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痣(重生) 第6節
云貞悚然,小手扒拉窗格子上,剛要拉回窗戶,外面一個劍鞘卡住窗戶,隨后,傳來周潛一聲淺笑:“云姑娘,是我?!?/br> 云貞咬著嘴唇。 夢里這時候,他們早就到京城了,她沒有和周潛相處太久,不知道他的秉性。 好在周潛沒有進一步失禮,雖然窗戶留著一個縫隙,云貞不用直面他,饒是如此,她不由懊惱,氣自己為何要開窗,平白生事。 她不說話,周潛便說:“其實走水路,三五天就到京城了,只是怕你不習慣水路,但意料之外,走陸路你也會不適?!?/br> 靜默了一會兒,云貞說:“對不住,是我身體不爭氣,耽擱了行程?!?/br> 周潛:“你不用道歉,我只是有一事,不得其解?!?/br> 云貞心跳突然加快,她輕輕咬指節,說:“公子不懂的事,小女也……” “咔”的一聲,周潛用力拉開窗戶,月光倏然照進屋內,少年歪著腦袋瞧她,笑道: “姑娘為何裝???” 作者有話說: —— 周潛:今天是覬覦貞娘的一天。 陸崇:現在滾還來得及。 —— 不出意外,下章男主出場哈哈 第五章 驚鵲 ◎驚鴻一瞥,莫過如是?!?/br> “錚”的一聲,云貞心中緊繃的弦斷了。 她呼吸加快:“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周潛從懷里拿出一張方子,念:“黃芪杜仲白芍當歸……這是你吃的藥,只有補氣活血的功效,郎中也說,姑娘并沒病?!?/br> 云貞捏著五指。 裝病拖時間的事,傳到承平侯府,她該如何自處? 看出她慌了,周潛說:“這事只有我知道,我讓郎中別說實話的?!?/br> 萬幸周潛沒告訴旁人,可云貞不明了他的目的。 她低著頭,沒說話。 她出行總戴帷帽,時隔多日,周潛終于再見到她的臉。 月華如水,照亮少女白色裙裳,光澤折散,朦朧中,她雙眸低垂,長睫輕然一顫,緊繃著身體,像山林間乍然闖入獵人領地的小鹿,很是無措。 這般美,這般惑人。 周潛放輕聲音:“你還沒告訴我,為何裝病?!?/br> 云貞又后退一步。 周潛知道她膽子小,但不知道這么小,不對,她既然裝病,也不算膽小了。 他克制著攻擊性,誘哄著她:“因為你不喜歡陸旭?” 陸旭便是他的表弟,云貞救了的少年。 云貞不敢再落人話柄,定了定心,解釋說:“不是,我只是不敢去京城,”頓了頓,“……我怕?!?/br> 她聲音軟,說到最后,帶了五分真情,尾音哽咽。她怕夢里的未來,怕那莊嚴的侯府。 周潛以為她為遠離故鄉而彷徨,他神色緩和:“你別怕,到京城,我罩著你,我會說服母親,讓你跟我們回廣寧?!?/br> 云貞更怕了。 她一手抱著胳膊,偏著頭不看他。 周潛只當她在思考,說:“云……貞娘,今夜是我唐突,你早點休息,”想了想,又說,“明日開始,你別裝病,也別這么躲著我?!?/br> 說完,他幫她合上窗戶。 屋內光源戛然終了,云貞再控制不住自己,她雙腿一軟,跌坐在地,忍不住全身發抖。 周潛這些話,讓她想起那個夢里的事,他們說著愛她,卻也一步步將她逼進絕境,她只覺滔天疲倦,難以喘息。 她不想要,也不需要這樣的愛。 云貞壓著聲音,哭了小會兒,才逐漸冷靜,強迫自己想事,而不是沉溺在恐慌中。 先是,她太天真了,郎中不是蠢貨,定能看出她裝病,她卻沒想到收買郎中,再者,周夫人和周潛肯定很快離開,她最好按他所說,明天不裝病。 最后,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姆媽? 馮氏和小翠住在隔壁偏房,她好想撲到姆媽懷里,訴說恐懼,可是除了讓姆媽擔心,又有何用? 她本就是多事之人,總該學著自己擔著。 這一晚,她輾轉難眠,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睡過去,但腦海里,浮現許許多多的人,一張張面孔,有趙夫人,姜夫人,有陸旭,陸曄,陸昌…… 忽的,定在穿著緋紅官袍,面容俊美的男人身上。 彼時他官至尚書,入內閣,掌官吏,天未亮出門,踏月而歸,三十多的年紀,還未娶妻,后宅依然干干凈凈,只住著她一個外來者。 她時常猜疑,他一直不娶,是不是怕正妻看到她,會心懷芥蒂,她暗自下決心,到那時候,她一定不會礙著他們。 可如此君子,多次對她出手相幫,難道夢里的云貞,心中不曾存有片刻幻想? 存過的。 只是,于他而言,她是災禍。 驟然,云貞心口收縮,眼角滑落淚珠,她恍然回到現實,忙用袖子擦眼淚,便聽屋外來回腳步聲,馮氏來拍門:“貞娘,起來了嗎?” 云貞披著衣裳,開門:“姆媽,這是怎么了?” 馮氏小聲:“廣寧出事了,周夫人要趕回去?!?/br> 云貞緩緩睜大雙眼。 知道定南侯突發惡疾的消息后,陸瑤和周潛已收拾好東西,要乘夜色而歸,云貞和云寶珠前去送行,陸瑤與她們道別后,邁進馬車。 眾人在忙,周潛瞅空到云貞旁邊。 他神色嚴肅:“你要等我?!?/br> 云貞怕控制不住流露高興,就不說話了。 周潛卻愛極她的柔軟,這沖淡了點他對祖父垂危的郁結,于是,他解下腰間一塊白玉荷魚紋玉佩,強自塞到云貞手里。 云貞大驚:“你……” 周潛:“信物?!?/br> 他迅速轉身,離開此處。 云貞和云寶珠都沒戴帷帽,馮氏同陸瑤留下的管事、丫鬟,以及四個侍衛說話,她沖上去就暴露面容了。 可這玉佩,相當燙手。 目睹一切的云寶珠也驚訝萬分:“你們……” 云貞咬著聲音:“噓?!?/br> 她拉著云寶珠回到院子,左右無人,她解釋:“方才公子塞給我玉佩的事,要是被他母親,被京城承平侯府知道,會以為我勾引公子?!?/br> 云寶珠:“不就是你勾引他的嗎?” 云貞盯著云寶珠。 她向來泥捏的性子,云寶珠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出明晃晃的惱火,最可氣的是,她生氣了還這么漂亮。 云寶珠問:“你干嘛?” 云貞:“我沒勾引他!” 說完,她推開云寶珠,回到房中。 門外云寶珠酸氣沖天:“喲喲喲,你手上拿著的不就是證據?” 好在馮氏剛好回來,罵了云寶珠兩句,這事才暫時消停。 馮氏進屋,桌上擺著一塊荷魚紋路玉佩,玉質溫潤細膩,魚身蓮葉,線條相互涌動,栩栩如生。 馮氏:“周公子給的?” 云貞躺床上:“我不想要?!?/br> 馮氏嘆息:“不若交給驛丞,讓他送……不行,這件事但凡被周夫人察覺,麻煩的是咱們?!?/br> 分明是她不要的東西,怎么她還不得不收,這是什么道理。 末了,云貞用素白手帕,包起玉佩,說:“說不定能當不少錢?!?/br> 可惜只能自我寬慰,玉佩角落刻著“定南”二字,玉質和做工如此上乘,當鋪不會接的吧。 唯一慶幸的是,周潛的離開,解決了她目前最大的困局,他至少一年沒法北上,一年后,他也該忘了她。 云貞想,她真壞,居然因為定南侯的死松一口氣,希望定南侯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要生她的氣。 馮氏不知云貞心里的小嘀咕,方才在外面,她已和陸瑤留下的人打過招呼。 馮氏:“除了四個侍衛,還有一個管事一個丫鬟,管事姓錢,丫鬟叫新桃?!?/br> 云貞一驚,看來那個計劃,除了沒記得買通郎中,她還沒想到,周夫人會留下管事。 馮氏繼續:“你和云寶珠出行遮得死死的,他們都真正見過你們面容?!?/br> 云貞肩膀一垮,還好還好。 馮氏接下來說的事,更為重要。 陸瑤本應該親自去承平侯府的,婆家出事,她寫了一封親筆信,由錢管事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