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誰說不是呢?也就是今天沒有下雨,不然這屋子連踏足之處都沒有!” “世人都說我們東辰死要錢,我看是我們東辰給西宿背了黑鍋!這擇舍費我就不交,他能耐我何?!” “好了,別說了,一會兒瑾瑜就要來了。他是我們中年歲最小的,你們都勸著點?!?/br> 眾人說著話,卻是不約而同的發出了一聲嘆息。 正在這時,徐瑾瑜推開并未上鎖的木門,少年錦衣華服,從矮矮的木門下走進來的時候,讓人不由呼吸一滯。 他不該屬于這里。 “諸位兄臺來得好早,今日倒是我來遲了?!?/br> 徐瑾瑜眉眼彎彎,打量著那茅草屋,笑瞇瞇道: “韓監院安排的地方果真不錯啊?!?/br> 徐瑾瑜直接把包袱隨便揀了一處空地擱下,坐在了一旁的稻草之上。 徐瑾瑜這一坐,把小廝都看傻眼了,他連忙道: “這不能啊,徐郎君!監院大人親自吩咐的,幽篁苑是特意給您住的!” 您放著獨門獨院的大院子不住,住著茅草屋,這是打韓監院的臉??! 小廝話沒敢說完,可是看著徐瑾瑜不為所動的模樣,連忙求救的看向一旁的楚凌絕。 楚凌絕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可是對上徐瑾瑜那狀似無意一般,淡淡看過來的眼神,卻是不由呼吸一頓。 最終,他什么也沒有說。 小廝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這徐郎君看著文弱溫和,可是怎么竟給人出難題? 而徐瑾瑜這會兒也不管小廝如何,反而在同窗們那驚訝的目光中,打聽起了同窗們來到西宿所發生的一應事情。 而一旁的小廝看徐瑾瑜真的不準備走了,生怕辦砸了差事,連忙小跑著去尋了韓峰。 “監院大人不好啦,那位徐郎君他非要住下三院!” 第84章 韓峰這會兒好容易回到自己的院子, 方才對著那二位世子笑的他臉都僵了! 這會兒,韓峰正準備舒舒服服的喝一口此前由江南富商之子上供的金壇雀舌,卻不想小廝的呼喊讓他直接一口茶水猛的噴了出來: “你說什么?那徐瑾瑜是傻子嗎?!” 下三院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他們特意用來圈擇舍費的地方, 平常學子往往最多堅持到下一個雨天,就忍不住了。 可是這個徐瑾瑜自己非要住這地方…… 小廝見狀,連忙將徐瑾瑜來到舍館后的言行說了一遍,韓峰端起那杯茶水,慢悠悠的吹了吹: “哦,這是替他的同窗鳴不平呢?他要住,就讓他??!東辰來得都是一群窮鬼, 連區區十兩起步的擇舍費都交不起, 那還讀書做什么?” 可韓峰又豈知, 他口中的區區十兩, 乃是尋常百姓三口之家三年的嚼用。 小廝聽了韓峰這話,有些不解道: “所以, 您的意思是, 不管那位徐郎君了?” 韓峰哼笑一聲,端起茶水: “管, 怎么不管?那位身后可站著趙世子和魏世子呢, 我如何能不管? 但, 這么一號人物我在京中從未聽過,等我先查清了他的底細再說。 況且,少年人都傲氣, 這路嘛, 是他徐瑾瑜自己選的, 就算是趙世子和魏世子也不能怪到我的頭上?!?/br> 小廝猶豫了一下,道: “可是, 還有楚世子陪著他呢?!?/br> “噗——” 韓峰剛喝進去的茶水又噴了出來,他直接站了起來: “那你怎么不早說?!那楚世子再怎么說也是一個侯世子,跟著往下三院跑什么?” 韓峰今個這茶是喝不安穩了,隨后他便急急帶著小廝朝下三院走去。 這下三院韓峰從未來過,其距離不是一般的遠,等韓峰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黯淡了。 只見韓峰氣喘吁吁的沖了進去,就看到人群之中,少年上一秒還言笑晏晏,下一秒看著他的眼神就冰冷漠然,讓他只覺得心里一抽。 “瑾,瑾瑜學子,你怎么在這兒?呦,楚世子也在這兒呢?這地方實在是太過簡陋了,您二位不如先移步一二?” 可是,韓峰這話一出,卻無人搭理。 就連楚凌絕這會兒都沉浸其中,他本來想要走人,可是看著徐瑾瑜明明身無長物,可卻被自己的同窗那么敬重的模樣,忍不住停下了步子。 他想要知道他為什么那么受人喜愛,然后這一留下,他就舍不得走了。 徐瑾瑜只是問了同窗們進西宿后的見聞,得知他們都被被接引的學子索取過費用,但沒有人支付后,就被丟在了半路。 也幸好他們結伴而來,有一人用一塊碎銀,這才換來了小廝的引路。 但因為銀子太少,小廝知道一群人不交沒有銀子交擇舍費后,直接轉頭走人了。 真真是把嘴臉二字寫的明明白白! 而這番對話一出,學子們一時心情郁郁,徐瑾瑜卻笑著讓大家以陋室為題,賦詩一首。 而也正是因此,一下子打開了大家抒發心情的通道,有人譏諷,有人趕來,有人明褒暗貶,如此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讓楚凌絕看的都技癢不已,也直接加入了眾人臨時組成的“詩會”之中。 因為大家都受了不小的委屈,所以通篇文章一氣呵成,那叫一個筆走龍蛇,揮斥方遒。 整個茅草屋的氣氛瞬間被點燃了,讓楚凌絕都暫時忘記了他也是西宿的學子,轉而開始抨擊西宿了。 而一旁的徐瑾瑜仗著自己的過目不忘,有條不紊的將所有同窗的詩作一一記錄下來。 韓峰也算是個能屈能伸的,見無人理會,他又忙上前幾步,準備往茅草屋里走,卻不想直接結結實實的磕在了那低矮的門框之上。 “哎呦!我的頭??!” 韓峰痛呼出聲,眾人聽到聲音,才有心情看向他,徐瑾瑜寫完最后一首詩,這才溫聲道: “咦,韓監院怎么過來了?” 韓峰的臉抽搐了一下,強忍住自己懟人的心,賠笑道: “這不是聽說瑾瑜學子準備住在這下三院,我心中擔憂啊,這地方實在是太過簡陋了?!?/br> “哦?可是我的同窗都在這里,他們能住得,我自然也能住得?!?/br> 徐瑾瑜淡淡的說著,一旁的學子們紛紛動容: “瑾瑜……” “瑾瑜,這地方卻是差得遠??!” 徐瑾瑜看了一眼自己的同窗們,卻直接道: “對了,我還沒有問過韓監院,為何這二十五兩的束脩,只能住在這樣的地方,是不是書院搞錯了?” 韓峰聽徐瑾瑜這么說,連忙哭訴道: “瑾瑜學子,你有所不知??!咱們西宿書院可不是東辰那樣,坐落郊外,地廣人稀。 這京城里,寸土寸金的,二十五兩銀子能做什么?” 韓監院這么一說,徐瑾瑜卻是淡淡一笑,隨后直接犀利指出: “果真如此嗎?倘若韓監院有心去打聽打聽,就該知道在京中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院租住半年也才不過區區五兩銀子,何況是……這樣的呢? 二十五兩銀子,就算是在京城,這樣的茅草屋買下它也綽綽有余了?!?/br> 徐瑾瑜聲音溫和,沒有絲毫步步緊逼的意思,就像是閑話兩句,可卻讓韓峰一時支支吾吾起來: “這,這我還真不知,再說,就算如此,還有請先生的費用,一日三餐的費用呢?!?/br> 徐瑾瑜似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是這樣嗎?那敢問韓監院,請一位先生的銀錢價值幾何?柴米油鹽又價值幾何?” 韓峰平時哪里會管這些,自然一句話都達不上來,徐瑾瑜卻笑著道: “如書院這樣請先生教導一整個教學齋的情況,一般為一個先生一年十兩銀子,若有名師大儒則另算。 至于柴米油鹽,我若說的太多,只怕會惹韓監院厭煩,但一個人,即便是頓頓吃rou,□□米白面,半年也最多不過三兩多的銀子,現在韓監院要不要再算一算這筆賬?” 徐瑾瑜一字一句已經算的極為清楚,也就是所有學子的束脩加起來,書院的成本只在三分之一。 可即便如此,韓峰卻仍貪心不足蛇吞象。 徐瑾瑜的話讓韓峰額角的汗水緩緩滑下,他動了動嘴唇,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逼到這種地步。 明明每一句話都溫軟如水,可卻像是藏著鋒利的刀劍一樣,三兩下就把他逼到四角。 “話雖如此,可是書院運轉也是需要銀錢維持的,徐郎君……” 韓峰拼命的想著辦法想要為自己擺脫困境,可是徐瑾瑜一聽他說話,就只是笑笑,隨后便低頭整理起了方才“詩會”上的產物。 因為大家都真情實感,所以不止一篇,這會兒已經可以湊成一本詩集了。 “徐郎君,你在做什么?” 徐瑾瑜頭也不抬道: “回韓監院的話,山長讓吾等在外不要松懈了功課,方才您來之前,吾等剛剛舉行了一場臨時詩會。 這些詩作俱是佳作,吾自當要好好整理成冊,等回東辰后請山長過目,若是能以詩集廣而告之,也是極好?!?/br> 韓峰聽著徐瑾瑜這話,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他忙道: “不知,這詩集我可能瞧瞧?” 徐瑾瑜動作一頓,笑瞇瞇道: “自無不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