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雪聽喬微這么說，又覺得無趣。

    “若是做天道也有這么多的束縛，那豈不是和凡人一樣？那這樣的天道不做也罷！”

    夜千雪高聲道：“人活一世，還是隨心所欲最重要！”

    喬微：她覺得之前自己將所有的錯處都怪在君千溟身上似乎有些武斷了，合著夜千雪本身就三觀不正。

    “若人沒了束縛，全憑本心好惡去行事，那和魔族有什么區別？”喬微不得不去糾正夜千雪的三觀問題。

    夜千雪皺眉，“人怎么能和魔相提并論？”

    “怎么不能？正是因為魔族抑制不住自己本身的欲望，而且是無止境地貪婪，所以天道才會將魔族壓制在魔域?！眴涛?。

    “天道壓制魔族，難道不是因為修煉功法的緣故？”夜千雪之前一直覺得天道不喜魔族是因為魔族修煉魔氣而不是靈力。

    “當然不是，魔族修煉的魔氣也是從靈力轉換而來，這個世上修煉功法千千萬，怎么可能只是因為修煉功法的緣故？若真的只是因為功法的緣故，那妖族不也要被鎮壓？”喬微搖搖頭。

    “在上古時期，魔族尚未出世，妖族殘暴嗜殺，當時占據絕對勢力的妖族經常上演各種大戰，致使整個天玄大陸民不聊生，尸橫遍野，若是任由妖族這般下去，天玄大陸遲早也被毀滅，所以天道才降價懲戒，上古大妖逐漸消失，妖族也漸漸收斂?！?/br>
    “換成現在的魔族也一樣，魔族比妖族更嗜殺成性。魔族之前不是沒有打開過封印，當他們破解封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舉起屠刀，朝著人揮去?！?/br>
    喬微接著道：“不管是凡人還是修煉者，魔族全都不放過，天衍殿的典籍中曾有記載，有一個靈王境的魔修，十天之內就屠殺了整整一個人類城池?！?/br>
    “你覺得若是任由魔族這樣殺戮下去，天玄大陸將會變成什么樣？魔族的屠宰場？等到魔族屠殺完人族，接著就是妖族

    ，然后就是互相殘殺，最后天玄大陸只會走向毀滅?！?/br>
    “所以人如果真的隨心所欲，沒有顧及只憑喜好行事，沒有束縛，那真的和魔族沒有區別?！?/br>
    夜千雪是第一次聽到妖族和魔族的秘事，心中很是震撼，她雖然認同喬微的說法，但她還是忍不住反駁道。

    “難道我們每個人都要被束縛？那我們豈不都是活在牢籠中？”夜千雪皺眉，說出了自己心里的疑問。

    “自由是有度的?！眴涛χ骨а﹩柕溃骸澳阒廊吮妊湍柡υ谑裁吹胤絾?？”

    “什么地方？”夜千雪問道。

    “人創立了文明，在文明下人構建了道德體系，在西州的各個國家有自己的律法，各大世家有他們的族規，每個城池有每個城池的規矩?！?/br>
    “道德在思想上進行了約束，律法和規定又對行為進行了強制性的約束，所以才有了現在的人類文明?！眴涛⒌溃骸叭祟愔阅軌虮惶斓肋x中成為天玄大陸最昌盛的種族，就是因為人類懂得給自己戴上枷鎖?！?/br>
    “戴上了枷鎖的人類，在天玄大陸上才能得以繁衍，生生不息，讓天玄大陸永久地傳承下去?！眴涛⒄f道。

    人類中也有壞人，也有那些道德敗壞的人，但那畢竟是特殊的，人最大的品質還是溫良。

    “大道之行也，生生不息?！比祟悓⑸幌⑦@個詞貫徹始終。

    這個解釋是夜千雪從未想過的，她一直以為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原來是人類最寶貴的財富，原來隨心所欲也是一種沒有底線的放縱。

    見夜千雪開始思考，從那日的天道無情，到今日的道法自然生生不息，喬微的話將她以往的三觀都顛覆了。

    喬微知道夜千雪接受這些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也沒有打擾夜千雪，只是靜靜地坐在冰凰的背上，等著夜千雪思考。

    冰凰是除了喬微誰也不愿載的，好在夜千雪還有一只赤霞雕，喬微坐在冰凰背上打坐，夜千雪在赤霞雕上思考，就這樣到了天衍殿。

    到天衍殿的時候，夜千雪被冰雪而成的天衍殿所震撼，也明白為什么有這么多人前仆后繼地想要加入天衍殿了，只這矗立在雪山之巔的雄偉宮殿就足夠震撼人心了。

    特別是她注意到天衍殿守衛的士兵似乎都是靈尊境，這在中州都可以在一些小型世家當家主了，在天衍殿卻只是個守門的。

    喬微帶著夜千雪進去后，停在了一座宮殿前，這座宮殿和天衍殿其他宮殿不同，它整個建在了懸崖峭壁上，看起來危險又神秘。

    “這里面除了夜天睿，還有云嫻婉和妖王妖后?！眴涛⒄f道。

    “他們是什么人？”夜千雪覺得喬微不會在這個時候隨便提起妖王妖后和這個叫云嫻婉的女子。

    “云嫻婉是你這具身體的母親，她是妖王妖后的女兒，按照輩分來說，妖王妖后應該是你的外祖父母?！眴涛⒄f道，“他們都被關在天衍殿的這座牢房中?！?/br>
    “為什么都是我的親人？”夜千雪皺眉。

    “所以，為什么都是你的親人？”喬微并沒有回答夜千雪的話，反而反問了回去。

    同樣的話，語氣不同所包含的意思也不同。

    “我說過你是特殊的?！眴涛⒂值?。

    夜千雪眼睛沉了下來，所以因為她是特殊的，這些人才聚集在她身邊嗎？

    魔神血脈、妖族血脈，還有混沌戒和琉璃鞭這些神器，從可以接近她的暗溟到喬微，她為何能夠轉世來到這個大陸？

    這一切仿佛就是一個個看不清的謎團出在她的周圍，將她緊緊地籠罩在里面，讓她陷入其中，無法了解真相。

    正當夜千雪邁著沉重的步伐想要踏進這牢獄中的時候，卻看到旁邊的喬微沒有上前。

    “你不跟我一起嗎？”夜千雪見喬微不動，有些不明白。

    “我想你并不愿意讓我跟著你一起進去?！眴涛⒄驹谠?，仿佛和

    旁邊的雪景融為一體，飄渺出塵。

    夜千雪有些怔愣，“你不怕他們和我說你和圣殿的壞話？”

    喬微有些想笑，夜千雪有時候心機重重，有時候又真的很天真，夜天睿和云嫻婉都在圣殿的牢房中呆了這多年，圣殿若是還不將人馴服，那豈不是笑話？

    “是非對錯，我相信你會有自己的判斷?！眴涛⒖粗骨а?，微微一笑。

    夜千雪看著眼前的少女，那一雙眼眸中滿是對她的信任。

    她原本有些沉重的心突然松快了一些。一邊是從自己來到這個世上就幫助自己的至交好友，一邊是原主的血脈親人，夜千雪覺得在兩者之間做取舍很難，但比起沒有感情的后者，她更希望喬微沒有騙她。

    “我說過我沒有不可對你言之處?！眴涛⑸駪B自若，甚至對著夜千雪安撫一笑，“別擔心，我就在外面，去吧?！?/br>
    夜千雪深深地看了喬微一眼，隨后深吸一口氣，踏進了這座牢獄之中。

    喬微就這么站在殿門外，望著連綿不絕地雪山，靜靜地等待著。

    等到夜千雪出來的時候，日月已經輪換?？粗强障掳滓卖骘w，挺拔如松是少女，她停住了腳步。

    喬微卻仿佛沒有察覺到夜千雪的不同，嘴角掛著溫暖的笑意。

    “你出來了，那我們回去吧，這些日子從中州到北州你也沒有休息，我帶你去休息一下?！眴涛⒉]有問夜千雪和里面的人說了什么，仿佛和她沒有關系。

    夜千雪忍不住問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們都說了什么嗎？”

    從云嫻婉到夜天睿，再到妖王妖后，她都見了一遍，這些人和她說了很多，關于她的前世，關于她的轉世，關于她和魔神的一切……

    她本以為喬微會在出來后質問她知道了什么，就算不是質問，最起碼也會打聽一下。

    可是喬微都沒有，只是讓她去休息。

    “我還是那句話，你有自己的判斷?！眴涛⒙曇魷厝?，仿佛能柔進人的心里去。

    夜千雪沉默，她跟著喬微往前走，卻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直到喬微將夜千雪安頓好，要起身離開的時候，夜千雪又叫住喬微。

    “阿微，如果我是神主轉世，那我和你應該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你為何還要幫我？”夜千雪想到一直以來喬微對她的幫助，再想想云嫻婉和夜天睿告訴她的所有秘密，她有些無法接受。

    她以為最親密的伙伴會是她的敵人？而她之前敵視對立的暗溟也就是暗域之主君千溟會是自己的愛人？

    這個結果可以說推翻了她之前所有的猜測。

    最讓夜千雪不理解的是，原本應該和她是敵人的喬微，為何不像抓捕夜天睿一樣抓捕她？為何會屢屢幫助她？

    難道真的像喬微說得那樣，只是天衍殿不支持原罪論嗎？

    “首先，這世上無亙古之敵?！眴涛⑼Ｗ∧_步，轉過身看向夜千雪。

    “不管是你還是魔神，對于我來說都不是永遠的敵人?！眴涛⑤p輕一笑，“如若魔神不去統領魔族沖破封印血染大陸，而是在魔域偏安一隅，我想我們永遠都不是敵人?！?/br>
    “至于阿雪你，我們之間就更沒有絕對的仇怨了?！?/br>
    夜千雪不明白，“可是大道和天道不都要殺死我嗎？”

    “大道只是想讓天玄大陸長存，天道也只是想要補全道意，完善自身，只不過你是其中的關鍵而已?！眴涛⒖粗骨а┯行┘?，聲音溫婉如水，語氣輕柔，安撫著夜千雪的心。

    “我從不認為死亡能夠解決一切?！眴涛χ骨а┑?，“這個世上解決問題的辦法也不止是一種，我們都在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br>
    “那你找到了嗎？”夜千雪有些不相信喬微的話。

    “我想我找到了?！眴涛⒄f著，幻音鈴出現在她的手中。

    夜千雪看著這古樸的青銅鈴鐺，就知道這是云嫻婉口中那

    個被喬微奪走的原本屬于她的神器。

    令夜千雪感到疑惑的是，這幻音鈴并沒有和琉璃鞭混沌戒上一樣的神力。

    這真的是神器嗎？

    一個沒有神力的神器嗎？

    “道意也就是神力，讓我從幻音鈴上剝離了?！眴涛⒖聪蛞骨а?，似乎并沒有察覺到這句話給夜千雪帶來多大的震撼。

    “神力能夠被剝離？”夜千雪不相信，隨后看向喬微問出了之前夜天睿和云嫻婉同樣的問題。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們說剝離神力就是天衍殿殿主也做不到！”

    喬微并沒有因為夜千雪疾言厲色地質問生氣，聲音依舊溫和。

    “我說過我們系出同源?！?/br>
    喬微對著夜千雪認真道：“你不愿意去做的，我都可以去做，包括祭道！”

    “為什么？”夜千雪不明白，她不懂為什么有人愿意去死！

    “我之死，萬萬人得以生，便是死得其所?！?/br>
    喬微說到這，又輕笑道：“也許這就是我生來的使命！”

    這話夜千雪顯然不能接受，她大聲質問道：“難道我們只能為了使命而活嗎？我們是活生生的人，我們有自己的思想！”

    “看，這就是我們的不同?！眴涛⒖粗骨а?，聲音平靜極了，就像是在和不懂事的小孩子講道理。

    “我從出生起就成為天衍殿的圣女，在這里我接受最好的教導，而這一切都是天道賦予我的?！?/br>
    喬微對著夜千雪輕聲道：“天地孕育萬物，也孕育了我，我能夠出生在這里，需要感激的人很多，比如我的父母、我的師長，為了他們，我也愿意天玄大陸能夠平安長久?！?/br>
    “你如果問我為什么？”

    “我只能說我愛這世間，想讓它變得更美好?！?/br>
    夜千雪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只是因為愛這世間嗎？

    說完后，喬微就走了，只留下夜千雪一人在殿內皺眉沉思。

    之后喬微也并沒有回去休息，而是去見了蔚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