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蜜罐 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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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傳來冷風一樣的嗓音:“請進?!?/br> 金長明常常覺得,怎么有人連聲音也低溫? “彭先生?!苯痖L明這次過來是為了傳話。 彭安低頭忙著工作:“嗯?!?/br> “陳先生說,他要在東五山住久些?!?/br> 彭安抬眼:“他要留在那里?” “陳先生說,他要贖罪?!笨山痖L明聽起來,陳展星說這話的口氣更像要犯罪。 彭安用食指推起鼻梁上的鏡框:“他不會想在那個女人面前上演苦rou計,博取同情心吧?” “我不清楚?!苯痖L明眼觀鼻,鼻觀心。他只是一個聽令者。 彭安冷淡地說:“那個女人的心肝是黑獠牙,想討她的原諒,自討苦吃?!?/br> “一切未知?!?/br> “陳展星在東五山寂寞難耐,見到一個女人就浮想聯翩。晚上夢境連連,醒來頭腦發熱,他可能覺得世上只那一個女人最美麗了?!?/br> 金長明不得不說句公道話:“陸小姐長得確實很美?!?/br> 彭安仰靠在椅背上:“等他出來見到其他女人,就知道他的決定有多愚蠢?!?/br> 金長明沉默。他贊同,但他不能贊同。 第9章 也就那樣。 彭安合上文件:“隨他去好了,正好他的銀行鑰匙在我這里,他贖他的罪,我花他的錢。他索性在東五山待個十年八年,別出來禍害人?!?/br> 金長明面向窗外,見到遠處的東五山。薄霧彌漫,宛若仙境。 彭安又說:“金律師,這個月你別去探視了,我閑著也是閑著,過去走走?!?/br> “是的,彭先生?!苯痖L明想,他暫時不需要再見陸姩。然而,才剛走出彭安的辦公室,他遇到一個女人。乍看之下,他差點以為是陸姩。 金長明和陸姩第一次見面,是在拘禁所。 陸姩在那里待了比較久,素面朝天,隨意扎起的頭發柔順地垂下來。 天花上的那盞燈特別白,特別亮。金長明的一個同事調侃,那是正道之光。但站在燈下的陸姩跟蒙了一層灰似的。當時,金長明覺得這是因為她披了一件寬大褪色的灰衣。 后來他再見陸姩,仍然看不見她的色彩。 她很美,卻不像待開的花,反而是花期已過將要枯萎的樣子。 偏偏陳展星著迷得不得了。 眼前走來的這一位女子,仿若藝術油畫。畫上,欲滴的玫瑰沾著未干的顏料,新鮮,活力滿滿。 注意到他的目光,女人微微一笑:“你好?!?/br> 她淺笑時和陸姩有八分相像。剩下的兩分,比陸姩溫柔一萬倍吧。 金長明揣測,這是誰?他轉念一想,算了,少管閑事保平安。 * 下午開會,一個女人過來斟茶倒水,彭安才知道,新來了這么一個人。 女人進來會議室,走到他身邊,送上一杯咖啡:“您請慢用?!彼谝糗浥?,甜滋滋的。 在場的好幾個男人望過來。 午后的陽光晃著,落在彭安的鏡框。他移眸,見到女人的手上戴了一條鏈子,純白珍珠有點炫目。他抬起頭。 她輕輕一笑,盈盈雙眸比珠寶更閃耀。 如果不是她出現,彭安快忘了,陸姩曾經也是這樣花枝招展。 她的美色是一把致命利器,用到男人身上時,她從不吝嗇。 他大約想了有五秒。 在這五秒的時間里,梁助理察覺到什么,他非常機靈,介紹說:“彭先生,這位是柳枝,新進的員工。柳枝,彭先生是我們的股票經理?!?/br> 柳枝先是驚訝,收起了笑,接著綻放:“彭先生您好?!?/br> 彭安轉向剛才匯報工作的那人:“繼續?!?/br> 柳枝一一為在場的人送上咖啡,她端著空盤子出去,趁人不注意,她偷偷瞄彭安。 彭安正好抬眼。 柳枝被撞了個正著,羞怯一笑,匆匆出去。 * 會議結束,彭安早早回了家。 彭家走了一個兒子,彭安現在是父母的唯一。 彭氏夫婦在上海住了這么久,要見兒子一面卻不容易。彭安晚歸,他回來時,二人已經歇下休息。待彭氏夫婦起床,兒子又上班去了。 彭母好不容易見到兒子,立即喊?。骸鞍舶??!?/br> 多少年了,彭安還是沒有把這個稱呼糾正過來。他說:“我長大了,可以叫我彭安?!?/br> 彭母堅持:“安安?!彼疽鈨鹤幼聛?。 “彭安?!彼麤]有放棄。 不放棄的還有彭母:“安安?!?/br> 彭安坐在單人沙發??磁砟改莻€架勢,這是要老話重提了。 沒錯,彭母的問題很直接:“我問問你,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沒有?!眴栴}過于簡單,彭安連想都不用想。 “以前喜歡過誰嗎?” “沒有?!?/br> 彭父在樓梯口站了有一會兒,走過來:“跟我們說實話,不論性別,不論中西,男的和女的通通不要緊,只要你喜歡過的,就告訴我們?!甭犐先?,彭父已經是破罐子破摔。 說實話,彭安打小就不大有人類的情感波動。 彭氏夫婦有所察覺,把兒子送去醫館。 大夫把了脈,捋胡須良久,說孩子有郁結不散的心事,至于是什么心事?不得而知,只能用些通經活絡的方子。 當然是沒有作用的。 對比大兒子和二兒子,二兒子特別壯。彭父有自己的分析,說:“雙生子在娘胎時,哥哥的營養被弟弟搶走,所以發育與常人不一般?!贝髢鹤由岳淠?,但學習優異,人又孝順。彭氏夫婦就不介意性格問題了。 前幾天,他們在上海遇到一個洋醫生。 洋醫生說,有些兒童和彭安一樣,社交行為模式與常人不同。這是先天性原因。 這個醫生正好在研究兒童認知方面。他老師更有一個課題,是關于autism spectrum disorder的。 彭氏夫婦問治療方法。 洋人醫生說:“這只是老師剛開始研究的課題,一般來說,要好幾年才能真正公開于世。至于治療方法,尚在研究之中?!?/br> 彭氏夫婦這才明白,可能無治了。二人發愁。 彭母又問:“安安,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給爸媽一個準信?!?/br> “我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女人?!?/br> 彭氏夫婦互相看了看對方。二兒子去世以后,他們明白過來,自己的家庭教育出了差錯,教出來的兩個兒子,一個不近人情,一個見色起意,分別走向兩個極端。 彭母:“你喜歡什么?” 彭安:“我喜歡錢?!?/br> 彭父:“可你已經很有錢了?!?/br> 彭安:“我喜歡更有錢?!?/br> 彭父搖搖頭,眼不見為凈,上樓去了。 彭母繼續勸:“安安,我在上海有一個朋友,她的侄女跟你差不多年紀,溫柔可人。我看著非常喜歡,我覺得你也許喜歡?!?/br> “我不喜歡?!?/br> “非常漂亮?!?/br> “媽,別忘了,你生得出我這樣出色的兒子,說明我們家不缺漂亮的遺傳基因?!?/br> “可是我跟朋友說好了,一起吃個飯?!?/br> “你們去就行了?!迸戆舱酒饋硪?。 彭母做最后的掙扎,把一張照片橫到兒子面前:“多漂亮的姑娘啊?!?/br> 彭安撇去一眼。 巧了。 照片里的人嫣然而笑,神態有幾分陸姩的影子。這個人是叫……柳枝? 捕捉到兒子對照片的幾秒關注,彭母險些落淚,滿懷期待地問:“很漂亮吧?” 彭安漠然:“也就那樣?!?/br> 第10章 開什么玩笑。 第二天,東五山方向的天勾出幾縷輝煌的金光,燦爛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