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節
什么情況下,人會下意識反問。 是因為這個答案他無法確定或想要掩飾。 可是,天牢之中,獄卒需要負責的犯人也就那么幾個,還不至于讓其無法確定。 是以一層層推測下來,只能是獄卒想要掩飾林騰在獄中未曾上枷,而他之所以掩飾,很大程度是因為此事與他有利益糾葛。 徐瑾瑜將自己的推測簡單說了一下,林寒肅都不由擊掌道: “多謀善斷,徐修撰他日若是能來我刑獄司,吾定掃榻相迎!” 徐瑾瑜抿唇笑了一下: “林大人言重了,如若圣上有托,下官定欣然而至,還望他日林大人不要嫌棄下官愚笨才是?!?/br> “徐修撰若是愚笨,那著天下又沒有幾個聰明人?” 林寒肅難得笑了,只是因為他素日習慣冷臉,這個笑看上去也頗為駭人,索性林寒肅知道自己什么情況,只笑了一會兒,便收了笑: “現在只怕問題是出在這頓飯上了,來人,立刻將天牢廚房的一干人等都看管起來!” 林寒肅見多了通過飲食傳信之事了,只是此前那獄卒用刻意背誦的一套話術因為太過精確且頗具信服力,是以他并不曾去探查這個方向。 徐瑾瑜對于林寒肅的舉動并為多言,只是似是不經意間提起: “那日下官與林騰膠著之時,蹭近距離觀察過他的面色,他似乎……有服食阿芙蓉后的跡象?!?/br> 徐瑾瑜這話一出,林寒肅不由面色微變,他不由凝眉道: “獄卒說,林騰入獄后,足足數個時辰有在嚎叫,若是正常人,至多撐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如今想來,確實可疑?!?/br> 徐瑾瑜只是點了點頭,這案子是刑獄司的主場,他能提示的,也就到這里了。 不過,這一次順國公府怕是又被人做了筏子。 …… 翌日,順國公一早便帶著順國公世子進宮面圣,今日并無大朝,是以成帝出了接見幾個重要的臣子外,便一直在處理公務,冷不防聽到這個消息,還有奇怪。 “還不快請順國公及其世子入內?” 馮卓親自將兩人迎了進來,順國公帶著世子興國禮后,成帝讓二人起身,可順國公卻沒有動,還未開口卻已哽咽起來: “圣上啊,老臣教子無方,愧對圣上!” 成帝聞言,不由心下一沉,能讓順國公如此作態,只怕此事非同小可,但即使如此,成帝還是面色不變道: “順國公年邁,有什么話,還是先起來說吧。馮卓——” 馮卓上前將順國公扶了起來,順國公也知道自己若是繼續僵持,便有威脅圣上之意,隨后也只得站了起來,老淚縱橫: “圣上仁慈啊,都是老臣,都是老臣沒有教好這個不孝子,這才讓他差點兒釀成大禍!” 順國公說著,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踹了一腳一旁跪著的順國公世子,順國公世子被踹的趴在了地上,但也不敢多言,隨后又連忙爬起來貴好。 而成帝看著這父子二人的模樣,眸色微深。 若是順國公今日只是跪在下面直接陳情,或者哪怕只單單是痛哭流涕,成帝都會憐惜老臣,可偏偏,他做了那么多動作。 一次,又一次的,似乎在鋪墊自己之后的所為。 這讓成帝不由戒備起來。 “順國公,有話不妨直說?!?/br> 順國公聞言不由身子一僵,現在在他面前的,可不是先帝那個火爆脾氣,有什么事兒,先打一頓氣就能效一半。 順國公忍不住抬眼看去,中年帝王不怒而威,龍目深沉,他所做的一切都仿佛是徒勞。 “孽障,你還不告訴圣上,你都做了什么?!” 順國公世子又被踹了一下,他只比成帝小了幾歲,可是這會兒說話中氣不足,磕磕巴巴,便將自己意圖對徐瑾瑜動手,買通翰林院中人的事兒說了出來。 成帝也是這會兒才知道,原來徐瑾瑜在翰林院里,竟然過著這樣“水深火熱”的日子。 “你為何如此?” 成帝并未直接發作,而是冷聲詢問。 順國公世子倒是想要叭二皇子說出來,可是二皇子他日才是順國公府的希望,是以順國公世子這會兒只低聲道: “是,是臣嫉妒,嫉妒徐修撰年紀輕輕,便六元及第,還能得您圣寵!” 順國公世子將一切攬到可自己身上,還故意將圣寵二字咬的重了一些,似乎想要將徐瑾瑜太過鋒芒畢露也作為借口。 可成帝隨后便又道: “是嗎?鄭家還是行伍出身,在翰林院里買通人,還需要比徐愛卿官職高,你只怕早便有安排了吧?” 成帝一句話問的順國公世子直接語塞,而順國公見此情狀,直接跪了下來: “圣上?!?/br> 可這一次,成帝是高坐上首,并未再叫起。 而順國公這會兒也在斟酌,到底是二皇子重要,還是二郎重要,但不多時,他便已經做出了取舍。 “圣上,這孽障其實,其實是不知從哪兒聽說了南疆那場曠世奇戰出自,出自這位徐修撰之手,他,他怕徐修撰他日若能,若能也如法炮制,平定北疆,影響到邊疆的二郎,這才,這才……” 順國公如此說著,似乎是羞愧極了,他低下了頭。 而成帝聽到這里,指尖輕輕敲擊著椅臂: “順國公府還真是手腕了得,文能入翰林,武能去南疆,還有什么,是爾等不能做的?嗯?” 成帝的聲音,聽不出發怒的意思,可是順國公和世子的額角都不由流下了冷汗。 而成帝這會兒,看著堂下二人,也是眸色莫辨。 徐瑾瑜當初平南疆之戰,他刻意沒有大肆宣揚,便意在將其外磨練一段時日,去北疆試試。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順國公世子的揣測不無道理,可他倒好,猜中了圣心還敢背道而馳! “哦,朕倒是忘了,還是天牢之事,順國公這怕是忘了,爾等頭上還有朕在呢?!?/br> 成帝的口吻很淡,可順國公立刻重重的將頭磕在地上: “老臣不敢!” 順國公世子打出生就順風順水,唯一不痛快的就是自己的仕途,這會兒看到老父如此,不由淚如雨下: “圣上,千錯萬錯都是臣之錯,您要降罪便罰臣一人吧!求您,求您不要怪父親?!?/br> “不,圣上,都是老臣教子無方!” 順國公縱使恨鐵不成鋼,可到底是自己的第一個嫡長子,傾注了自己近乎大半的心血,他若是真能鐵面無私,便不會在此刻私下求情了。 成帝冷眼看著這一幕,好似自己在這一刻成為讓這父子二人彰顯父子之情的工具了。 “夠了!” 成帝沉聲呵斥一聲,二人立刻安靜下來,隨后,成帝看向馮卓: “林寒肅這兩日查的如何了?” “回皇上,林大人最新報上來的,是那名小二與受害人之一都說明,林騰親口說過自己受順國公府之命。但,林大人還說此案有疑,正在查實……” 馮卓這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而順國公世子也確實做過這種事兒,這會兒整個人低著頭,不言不語。 成帝冷冷看向二人: “順國公教子無方,降為靜安侯,即日起罰奉一年,閉門思過半載,順國公世子膽大妄為,謀害朝廷命官未遂,即日起革除官職,永不錄用!再革其世子之位!” 靜安侯聽了這話,不由臉色一白,但還是顫聲謝恩: “老臣,叩謝圣上恩典!” 此事,圣上還是留情了,但又沒有那么留情。 靜安侯長子這會兒面色一片恍惚,他,這就不是世子了? 而且,父親的國公之位,也因他牽連,被降為了靜安侯? 靜安,怎么想也不會是象征著美好祝愿的靖安。 又要靜,又要安,這對于行伍出身的靜安侯何其諷刺? 可還沒有完,成帝隨后看向靜安侯長子: “現在,你立刻去宮門外跪著,看著朗朗晴天,昭昭日月,好好反思汝之所為!” 隨后,成帝便不再看向二人。 靜安侯攜子至宮外,靜安侯長子還沒有這么丟人過,可是皇命不可違,他抿緊唇,拾起衣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此刻,太陽已至正中,夏日的驕陽不過須臾便已經將靜安侯長子烤的面色通紅,眼神一陣黑一陣花。 不多時,靜安侯長子故而覺得眼前一暗,下一刻,他便忍不住驚呼一聲: “父親!” 馮卓得了消息,很快便奏稟成帝: “圣上,靜安侯也在外頭跪著,他如今年事已高……” 成帝動作微微一頓,他冷笑道: “好嘛,這是怕朕逼死了他的好兒子!” 在成帝看來,靜安侯什么都好,唯獨便是太過溺愛自己的長子,到了這一步,若是靜安侯長子因此生了一場病,或許他這氣也就消了。 可偏偏…… 馮卓有些不敢看成帝的面色,他心里也覺得靜安侯實在有些不會辦事兒,這不是倚老賣老,又是什么? 謀害朝廷命官,這本來是殺頭的大罪,圣上沒有要他們的命,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可他們竟還得寸進尺,怕不是仗著在北疆和烏國膠著的鄭二郎! 成帝隨后拾起方才擱置的奏折,頭也不抬: “讓他們跪,派個太醫看著,別真讓人死了?!?/br> 不過,他們也跪不了多久。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徐瑾瑜便已經收到了消息,等聽到圣上的處置,以及父子二人在宮門長跪的事后,徐瑾瑜不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