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發妻 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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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寶娘收拾了桌子提了食盒出門。 何平安坐回書案前,聽著窗外風聲,她攏了攏襟口,低頭飲了一口熱茶。 茶是頂好的茶,產自歙縣老竹嶺,茶湯清澈,聞之香氣宜人,何平安不懂什么叫品茶,只是一個人讀書時呷上一口,好像是那么些讀書人的雅致在當中。 這一夜雪下極大,第二日早間略有消停,因不必去請安了,何平安多睡了一會兒。 臥房里炭火燒盡了,只有床上是最暖和的,她蜷縮成一團,迷迷糊糊間聽到樓下婢女嬉笑打鬧聲,想來是掃完了雪,偷了閑在堆雪人打雪仗。 近年關,村里有人家宰殺年豬,早間周氏買了一只豬后腿叫柳嬤嬤送過來。寶娘來廚房時柳嬤嬤已回去了,廚娘正忙得不可開交,炸丸子、醬肘子,聽寶娘問她們早膳,指著灶上熱的粥菜道:“就在那,熱了好一會兒了?!?/br> 寶娘謝過她們,照往常一般將菜裝入食盒,只是背著兩個人,她又早早將藏在袖中研成粉末的藥材偷偷添入,趁著走動,藥粉都混在了粥菜當中看不出什么名堂。 待何平安起來后,寶娘見她毫無察覺,懸著的心方慢慢放下,殊不知何平安正暗暗詫異她今日的舉動,故意道: “jiejie也趁熱吃點,不然吃了剩下的,我怕你委屈?!?/br> 寶娘佯怒道:“你今日起的比豬還晚,我要等你這一口吃的定是早餓死了,快吃罷,別假惺惺的了!” 何平安目光落在眼前的幾小碗粥菜上,先夾起了一只挑花燒麥。 她吃的很慢,末了低頭評價道:“廚娘今日做的好?!?/br> “這碗燉爛的鴿子雛兒更鮮?!睂毮锸⒘藵M滿一碗給她。 當著寶娘的面,何平安自是喝了個干凈,卻更加篤定她心里有鬼。 昨兒還抱怨,今日就這么懂事,只要不是特別的缺心眼,任誰也能瞧出這當中有些端倪。 何平安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眉眼帶笑,但凡寶娘說什么好吃,她就吃什么,便是吃不下了,也強忍著吃,最后見寶娘心滿意足地離開,方斂了面上的笑意。 她將窗戶推開半扇,靜悄悄看著青衣婢女走出院落,眼下已有了主意。 午后何平安換了身煙紫色潞綢襖子,月白.宮錦寬襴裙子,帶著桃桃往周氏那邊去。 路上雪光刺眼,天比昨兒還要寒冷,懷里抱傘的少女粉nongnong一張雪白的臉,頭上插著六根金花頭簪,體態輕盈,一路走來眉黛低橫,秋波斜視,頗惹人矚目。 彼時周氏正在顧蘭因二嬸娘那處打馬吊,何平安第一次撲了個空,顧老爺早早去縣里,她獨自走在空蕩的大宅子里,不想迎頭見到了一個最不想見的人。 四下無人,淺淺似水的日光灑在身上,冷的像是雪一樣,她臉上的笑意淡去,只聽頭頂傳來一道略帶著譏諷的聲音。 “你倒是個孝順的媳婦?!?/br> 牡丹花頭簪被人輕輕從鬢發間拔了下來,新婚當夜的糟糕景象浮現在腦海里,何平安當即福了福身,于紛亂的思緒里努力尋出一線清醒,低聲喚了他一聲姐夫。 “你說什么?” 他握著那根金簪,尖銳的尾部最終戳在了她的唇上,伴隨著何平安的沉默,他手上的力度在一點一點加重。 像是泄憤一般,直至劃出一道血痕,顧蘭因方放松了手。 “再喊一聲?!?/br> “夫君?!?/br> 何平安抬手用指腹擦去那道鮮艷的胭脂色,微微挑起長眉。 眼前的少年穿著素白水緯羅直裰,外披著一件老鴉緞子氅衣,十分素凈,她看著那抹刺眼的白,低聲溫柔道:“你在為jiejie守孝么?” 第3章 第三章 何平安嘴角隱隱作疼,見顧蘭因將她一把推開,當即扶著白墻穩住身形。 她知道自己興許是猜中了。 何平安將碎發撩到耳后,假裝順從,余光注意他的動作,隨時準備抽身逃跑。 可風吹著枯樹殘枝,無人窺見的角落,他只是低下頭,輕聲警告道:“日后敢亂說話,我差人撕爛你的嘴。我見過不少在我面前賣弄自己的人,也見過不少陰溝里淹死的人。你若想在顧家過再幾天富貴日子,千萬不要耗盡我的耐性?!?/br> 少年言語又緩又毒,烏沉的眼眸盯著她,暗含嘲弄之色。 何平安背脊貼著墻身,忽然明白為何自己這些個月過的如此平安。 顧蘭因磨刀霍霍,首當其沖的該是趙老爺,她不過是他眼前的一只螻蟻,懶得現在捏死而已。 天井里漏下的日光被風吹走,寒氣凝結,烏nongnong的云絮似枯墨劃過灰白的天幕,失了一根頭簪的少女撿起地上的油紙傘,她坐在墻角梅樹之下,神游天外。 明年今日是何光景,何平安想了無數遍,不覺天色已變,周氏仍未歸來,家中的幾個婢女請她去屋里喝點熱茶,她呵了口氣,準備打道回府。 出了門,正趕上顧老爺歸來,不出意外何平安又得了一把金瓜子。 顧老爺對待晚輩十分和藹,眼見快到用膳的時辰,硬是要留下她,另使了一個小廝去將兒子喊過來。 何平安揣著那一把金瓜子,方才籠于心間的陰霾被一掃而空。 晚膳今日擺在了二進院的集錦堂,因是難得的家宴,要比往日更豐盛。 從牌桌上退下的周氏尚不知曉,一進門,見此情景下意識問道:“可是李小白來了?” 李小白是顧老爺那個亡妻的外甥,家道中落,說出門做生意,周氏卻覺得他是年關將近出門躲債。 顧老爺擺了擺手,無奈道:“今早上去縣里,本要去江邊的碼頭瞧瞧,可昨夜北風吹緊,舟船逆風難行,小白今日來不了?!?/br> 周氏哼笑了聲:“我說呢,你回來的這么早?!?/br> 她看了眼門外,興許是今日贏了錢,人前對待媳婦都多了笑臉。 幾個人坐在堂上等顧蘭因過來,婢女端著幾盞茶奉上。周氏那盞是瓜仁鹽筍青豆玫瑰茶,婦人捏著茶匙,吃的極少,說話間視線皆落在顧老爺身上。顧老爺只飲清茶,茶盞中一旗一槍,是霍山皇尖。何平安坐在一側折屏前,隆冬天里,一想到等會要與顧蘭因同桌共食,沒有半點胃口。 過了片刻,隔扇被人推開,少年拂了拂袖子,笑著說外面又落雪了。 婢女點亮燈燭,何平安被顧老爺排在兒子身邊,暖蓬蓬的光芒下,一家四口人圍坐一桌,與尋常百姓家無不同。何平安今日不必站著,在周氏面前言行舉止還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只是周氏說話又暗暗帶起刺。 何平安心里罵了她一聲老虔婆,不以為意,因自己本就是有事來找她的,順勢接過話頭,一副坐低做小的樣子。 “娘說的很是,是我考慮不周。夫君要事纏身常常忙碌至深夜,我擔心他熬壞身子卻又無計為他分憂,昨日見夫君消瘦了不少,想到自己嫁過來這些日子尚未親手為他做過飯食,便打算……” 周氏視線移到顧蘭因身上,她也沒看出兒子到底瘦沒瘦,只是聽她這話,開玩笑道:“因哥兒就在你眼前,他愛吃什么,你自己問他就好,我說因哥兒今兒怎么看也不看你,原是你失了些眼力。既嫁了人,出嫁從夫難道也不懂嗎?” 何平安裝作羞愧,心知顧蘭因的為人,她看了眼桌上的晚膳,依稀記得他對著那碟柳蒸的糟鰣魚多夾了幾筷子,便柔聲道:“是我疏忽了,娘昨日還送了好多鮮魚,我聽人說吃魚益氣健脾,夫君想來會有一些喜歡?” 顧蘭因不置可否,為周氏盛了一碗湯,微微笑道:“娘這里的廚子手藝很好,聽白瀧說新請了蘇州的名廚?” 周氏上了年紀想念家鄉味道,顧老爺便一擲千金,在廚房里又添了一個。顧家廚房里先頭那個新安的廚子后來便專管顧老爺的飯菜,倒也沒有爭起來。 “是請了一個,手藝你也覺得不錯?有點像我年輕時候在家嘗到的味道,你喜歡就常來娘這里。你自打成婚后就少來了,你爹說你讀書忙、對帳忙,媳婦又說你瘦了,我現今仔細一打量,當真心疼?!敝苁辖舆^碗,嘆氣道,“本以為你成婚了房里有個知冷暖的人我就放心了,但聽白瀧說你跟媳婦如今都是分房,可是婉娘年紀小不太能照顧你?” 顧蘭因聽到婉娘二字,垂眼一笑。 “怎么會呢,婉娘年紀小,人極好,我擔心夜里驚擾她的睡眠,故此分房,娘不要想多了?!?/br> 他口中的婉娘不是身邊的何平安。 何平安心知肚明,這之后不再提起為他洗手作羹湯的事,只是等到晚膳撤下去了,顧蘭因先一步離開了,才在周氏面前說起自己想要與廚子學做蘇州菜的心思。 沒有外人在,周氏抬頭打量自己這個媳婦,冷冷淡淡道:“聽你三嬸娘說路上看見你了,打扮的妖妖俏俏往我這里來,我趕忙就回來了,近日家里有男客,你就少些往外頭去。且因哥兒總是忙忙碌碌的,你不在家伺候他,出來了也不帶幾個丫鬟婢女,不知情的還以為咱們大房敗落了。我已經讓柳嬤嬤找了牙人過來,明日你挑幾個合眼緣的留下?!?/br> 何平安乖乖應聲,周氏道:“因哥兒雖是我生的,口味卻與我大不同,吃不慣蘇州菜,你別費那個工夫了。趁早與他圓房,誕下子嗣才是正理?!?/br> 何平安想到她先前還讓顧蘭因常來自己這里,如今又說兒子不喜蘇州菜,顯然是心中有幾分不耐煩。她低下頭,故作羞澀狀,為難道:“此事非、非我一人可?!?/br> 周氏白了她一眼:“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個樣,你但凡打扮的漂亮些,說話溫柔小意些,哪有不動心的,因哥兒如今還沒有一個通房,你又是他先前心心念念要娶回來的人,此事還用我教你?” 見她扭扭捏捏不吭聲,周氏扶額,無奈道:“我知曉了,你先回去罷?!?/br> 何平安告辭。 第二日,柳嬤嬤一早將牙人帶到顧蘭因的宅子。 系著秋香色抹額的老婦身后跟著一溜的女孩子,或高或矮,有的好奇地打量周圍,有的則是一個勁低著頭,死氣沉沉的。牙人陪著笑,介紹道:“這些丫頭最小的十二,最大的十六,買來調教過一陣子,家世清白,手腳俱是勤快的,身體無病,少奶奶您可瞧瞧?!?/br> 何平安彼時正坐在廳堂里用早膳,略抬起眼簾掃了掃,正要開口問問她們話,身后的寶娘卻已經出聲了。 “那個頭戴花,穿青衫子的,你叫什么名字?” “奴叫阿萊?!?/br> 何平安循聲看去,見是個面皮白凈的女孩,聲音細細的,是當中最標致的人。 寶娘低頭與何平安道:“你看她大手大腳的,人也還算干凈,進屋后不亂瞟,想來是個勤快守本份的。不如買下,當個二等的丫鬟?!?/br> 何平安笑了笑,放下玉箸,緩緩道:“是不錯,只是有幾個問題要問問?!?/br> “會算數嗎?” 跪在地上回話的少女想了一想,猶豫道:“會一點?!?/br> “那我考考你?!焙纹桨驳?,“一根木頭的頂端系有一根繩索,木頭直立長有三尺,今牽著繩索另一端退行,繩索接地,距木根四尺處繩索用盡,問這根繩索有多長?” 寶娘愣住,萬萬沒想到她問這個。 “咱們不是缺使喚的人么,會算數有什么用?!?/br> “怎么沒用了,會算數的人腦子活,爹上次送了我一家臨河的酒樓跟一家古董鋪子,一年到頭有些收益,我一個人看帳有時候眼花了,還能多個人幫我核對核對?!?/br> 寶娘啞口無言,何平安這是戳到了她的痛處,對于這些撥算盤的事,她七竅通了六竅,還剩一竅不通。 廳堂里溫暖如春,阿萊頭冒汗,座上的女子聲音輕柔,讓她先起身。 “你們有人知道的就說?!焙纹桨怖^續吃飯,牙人在一旁喝茶,屋里一時間有些安靜。 過了片刻,她聽到一道很清脆的童聲,何平安抬眼看去,是個穿著破爛襖子的小孩,看起來十二三歲,扎著枯黃的頭發,模樣算不上好看,手上還長了凍瘡,一眼看去臟兮兮的。 “應該是五尺或者比五尺長一點?!?/br> 她盯著何平安,局促地抓著衣角:“我也不知道對不對?!?/br> “沒有說錯,繩長五尺?!?/br> “你叫什么名字?” 聽她這么說,那小孩撲通一聲跪倒,像是廟里拜菩薩一樣。 “我沒有名字,請奶奶賜名?!?/br> 正吃茶的牙人跟柳嬤嬤都詫異極了,寶娘皺著眉,其余人等揣著看笑話的心思,都等何平安的意思。 何平安指腹磨蹭著腕上的絞絲金鐲子,望著眼前的女孩沒有說話。 牙人停下吃茶的動作,本以為何平安要婉拒這個湊到跟前的孩子,但她又接著道:“本想問你你要不要叫五尺,可要念出口才發現諧音是無恥。這實在不妥,不如多加一尺,叫你六尺如何?” “謝奶奶賜名,我今后就叫六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