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長寧公主的溫泉菜隨著價格的提高,賣的如火如荼,而徐瑾瑜回到書院之后,第一日就與東辰學子們一道去看了紅榜。 “天??!我竟然進前十了!雖然只是一個尾巴,但也值了!” 第十名可是有整整十兩銀子呢! “還有我!我也進了!” “我我我!” 此時此刻的東辰學子們,都仰頭看著紅榜,徐瑾瑜還是當之無愧的頭名,之后便是祁明鈺,楚凌絕排在第五名,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畢竟,西宿雖然慕權貴,可有些學子也是有真本事的! 而此時的十名紅榜之中,東辰學子已經過半,只有祁明鈺可以勉力支持,其余的學子則頗有幾分風雨飄搖之勢。 一時間,人人自危,以東辰來勢洶洶,這般模樣,只怕他日會將他們所有人擠的沒有絲毫立錐之地??! 而與西宿學子的危機感相比的是,先生們則在韓峰面前嘀咕: “韓監院啊,你看到了嗎?這學子和學子就是不一樣!” “是啊,您看看那些東辰來得學子,我們才教了多久,人家便進步了多少?” “哎,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教!韓監院現在可知道為何我們書院考不過東辰了吧?” 多名先生急著就東辰學子此番取得的成績為自己臉上貼金,其中以徐瑾瑜第一課的那位先生尤甚。 那位先生主教雜學,平日只顧著汲汲營營,攀附權貴,現在也跳著彰顯自己的教學水平。 韓峰本不欲理會,可是東辰學子此番的排名卻是實打實的明擺著,讓他一時都不由猶豫起來。 明明,他也會吸納一部分優秀的學子的,怎么就比不過東辰學子呢? “咳,既然如此,還望諸位先生本月對咱們的學子可以多多費心。 而今被東辰學子直接占據了吾等紅榜前十的名額,只怕學子之中也人心浮動,諸君定要穩住諸學子之心!” 韓峰一番斟酌之下,如是說著,不知為何此番東辰學子實在來勢洶洶,讓他心中都有些不安起來,只能先安撫先生,讓先生再安撫本院的學子了。 “韓監院說的是,只是所要如此,吾等只怕又要在書院耽擱不少時日……” 一位先生如是說著,暗示意味極濃,韓峰略一沉思,隨后道: “既然如此,那便給我西宿學子們加一節求知課,每月每人一兩銀子,書院與先生五五分成如何?” 韓峰說的很是熟稔,這話一出,他和幾位先生都十分滿意,只不過他們都無視了學子的意見。 而且,此次的求知課是除了東辰學子外,都可以上的,簡直是把對東辰學子的忌憚就差擺在了臉上。 隨著韓峰的命令發出,不少謀圖上進的學子紛紛解囊,勛貴、官宦子弟也直接買下課程。 畢竟,不買的話,只怕先生可就沒有那么好說話嘍。 可還有一部分學子實在囊中羞澀,只能看著其他人購買所謂的求知課來提高自己。 或許,從此刻開始,他們的距離只會越來越大。 也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們,越來求學的路上,知識一直是有價可循的。 “瑾瑜,你聽說了嗎?西宿搞了什么求知課!這不就是怕我們霸榜嗎?!” “就是啊,太不要臉的,還不許我們參加,一個月一兩銀子,聽那些先生生搬硬套?” “我就是拿銀子打水漂都不愿意給他們,偏偏他們還防著我們!” “嘖,那些先生加起來的水平,也不知可有我們瑾瑜一個人高?” 學子們七嘴八舌的說著,徐瑾瑜聽著大家說的越來越離譜,不由無奈道: “吾尚有許多需要學習的,否則也不會來西宿走一趟。不過,如今西宿已經拿出對策,且還多番規避吾等,這是怕了吾等! 還望諸君再接再厲,等到下次月試,諸君都能紅榜提名!” 徐瑾瑜聲音不高,可是卻讓眾學子一下子激動起來: “不錯!他們這幅模樣,就是怕了我們!” “我們有瑾瑜的提供的試題,里面隨便一道都是那些先生想象不到的,還能怕他們?” “他日,吾等必將紅榜提名!” 眼看著大家又開始熱鬧起來,徐瑾瑜面上露出了一抹淡笑: “對,就該這樣,讓西宿好好看看我們東辰的風儀!好了,接下來我們看看今天的試題吧,本次試題參考承乾三十三年鄉試及次年會試試題,諸君且看題文……” 徐瑾瑜與諸學子一討論就討論了兩個時辰,外頭早已月上枝頭,今日是十五,月涼如水,徐瑾瑜看著外頭那晃動的人影,聲音不由停頓住。 “偷聽可非君子所為,不知外面是哪位仁兄?” 徐瑾瑜這話一出,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停下討論的聲音,偏頭去看。 而也隨著徐瑾瑜這話一出,那個黑影像是被嚇了一跳,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得不緩緩的走了進來。 “是張立?!?/br> 人群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徐瑾瑜不由揚了揚眉,張立此人他有所耳聞,傳聞他在未入西宿前,便已經考過了縣試,之后被西宿重金挖進書院,可卻開始一蹶不振,連考三次都沒有考過。 平日在書院之中,更是屢屢只在中游。 張立早已及冠,面上早已沒有了少年時的意氣風發,長臉無須,眼眸中已經有些呆愣之色。 不知是不是在外面站的久了的緣故,這會兒他走起路來同手同腳,嘴唇被凍的烏紫,可一進門卻沖著所有人長長一揖: “在,在下張立,方才為歸還朱同窗的書而來,外頭門未上鎖,所以…… 實在是在下一時聽入迷了,并非有意偷聽,還請諸位同窗恕罪?!?/br> 屋子十分暖和,張立面上有了幾分血色,隨后而來的卻是滿頰赤紅,這是羞愧所致。 張立這話一出,眾學子亦不知說什么,這試題是瑾瑜拿出來,也是瑾瑜組織討論的,他們無權干涉。 徐瑾瑜看了一眼張立那滿是皴裂細紋的雙手中的那本書,眸色淡淡的看向張立: “敢問閣下,方才吾等所討論題目之中,以為君子不器何解?” 徐瑾瑜這話一出,東辰學子不由有些驚訝,這個題目實在是太簡單了! 瑾瑜平日折磨他們的時候,怎么沒有這么仁慈呢? 張立也沒有想到,自己迎來的不是呵斥質問,而是考校,明明是比自己年少幾許的少年,可是他卻有了在先生面前所沒有的緊張。 張立只覺得幾個呼吸間,自己的手心就已經結結實實的捏了一把汗,他張了張口,忙道: “所謂君子不器,器,皿也,吾以為,君子不應自比器皿,而應高于器皿,優于器皿,君子之用,遠非器皿所能及,但君子之道,可通達信明?!?/br> 張立雖然緊張,可是卻沒有隨口胡言。 這句話的本意有二,一為君子不應局限于一種行業,應努力提高自己,做到德才兼備,文武雙全;二則是器所相對的道,君子應有自己的道,追尋自己的道。 方才徐瑾瑜等人也討論過這道題,此刻張立的回答圓滿的包容二者,且在其上有自己的見解,徐瑾瑜眼中閃過一道笑意,隨后看了一眼張立: “吾觀閣下身上風霜,想來在外候了兩個時辰,這時辰……西宿不是還有求知課嗎?” 張立聽了徐瑾瑜這話,面上不由滑過一抹苦笑: “徐同窗有所不知,吾當初聽信西宿之言,其非不要束脩,還會每年給吾紋銀五十兩,吾這才入讀西宿。 可是,西宿之風氣諸位有目共睹,吾拿不出討好先生歡心的禮物,只能一直坐在最后。 課堂之上,先生講的最多的,是所謂的尊師重道,其余學問也只淺薄授之。 吾雖有瑕便入藏書樓,可卻對不少經文釋義都一知半解,實在無從下手。 而今吾至西宿已有數年,當年之優待已經不復存在,此番求知課吾亦無法再拿出更多的銀錢……” 張立說著,悲從中來,嗆然淚下,幾度哽咽。 東辰學子聽后,也不由惋惜,能夠一舉過了縣試的學子,又豈是昏碌之輩? “方才在門外,吾受益良多,但到底有偷師之嫌,諸君若要發落,吾……自從之?!?/br> 張立說著,又是一禮,下一刻,卻被一只溫暖的手托了起來,張立茫然抬眼,徐瑾瑜面色溫和,唇角含笑—— 第113章 “學子有書院之分, 但學問無界,張同窗既有求學之心,日后也可一同來此探討?!?/br> 徐瑾瑜此言一出, 不提東辰學子如何詫異,只張立整個人便在原地僵立了數十息,這才如夢初醒一般,語氣急促道: “徐同窗的意思是,以后,以后我都可以來聽諸位的探討題目嗎?我,我, 我何德何能……” 張立激動的眼睛通紅, 他飛快的眨動著眼睛, 可也無法止住那吧嗒吧嗒落下的淚水: “是我, 是我失態了,可是我真的, 真的好高興!徐同窗不知, 方才的兩個時辰,是我自入書院以來, 最充實的兩個時辰。 諸君的見解鞭辟入里, 發人深省, 解了我無數疑惑,以后若是能與諸君同學,實乃吾三生有幸??!” 張立說著, 沖著徐瑾瑜又一拱手, 眼眶還帶著淚花: “多謝徐同窗收留——” 張立看的明白, 這里面徐同窗雖然年紀最小,可卻是一群人中的領頭人, 若無他開口,自己如何能留下來? 徐瑾瑜聞言,只是勾了勾唇: “吾只是見張同窗你有向學之心,實不忍黃金埋沙、珠沉滄海之事發生罷了。 最重要的是,我亦欣賞張同窗的一點即通,篤學慎思之風,還望日后吾等可以共勉共勵,同得佳績!” “共勉共勵、同得佳績!” 張立緊緊抓住徐瑾瑜的手,認真的說著。 隨后,眾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探討,徐瑾瑜抽空取了些姜片煮了水,笑吟吟道: “深冬天冷,諸君飲些姜水暖暖身子吧?!?/br> 眾人欣然同意,直至月半中天,眾人才意猶未盡的散去。 張立走去凌水居,外頭依舊寒風簌簌,可是他卻覺得渾身上下,由內而外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