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痣(重生) 第87節
云貞:“……” 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陸崇該不會以為她半夜害怕,所以來找他?雖然這種猜想,不能說全錯。 總比讓她承認向他明說,自己在好奇他的身體來得好。 可床榻再大,她也會擠到他的,她腦海里嘀嘀咕咕,實則也困極了,陸崇被寢之中,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她漸漸迷糊。 不多久,她下意識翻身,身體驟然騰空。 床榻太小,她會掉下去的。 云貞倒吸一口氣,而陸崇的手,卻更快地圈住她的腰肢,將她摟回榻上。 她著實受驚,呼吸緊促。 陸崇起身,難得,他鬢角的頭發,有一點點亂,也讓他向來平靜的眉眼之間,多了點起伏波瀾。 他垂著眼眸,問她:“去床上?” 云貞連忙點頭。 下一刻,她驟然騰空,陸崇竟將她打橫抱了起來,還好這是第二次,云貞有些習慣,順勢環住他的脖頸。 好像這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動作。 他步伐穩,撇開床幔,輕輕放下云貞,折回去,拿了個枕頭回來。 那分出去的枕頭,頭一次回到床上。 身側多了一道呼吸,云貞閉眼,眼睫如蝶翼般顫了顫,她等了會兒,偷偷睜開眼睛,看到平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他已闔起雙眸,呼吸綿長。 云貞將手,放在心口。 自己是不喜歡夸張的肌rou,不過,喜歡有力量的男人。 然而下一瞬,男子再度睜開眼睛,他翻身,對著她。 云貞愣了愣。 陸崇寬大的手掌,覆在云貞光潔柔滑的臉上,他的拇指,緩緩揉過她眼下,便見她雙瞳若星漢璀璨。 床幔之中,男子聲音低低的,說了句什么。 云貞面色一紅,小心翼翼合上眼眸。 他低頭,另一只手,勾住她那抹細腰,虎口嵌住,微微加重力度,一掐。 云貞氣弱,“唔”了聲。 夏日暑氣起,房中冰盆冒出絲絲涼意,唯床幔之中,灼而不燙的氣息,久久難以消散。 后半夜,陸崇洗了個冷水澡。 ... 第二日,云貞看著鏡子里,自己殷紅的面頰,用手心拍了拍。 還沒等她捋清,長春堂那邊卻來人,把云貞叫過去,云貞記得老夫人禮佛,她換了身素一些的衣裳。 那嬤嬤提前知會云貞:“七夫人,等等堂上,是有大事的?!?/br> 云貞:“什么事?” 嬤嬤又說:“那老夫人是來尋親的?!?/br> 卻說這小半個月,鎮國公幾次遞拜帖過來,侯夫人都壓下來,老夫人陸氏無奈,寫了封信陳情,最后,又親自來侯府。 侯夫人和秦淑慧也才知道,原來云貞是國公府流落在外的孩子。 當真叫二人大吃一驚。 如今,國公府再上門,她們也不好再攔著,把云貞叫過去前,自然也要道明原委,好叫云貞有個準備。 而云貞乍然知道,自己是國公府的孫女,她的心很平靜。 因為這過于離奇,她代入不進去,直到上次見面神情嚴肅的老夫人陸氏,眼角微紅,盯著她。 她不由抓了抓手指。 老夫人難掩激動,小心翼翼問她:“你額間,是不是有一點紅痣?老十一也是生了一點紅痣?!?/br> 一瞬,云貞才如遭雷擊,面露訝然之色。 她感到不知所措,看向侯夫人和秦淑慧。 秦淑慧說:“如果貞娘真是國公府的孩子,咱兩家親上加親,貞娘多了長輩疼愛,再好不過?!?/br> 雖是場面話,但道理不假。 侯夫人倒是不予評價,沉默地吃著茶。 云貞用力抓著手指。 面對老夫人和她身旁,鎮國公府的人,那期盼的目光,她后退了一步,撇開目光,聲音淡淡的:“姑祖母認錯人了,我額間,沒有什么紅痣?!?/br> 第七十章 ◎他心中的思量,只多不少?!?/br> 如果不是每天照鏡子, 云貞都要忘記,自己額間這點胭脂痣。 遮住它, 能換一世的安穩, 她沒有不遮它的理由。 那個夢境里,胭脂痣所帶來的,讓她一想起來,心口都一揪疼。 它是災禍的開端。 她曾許多個夜里睡不好, 思考一遍又一遍, 避開一步步險境, 終于有了一方遮風擋雨的屋檐, 學了幾本書, 掌幾間鋪子,人生還算明朗。 已經很好了。 可事到如今, 她們說,胭脂痣是她父親留給她的東西, 是能讓她一躍成為國公府女眷的東西, 她應該接受。 屬實, 荒謬又可笑。 聽到她反駁, 老夫人陸氏皺起眉頭,不能理解, 說:“孩子,我們當時也很后悔,讓你和你母親,在外面受苦受難了?!?/br> 見云貞一改溫順柔和,面色僵硬, 秦淑慧也忙說:“是啊, 沒有哪家愿意讓骨rou流落在外的?!?/br> 她們以為, 云貞過夠苦日子,對這種天降的好事,合該感恩戴德。 至少,不會不能接受。 侯夫人卻放下茶盞,說:“行了,貞娘方知曉真相,老姐妹,你不必如此緊張,總該給貞娘時間,讓她想想?!?/br> 陸氏卻很著急。 當年,國公府十一爺楚淮到了廣寧,方安頓沒多久,就偷偷跑了,叫她擔驚受怕一年,等終于找到,他竟和鄉野女子在一處。 陸氏當時篤定是鄉野女子云氏,強迫楚淮的,國公府的門第,萬不是一個鄉野女子可以攀附。 她極盡手段,拆散二人。 卻沒想到,云氏那么決絕果斷,在得知國公府的意思后,兀自留一封“休夫書”與一截斷發,然后離開。 陸氏燒了堪稱國公府恥辱的休書和頭發,卻意外叫楚淮發現,那天,楚淮吐了很多血,險些昏迷不醒。 后來,即使請名醫調理身體,不到一年,他終是病入膏肓,離開人世。 臨走那一年,他表面不恨不怨,卻再也不肯喚她“母親”。 只在彌留之際,為表孝順,他道了一聲。 這么多年,陸氏每每想起來,悔不當初,已經十幾年,午夜夢回,仍不能釋懷,再看陸崇身為侯府嫡系,卻能不顧門第,娶無父無母的云貞,陸氏偶爾會反思,當年如果她放寬眼界,是不是不會釀成如此悲劇。 然而天意弄人,云貞竟是楚淮的女兒,這讓她如何不激動? 她多希望能認為云貞,彌補她對幼子的思念與歉疚, 向來莊嚴的老太太,眼眶泛紅:“云貞,孩子,我是你祖母啊,我聽說這些年你不好過,回來吧孩子,國公府的東西,會有你的一份,你不必那么艱辛了?!?/br> 侯夫人閉上眼睛,搖搖頭。 云貞喉嚨酸澀。 她問:“如何肯定我是國公府的血脈,就這胭脂痣么?!?/br> 陸氏很肯定:“是,你父親額間也是有一顆慧痣?!?/br> 云貞面色發白,她覺得有些好笑,假如不是她這般營營,如夢境那樣,國公府哪有見到她的那一日。 所以,能帶給她安穩人生的,不是胭脂痣,是她的籌劃,是她自己。 這時,外頭丫鬟打起瑪瑙珠簾,道:“夫人,七爺回來了?!?/br> 場上幾人皆是一驚,堂上一靜。 尤其是國公府的人。 今日端午第二日,她們打著送端午節禮的名義上門,一來,也是不想端午節這日叫老夫人難受,二來,今日陸崇要去衙署。 經上回找馮氏,被陸崇制止后,國公府也不傻,專挑他不在的時間來。 結果那丫鬟話音剛落,便看侯府七爺跨進屋來,他頭戴烏紗帽,一身緋紅常服,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那周身,氣勢冽冽如冷風,墨色眼瞳掃過國公府的人,眼里一片漠然。 偏生,他還不忘禮數,朝老夫人拱手行晚輩禮,道:“姑祖母?!?/br> 云貞抬起頭,看向他。 陸氏:“七爺來得正好,你幫勸勸云貞……” 他道:“國公府的事,我大抵知曉,但具體如何,端看貞娘自己?!?/br> 陸氏:“這……”陸崇竟說讓云貞自己決定,可是,哪有這種道理,出嫁從夫,女子本就該聽丈夫的話。 沒留給他們反應時間,陸崇又說:“我與貞娘還有事,便先走了,”他看向云貞,“走吧?!?/br> 云貞回過神,觸及他雙眸,她方明白,他是來帶她走的。 帶她離開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