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溺 第8節
姜執宜一直盯著那個方向,率先撞入視線的不是那個人的臉,而是一雙黑色的短靴。 姜執宜太熟悉了,這雙靴子踩過哪里。 電光火石的一秒,姜執宜本能的蹲身,周栩應站在這里,還有一絲逃脫的可能。 “你做什么?” 周栩應皺眉,聲線也沒壓。 姜執宜背靠墻蹲在角落的三角區,她仰臉盯著周栩應,臉上頭一次出現了比較真實的情緒,類似焦急又帶著分乞求。 幫一次。 姜執宜拽了拽他衣角,很輕很輕。 周栩應眉梢又壓了幾分。 他氣質本來就冷淡,此時輪廓藏在陰影之下,幾根碎發掃著眉骨,姜執宜看到他毫不遮掩的打量。 燥鳴難耐中好像真的浸入冬季的海,姜執宜恍惚夢醒,她和周栩應的關系確實不到他有必要幫她的地步。 姜執宜手指忽松,她想說一聲抱歉,但喉嚨難受的吐不出聲。 她垂下眼,手指蜷曲。 “至于嗎?!?/br> 周栩應忽然一句。 姜執宜心臟微悶,她呼吸遲緩的抿唇又放松。 沒人是會感同身受的,何況是周栩應這種含著金湯勺出生的人。 他當然不知道有錢人玩螞蟻有多么簡單,也不知道階級上位的人總是可以得到更多庇護,更不知道反抗的下場只是連累他人一起痛苦,盡管慈好是施暴者,而她什么都沒做錯。 氧氣稀薄,每次都是這樣。 姜執宜盡量壓抑著穩定情緒。 周栩應目光落在被她咬出白印的唇上,眉皺的更深。 在姜執宜心里數到三的那秒,盡頭的人影全貌出現,慈好的聲音帶著試探:“姜執宜?” 也就是那瞬,姜執宜手腕忽然落下一道強勢而有勁的力量,不由分說的拽她起身。 她瞪大眼睛咽下驚呼,身影一晃,額頭忽然撞向一道硬挺的后背。尼古丁的味道全然散盡,只剩干凈清冽的皂角香和屬于少年身上獨有的冷感。 還有一聲“嘖?!?/br> 和慈好聲音重疊的是周栩應不太耐煩的語氣,帶著點嫌棄,很輕,飄飄地落進她耳。 少年在空蕩的純色t恤下看著單薄,可卻是緊致硬實的肌rou線條。他們都始料未及,心跳卻靠的特別近,呼吸噴灑出來的熱蔓延上臉,她指尖一抖,耳朵又跟著僵硬發燙。 他的指腹用力,豎著兩指斜著抵在她的腕間,那個地方皮膚薄,粗糲的摁在上方壓得脈搏跳動一下又一下,姜執宜有些僵硬的掙扎。 周栩應施力警告,又拽著姜執宜手腕往自己身后一扯。 姜執宜徹底僵住。 地下影子重疊,一長一短,姜執宜聽見周栩應低而淡的聲音,不夾任何語調:“找誰?” 他望著對面,背后藏她,影子把他們綁在一起。 姜執宜抬眼,看到的是他在光下有些恍惚的肩骨。 耳邊是很長時間的一段消音,慈好仿佛不存在一樣。 很久很久,她才聽到不遠處的一個詫異的聲音:“周栩應?” 周栩應連嗯都懶得嗯,也不關心對方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冷眼看著。 慈好愣了好久:“你怎么在這里?” 話落,她視線一變,隱約看到周栩應后面藏著個人。慈好眼皮一跳。想收拾姜執宜的思緒忽然被周栩應身后是誰的疑問取代,她脫口而出:“后面是你女朋友嗎?!?/br> 慈好盯著周栩應,努力想看出個究竟。偏偏他高出很多,完全擋住。 周栩應眉梢微動,很快恢復原樣,他不冷不淡的吐出幾個字:“和你有關系嗎?” 可是這話掉進慈好的耳朵自動轉化成了是。 她臉色忽然白了,指甲刺著掌心。 可周栩應沒時間陪她浪費,他仰了下顎,半瞇著眼示意:“走開?!?/br> 慈好:“......” 后來的的幾分鐘轉化的很快,姜執宜回神的時候慈好已經不見了。 準確的來說,是跑走的,步伐又氣又亂。 周栩應松手回身,嘲弄的掃了她一圈。 姜執宜忽略掉他的眼神,主動說了句謝謝,她是真的想感謝周栩應,心率漸漸恢復到正常的頻率,她眼睫顫了下。 周栩應徑直開口,沒什么情緒:“就這一次?!?/br> 姜執宜微頓,抬眸看到他漆黑冷淡的瞳孔,明白過來他說的是只會幫她這一次,他們還是陌生人。 夠了的。 她點點頭:“好?!?/br> 第6章 海水 “校服呢?!苯獔桃嗽谒D身前一秒追問。 周栩應只瞥她一眼,沒搭腔,走了。 剩姜執宜留在原地的風中,她看著最后一點影子也從拐角消失,忽然覺得手上的東西好沉,又莫名其妙的覺得周栩應身上的皂角味道似乎設要比她洗出來的好聞一點。 - 這天結束的很快,慈好一下午沒出現在教室。老師擰著眉進來問了一圈最后拿著手機走了出去。教室里的人你看我望,誰也不知道怎么了。 李絲菱和姜執宜對視,姜執宜搖頭,表示自己沒事,但她也不知道慈好去哪里了。 放學時李絲菱咬著一個軟糖跑過來問:“小宜你今晚去椿里街嗎?!?/br> 姜執宜點點頭,她在那里的一家奶茶店打工,今天排的值班時間是晚上。 李絲菱塞了一把糖到她書包側兜,小聲說:“那你快點走,下午慈好不在,我怕她去找你麻煩?!?/br> 說到那個名字順便牽扯出一些記憶,姜執宜腳步忽停,李絲菱好奇地問:“怎么了?” 東西有些多,那件校服忘記拿了。 她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回去肯定來不及了,那就是又耽誤一次。 姜執宜有種一根細線纏住了手腕,怎么也繞不出來的感覺。 但她沒想到,這根線繞的時間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長。 晚上九點二十,街道客流量比之前少了些,姜執宜就在角落復習單詞。 手機擺在一旁亮起,淡藍色的光映在臉上。姜執宜瞥了一眼,看到是李絲菱發過來的消息。 姜執宜劃開消息,冒出李絲菱一個激動的感嘆號:【小宜,我好像知道慈好今天下午怎么沒來了?!?/br> 李絲菱:【一班女生剛剛在校群里點名罵她了?!?/br> 姜執宜頓了下,她沒加這些亂七八糟的群也不了解,只發出一個疑問的企鵝表情。 李絲菱繼續說:【說是慈好不知道發什么瘋,下午蹲在五樓廁所一直哭,還死拽著孔夢潔問她中午去哪了?!?/br> 孔夢潔? 姜執宜視線重新回到一班。 李絲菱解釋:【就是一直年紀前三的那個孔夢潔,人漂亮也傲?!?/br> 【他們現在都傳,是因為孔夢潔和周栩應在一起了。慈好之前想追周栩應也不是什么秘密?!?/br> 【孔夢潔諷刺她癩蛤蟆想吃天鵝rou,現在聊天記錄都傳開了,你是不知道孔夢潔那個樣子多像是正牌女友,慈好這次真的丟臉丟大了?!?/br> 姜執宜沒什么表情的掠過那些字,眼神看在某個位置停了下來。 慈好想追周栩應不是什么秘密。 慈好氣著跑走的樣子。 周栩應,姜執宜盯著那個名字在心里念了一遍。 忽然,玻璃門從外推開,鳴笛聲雜的很,聲音打斷思緒:“拿杯奶綠?!?/br> 姜執宜起身:“好的麻煩稍等?!?/br> 人少下來把剩的材料處理完就能下班了,回去的路上姜執宜總是走得很快,夜晚風很涼,呼哧呼哧的刮著一圈又一圈,她踩在路燈下往回跑。 好不容易看見小巷標志性的路牌,一顆心才停下來。姜執宜放慢腳步,松口氣擦了擦手上的汗。 前段時間報道過一些不好的新聞,姜南珍好幾次都想讓她別去了,但話到最后也只是紅眼覺得自己沒用。家里的負擔從姜南珍失業后變得更重。 川南市繁華,他們住的這條小巷卻很特別,破舊小樓后的滿墻爬山虎,泛黃的墻皮斑駁,花花綠綠的小廣告貼的亂七八糟。 她盯著腳下的路不知在想什么,但心思明顯不在這里,一時之間也沒注意身后忽然闖進來的近光燈,摩托車引擎轟隆炸耳,帶著風從身邊壓彎飆過,聲音震耳欲聾,拐了個彎就消失的沒影,車尾氣和泥點子在后面死命的追,還有停在原地的少女。 姜執宜屏住呼吸,眉也跟著皺起。 她低頭,果不其然,裙擺和小腿上多了很多褐色的臟泥。身上沒帶紙,姜執宜看了眼手里背完的單詞紙直接用了。 微硬的紙張擦得皮膚有些紅,姜執宜不經意間抬眼,忽然發現三樓那間小窗臥室沒開燈,心臟重重的跳了下,姜執宜攥緊書包就往樓道跑。 屋內一盞燈都沒開,和外面的夜色融為一體,但更壓抑。 沒了生命力極強的綠色爬山虎,屋內就只有彌漫在每一秒的咳嗽聲。 姜執宜鞋都來不及換,腳步慌亂,藥往桌子上一扔,馬上去拿水壺。 老式燒水壺壓著手腕一輕,沒水。 姜南珍臉色灰白發青,呼吸像是拖了鐵一樣的重,姜執宜馬上給姜南珍輕拍后背,聲音發抖的開口:“媽我們去醫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