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府醫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    徐母愣愣的看著府醫:    “娘,娘胎里帶出來的?”    “正是,應該是夫人在中毒不久后,便懷了身孕,毒素被令郎吸收,這才讓這毒愈發兇險?!?/br>    明明是給成年人下的毒,可是卻被一個胎兒全部吸收,毒素早已經融入他的每一滴骨血,可不兇險?    “那,什么是無疾?”    趙慶陽出身勛貴,也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毒藥,府醫隨即解釋道:    “所為無疾,是取“無疾而終”之意,若是成年人中了無疾,健康者會看著一切康泰,健壯如牛。    若是身有沉疴之人,也會覺得沉疴好轉,身體康健起來。    可若是一旦過了四十歲,便會一夜過世,走的分外安詳,是為無疾而終。    無疾之毒,是一把雙刃劍,全靠日積月累所致,平日里診脈只會覺得脈象與正常人相比有些虛弱罷了。    至于這位郎君的脈象,也頗有幾分奇特,明明自幼身中奇毒,脈象的虛弱已經表露在身體之上……令郎可是自幼體弱,稍有不慎便會咳血?”    無疾對于成年人來說,是一把雙刃劍,可是對于還未出生的胎兒來說,可遠非看上去那么簡單!    無疾,終究是毒物!    徐母麻木的表示贊同,府醫也點了點頭:    “對,就是這樣,按理來說,他活不過及冠。    可是,吾卻發現他的體內卻另有一股生氣與毒素抗衡,這才讓他如今看起來尋常與常人無異,只是卻不能受冷,不能受寒,不能輕易生病?!?/br>    “這一次的風寒,稍后吾會開方抓藥,夫人以后務必要照看好令郎的身體。    他每生一次病,都是在折損壽數?!?/br>    府醫語重心長的說著,徐母卻始終沉默。    正在這時,師信突然道:    “既然是毒,那就有解毒之物,不知這無疾之毒,何解?”    “對,這毒如何解?我們家老頭得了圣上好多賞賜的奇藥,嬸子你別擔心,一定有辦法!”    “無解?!?/br>    府醫說著,隨后又頓了頓:    “這天底下,除了一人外,無人可解。我之所以能知道這毒,乃是因為這毒是我師兄親自研制而成。    不過,當初師兄研制此毒,乃是為一位身患沉疴的友人所制,卻不想……今日讓吾在這里遇到?!?/br>    “那敢問大夫,您的師兄究竟在何處?”    府醫搖搖頭:    “吾亦不知,吾入世為富貴名利,但師兄淡泊如風,不知其蹤。    不過,這位郎君身體內的生氣若是一直源源不絕,想必也能壓制這樣奇毒一二。    至于以后,就要看各人的緣法了。吾師兄名為吳子敏,諸位可以找尋找尋?!?/br>    府醫將自己知道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可是卻不抱什么希望。    自從他與師兄分道揚鑣后,已經十幾載未曾見到他了,這位郎君還真不一定可以遇到師兄。    府醫心中嘆息一聲,隨后便開始認真的開方抓藥。    等府醫去煎藥的時候,向來大大咧咧的趙慶陽走到了徐母的身旁,低低道:    “嬸子,這不怪您的,您知道的?!?/br>    趙慶陽作為在場唯一知道徐瑾瑜真正身份的人,這會兒心里也是五味雜陳。    瑾瑜的身世已經悲苦到這樣的地步,怎么還會有這樣的事兒?    四十歲,男子四十而立,這正是最該意氣風發的時候??!    怎么就……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這樣?瑾瑜已經什么都不爭,不搶了,為什么他連出生都帶著那些人給的孽!”    徐母的聲音又悲又苦,哽咽壓在喉頭,連嘶吼也不敢放聲。    可是,在場只有趙慶陽聽懂了她內心深處的苦痛。    徐母看著躺在床上的徐瑾瑜,只覺得一陣悲從中來,她喃喃著:    “難怪,難怪大郎幼時身子虛,我和他爹費盡心思也養不好。    明明村子里不是沒有像他這樣的孩子,原來,原來是這樣?!?/br>    這一刻,徐母心中的恨意已經攀升到了頂峰。    她不信臨安候府中無一人知道這件事。    她也終于明白,為什么侯府對于瑾瑜那樣怠慢。    他們,怕是一個個心和明鏡一樣,知道自己帶回去的孩子命不久矣,所以索性不去理會。    可他們怎么忍心?    怎么忍心???!    徐母這會兒整個人都是木的,但即使如此,她還是親自給徐瑾瑜喂藥,呆呆的看著徐瑾瑜。    看到徐母這樣,趙慶陽等人心里也并不好受,幾人眼神示意一番后,紛紛退出了房門。    趙慶陽率先沖著二人拱了拱手,道:    “我既然叫了一聲瑜弟,瑾瑜就與我親兄弟無異了,瑜弟的性子我知道,就算他醒來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也一定會回書院讀書的,屆時就要辛苦二位日常多多照應,慶陽在此謝過!”    以往,雖然因為徐瑾瑜的緣故,幾人低頭不見抬頭見,但是都不過是點頭之交。    可徐瑾瑜突如其來的奇毒,讓趙慶陽不得不考慮到徐瑾瑜的書院生活。    可趙慶陽這話一出,師信和宋真微微有些變色,師信面色淡淡,語氣帶著幾分強硬道:    “瑾瑜也是我們的友人,趙世子不用說我們也會照看!”    “不錯,瑾瑜在書院幫了我們良多,趙世子不用多言?!?/br>    宋真心里也有些不舒服,這就是寒門和勛貴子弟間的隔閡了,一個覺得對方高傲,一個覺得對方清高。    趙慶陽也發覺是自己態度不對,他抿了抿唇:    “是我失言了。接下來我會盡全力在京城范圍尋找那位吳大夫,我就不信一個大活人還能找不到了!”    宋真看趙慶陽態度還算不錯,這才面色和緩:    “我家在江南略有薄產,我也會傳信回去托人尋找?!?/br>    師信抿了抿唇:    “我也會請我娘的友人探問一二?!?/br>    趙慶陽深吸一口氣,抬眼看著那半開的門,一眼可見徐母那孤寂悲痛的背影,低聲道:    “那我們一起努力!”    三個少年相視一眼,突然覺得對方也沒有那么看不順眼了。    “是,為了瑾瑜,我們一道努力!”    “四十歲算什么,瑾瑜是要長命百歲的!”    隨著少年們宣誓一般的話音低語落下,別院又恢復了安靜,但沒過多久,喝了藥的徐瑾瑜便幽幽醒轉。    只是,讓徐瑾瑜有些意外的是,房間實在是太安靜了,就連娘也在發呆。    看來,真的是自己嚇到他們了。    可是,他已經努力的讓他們不要那么害怕了。    “娘。娘?”    徐瑾瑜喚了幾聲,徐母這才驀然回神,她愣愣的看著徐瑾瑜,突然抱住徐瑾瑜大哭起來。    “大郎??!我的大郎!”    徐瑾瑜身子一僵,隨后輕輕拍著徐母的后背:    “娘,我沒事兒了,你看,我好好的?!?/br>    徐母一時失語,只是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孩子,淚水卻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止都止不住。    徐瑾瑜無奈的笑了笑,準備下床去給徐母倒杯水喝,那碗湯藥效果很好,除了嘴巴發苦外,他也覺得冷了,身上還起了一層薄汗。    “瑾瑜,別動!你想要什么,跟娘說!”    徐母頓時連哭都忘了,差點沒原地跳起來,而徐瑾瑜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玩笑道:    “怎么就是看娘哭的這么厲害,想給娘倒杯水罷了。就是一場小小的風寒罷了,娘就哭成這樣,我還以為我要命不久矣了呢!”    徐瑾瑜這話一出,徐母如遭雷擊,僵立當場,淚水決堤而出。    趙慶陽從外面走了進來,對徐母道:    “嬸子,這事兒我和瑜弟說吧,您先去休息休息??薅嗔藗碜?,瑜弟還要您照顧呢?!?/br>    趙慶陽的最后一句話戳中了徐母的軟肋,徐母滿眼哀傷的看了徐瑾瑜一眼,這才掩面離開。    徐瑾瑜將疑惑的目光放在了趙慶陽的身上,趙慶陽抿了抿唇,一時也不知該怎么說。    不過,瑜弟一向聰慧,這樣的大事,自然也不可瞞著他。    趙慶陽隨后將府醫的話捋了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徐瑾瑜。    “所以……我是因為臨安候夫人,天生帶著無疾之毒降生?”    徐瑾瑜習慣性的摩挲著指尖,腦中卻在思索自己已經久沒有回憶過的原書劇情。    看來,自己身上的無疾之毒,侯府中人一定有人知道。    畢竟,當初在看到那本書的劇情時,徐瑾瑜就覺得十分奇怪,按理來說,古代對于血脈看的很重,原主又是天賦異稟,為何會被直接當成棄子,所作所為都被逼給楚凌絕鋪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