院子里,好像在說什么事情。 她心頭一跳,立馬從床底鉆出來,輕手輕腳打開后窗,然后翻了出去。 她不敢現在離開,怕薛準回來正好看見她逃跑的背影,只能先蹲在墻根下,借著院中樹影花枝掩藏自己的身影,準備再觀察一下,看看能不能躲到別的房間。 她透過窗戶深深地看了一眼薛準。 薛準還在和梁安說事情,姜肆等了一會兒,看見他遲遲沒有回來,才悄悄順著墻根邊沿一路摸去了裕王府的后門。 梁安還在和薛準稟報:“殿下病了?!?/br> 薛準詫異:“朕出宮的時候他不是還好好的?怎么忽然病了?” 梁安猶豫了一會兒,說:“太醫說是風寒入體,那天禮佛,陛下有事兒先走了,殿下卻留下了,仆去問了伺候的李三兒,他說陛下走后,殿下在佛塔中跪了兩個多時辰?!?/br> 萬佛塔是在宮里,那天出門的時候還是個大晴天,誰也沒料到中途會突然下暴雨,他們出門的時候帶的都是春天的薄衣裳,天氣驟冷,薛檀還跪了那么久,再加上他本來就體弱多病,招風寒是必然的。 薛準冷下臉,立馬轉身回去穿衣裳準備回宮。 臨要走的時候,他眼睛瞟到了窗臺,忽然停住。 窗臺上落了一瓣半卷的桃花,嬌嫩的粉色,分明好看,薛準卻變了臉色——窗戶一直關著,這瓣桃花怎么會吹進來? # 薛檀窩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鼻尖微紅,臉比鼻尖還紅:“我真不是故意的?!?/br> 姜肆不由分說把手里的藥碗塞進他手里:“管你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的,著了風寒生了病就得吃藥?!彼诉^來的是太醫配的驅風寒的藥湯,除此之外還有一整壺的姜茶。 薛檀不喜歡姜茶的刺鼻味道,從一端上來就死皺著眉頭不肯喝,這會兒更是抱怨:“太醫已經開了方子了,喝上兩天我就好了?!?/br> 李三兒站在旁邊,垂著頭不敢說話。 以前殿下不是沒病過,著風寒的時候也有,他們這些伺候的人端上來的藥和姜茶別說喝了,就是放在旁邊,殿下也不會去碰一下。 如今卻像個孩子一樣,會撒嬌,會抱怨而不是沉默地拒絕。 李三兒不知道的是,即使姜肆已經換了一個身體,那種命中注定的血緣關系仍舊會讓薛檀覺得親近。 她沒有刻意接近薛檀,所做的事情也只是出于一個母親想要對孩子做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對他忍不住的關心疼愛,以及一些大事小事上的勸導,就比如薛檀生氣以后喜歡悶著,對情緒和身體都不好,姜肆就會勸他放寬心,勸他學會釋放自己的不快。 她是用母親的角度去看待這個孩子,而不是從前那些一個渴望權力、希望成為薛檀后院的女人。 薛檀能夠體味到其中細微的差別。 他不知道姜肆是用母親的身份面對自己,可他能感受到她的認真對待。 在宮里呆久了,對人心也看得分明,有些人畏懼他,也有人阿諛他,卻鮮少有人會用這種長輩的姿態對待他。 他本就是個缺少長輩疼愛的孩子,薛準這個父親對他的關愛是有的,但兩個人的感情被藏在了日復一日的爭吵之下,便沒有那么鮮明了。 姜肆對他好,像個長輩一樣,他領情,自然也愿意像一個單純的孩子一樣去依偎她。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很貪心,他喜歡姜肆對他的那種態度,自然中透著親昵,知道他不吃藥會哄會勸,勸不動的時候就微微板起臉,“逼”著他吃藥。 他其實挺討厭別人強制管著他的,所以薛準給他安排太傅授課,他也會覺得生氣??珊芷婀值?,他就是能夠忍受姜肆對他的這種強制。 他也能察覺到姜肆對他的依賴和親近感到滿足,像是一個母親從自己的孩子身上獲得了反饋一樣。 薛檀不懂這是因為什么,但他樂于享受其中,反正他表現得依賴一些也不妨礙別人不是嗎? 迎著姜肆一臉嚴肅的表情,他端起茶碗一飲而盡,露出醞釀已久的乖巧表情:“我都喝了?!?/br> 他成功從姜肆手中“騙來了”一顆甜杏脯。 姜肆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她對薛檀并不防備,天然地親近著他,看他乖乖地喝藥,就露出高興的表情,唇角微微掀起,又怕表現得太過明顯,瞬間又抿緊了嘴唇:“吃完藥就躺下睡吧,好好捂一捂,發身汗就好了?!?/br> 薛檀笑著說好,同時把自己裹進了被子里,像一只蠶蛹一般。 旁邊的李三兒抬頭看天看地看窗外,就是不看薛檀和姜肆。 聊了一會兒,薛檀忽然指著姜肆的衣服背面問:“你衣角上怎么沾了灰?” 姜肆心頭一跳。 她那床里頭都二十年沒打理了,雖然一直是閉合的吹不進臟東西,可二十年過去,怎么都能攢一點灰塵出來,她跳窗出來的時候雖然整理了一下,也只是隨手拍了拍,還真沒注意到裙角上有灰。 “興許是出門的時候沾上了,那會兒我找了個小鋪子吃了飯?!彼罂戳丝?,鎮定地伸手拍了拍,“回來聽見殿下生病了,就急忙過來了,沒來得及換衣裳?!?/br> 薛檀倒也沒懷疑什么,笑著說:“那你去換衣裳去吧?!?/br> 姜肆答應下來,順手就把藥碗端起來準備一塊兒收拾了。 結果她起身,剛走到門口,遠遠地就看見薛準帶著梁安和一大串的宮人從殿門口走了進來。 她心里瞬間一慌。 躲已經來不及了,這時候快步出去反倒引起別人的注意。 她咬牙,低下頭,把手里端著的托盤舉起,擋住了自己的臉,同時迅速地后退一步站在了門邊,借著打開的門扇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動作很快,在薛準進來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薛準從她面前走過去,衣角帶起一陣風。 緊跟著是后面跟著的宮人,她順理成章地被擠出了門外,躲到了這些宮人的身后。 姜肆松了口氣。 她轉身離開,決定自己下回出門一定看看黃歷,不然一天撞上薛準兩回,她這膽子不夠禍害的。 她覺得自己動作快,事實上確實很快,只是一瞬間,她就把自己藏起來了。 可她低估了二十年后薛準的敏銳反應。 在她轉身的時候,薛準微微回頭,看見了她一閃而過的側臉。 那半張他銘記于心、永遠不會忘記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