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yeses huwu6.c om
阿耀才從曼谷返回了孟買,沒多久,軍工基地就出事了。 這天晚上,地下室重型軍火區的一臺數控機床莫名其妙地停止運作,維修人員迅速趕到現場進行檢修,卻發現機床本身并無故障,與之級聯的電腦顯示也一切正常,問題根源一時難以摸清。 在場眾人都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但阿耀卻覺得不對勁。通常情況下,數控機床的損壞,多源于自身機械或電氣故障,要么就是cao作不當導致軟件錯誤,而軟件錯誤往往只需要重啟即可,若非以上原因,那只有一種可能性,系統層面出了問題。 下一刻,一個想法涌現腦中,阿耀眸色驟變,就在他高聲下令立刻關閉所有網絡的同時,整整幾排的數控機床開始異常作業,無法cao控,錯誤的運作導致機械部件強烈磨損,發出刺耳的金屬擦撞聲,此時關掉網絡,為時已晚。 夜已深,然而情況緊急,阿耀沒猶豫當即撥通了電話。聽見電話里周寅坤的聲音,他立刻匯報:“就在剛剛,地下工廠的設備遭到了網絡病毒攻擊,近一半的數控機床癱瘓,為防止損失進一步擴大,我們已經斷掉了所有網絡。中本對系統進行了初步檢測,他認為應該是一種叫“震網”的病毒?!?/br> “震網”病毒是一種專門破壞工業控制系統的網空武器。針對特定型號,通過感染與數控機床相連的電腦,篡改可編程邏輯控制器的控件代碼,使其向機床發出錯誤指令,導致系統失控運動異常,機械部件嚴重磨損、變形甚至斷裂報廢,或啟動無效,完全無法運行。 阿耀詳細道:“這種‘病毒’,源于以色列和美國前年啟動的一項秘密網絡武器研發項目。主要目標是阻止伊朗的核計劃。當時,中本作為美方技術人員也參與其中,據他所知,‘震網’本來是為了有效破壞伊朗核設施中的離心機,僅針對幾種特定的工控機型號所設計,可巧就巧在我們的工控機型號恰好就在其中。這項目,當初他們并不確定是否可以成功,現在看來,我們倒成了他們第一個測試品,而且還奏效了?!笨磿埖绞装l站:hu anxiyuan. 露臺上,涼風陣陣,周寅坤邊抽煙邊聽著阿耀的匯報。 熱烈焦香的煙霧騰騰升起,朦朧背后是男人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深邃的眼里極為輕蔑而復雜,不知在思緒什么。 至于軍工廠的“事故”,用后腳跟想,周寅坤也知道是誰在幕后動手腳。只不過,任誰都知道工控機使用的是局域網絡,外部入侵可能性不大,自己人的話,地下工廠內所有人員幾乎是封閉式管理,對網絡系統精通的也就只有中本了,可他不可能,他恨透了美國佬兒,才剛重獲自由沒理由去自尋死路,那么,可以輕輕松松將系統病毒植入電腦的,就只有一種東西——U盤。 他抽完一口煙,簡明扼要地問:“有內應?” 這一點,阿耀也是這么認為的。他如實回答:“應該是,現在人員只進不出已經在排查,可還沒找到。聽中本說,植入這種蠕蟲病毒,最可行的法子是使用移動設備復制到計算機里。對方在精確到每一條傳輸線路后,確定感染路徑,尋找其中一個目標電腦作為跳板,從一個系統接連跳到無數個系統,最終導致所有設備進入癱瘓。中本那邊已經在檢修系統設備,包括建立有效的防火墻,但至少…也要四五天的時間?!?/br> “我跟周耀輝見面了?!敝芤ぶv著電話轉了個身,背靠在露臺欄墻,吸進口中的香煙滾入喉嚨,又隨著他說話悠然逸出:“跟你調查的如出一轍,他應該是拿下了洛斯塞塔斯黑幫,組建了自己的武裝力量。至于網絡病毒,指定也跟他脫不了干系。沒猜錯,他是跟老美合作了,豪爾赫就是他給老美最好的‘誠意’,黑吃黑搞垮了海灣集團,既壯大了自身又建聯了美方,好個一舉兩得?!?/br> 盡管之前已經對周耀輝的死有所懷疑,但聽完周寅坤電話里說的,阿耀還是震驚了一瞬。 他迅速冷靜下來,說道:“坤哥,周耀輝這次恐怕是要跟咱們玩兒個大的,既然他能跟美方合作,那孟買政府這邊可也說不準了,畢竟他們之前就有過合作,這么一來,我們就變得很被動?!?/br> “不是說不準,是一定會?!敝芤ぶ讣鈯A著煙,上頭的香煙味兒飄入鼻腔,他別有一番意味地感嘆說:“人呢,都是一樣,過得太舒服了就容易去多管閑事,等他們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的時候,自然就消停了?!?/br> “對了,那個海軍總司令阿米克最近給我盯緊著點兒,我懷疑那人有問題?!?/br> 電話那邊頓了頓,“坤哥是在懷疑那人知道周耀輝沒死,在跟我們裝蒜?”,說罷,阿耀猛然想起什么,心頭一震:“糟了!” “怎么?”周寅坤問。 “我好像…知道計算機系統的病毒是怎么來的了”,電話里阿耀語氣明顯沉了:“是,是我?!?/br> “什么意思?”周寅坤皺眉,“說清楚點兒?!?/br> 阿耀坦言:“阿米克交出周耀輝那家軍火公司信息當天,給了我張U盤,里面是周耀輝軍火公司所有相關文件。我帶回來插到了辦公室的電腦上打印來的?!?/br> 錯在自己,他緊跟著道歉:“對不起坤哥。是我辦事不妥,我認罰——” 道歉這樣沒用的廢話,周寅坤聽了更煩,他怒聲打斷:“閉嘴!” 打印機連的則是軍工基地的局域網,所以,那就成為了個媒介,順藤摸瓜理清了系統網絡的布局,精確了感染路徑。又所以,不管是阿米克還是孟買政府,一直都在與周耀輝暗中聯絡,打一開始這就是個套兒,從他讓阿耀調查周耀輝的軍火公司開始,那就是第一環。 “原來,是串通一氣”,周寅坤氣極反笑:“周耀輝這雜種脈絡還真是多,我都忍不住想給他鼓掌了?!?/br> “阿耀,你說是不是我現在脾氣太好了,好到誰都敢騎在我脖子上來撒泡尿???”,一支煙將盡,周寅坤直接攥進手里掐滅,怒火中燒根本感覺不到煙頭的灼燙,“我明天回孟買。有些人活得太滋潤了,不給他們找點事做,都閑得忘了自己算個什么東西了?!?/br> “是,坤哥。我明天派人去接場接你”,阿耀深知,坤哥快要氣瘋了,這一仗只會比他想象的要大。這樣廝殺的日子他們自然是司空見慣了,只要能贏,無論代價都是值得的,而眼下,受罪的怕是只有一個人。尋思著,他問:“那周夏夏那邊,坤哥打算怎么安排?需不需要我明早派人先把她帶去戈貢村呆一陣子?” “她不能去那兒?!敝芤⑦瑴绲臒燁^丟在地上,接著對電話那頭說:“周耀輝知道是我殺了老爺子,如果他出面以這件事動搖軍心,那咱們可保不齊。明天我親自把周夏夏送去密支那,你給我跟那邊聯系好,多安排幾個人照顧她?!?/br> 密支那,緬甸北部的克欽邦首府,位于伊洛瓦底江上游的河港城市,交通樞紐較為完善,擁有南北走向的重要鐵路干線,縱貫仰光,經停東吁與曼德勒。 周邊地形復雜多是山地丘陵,北鄰克欽山區,亦稱野人山,緬甸語中被稱為“魔鬼棲息之所”。由于長久以來未被開發,環境極為原始,山巒重迭,樹灌高而密,其林內沼澤接連不斷,但不否認,在危機時刻那也是不錯的躲避之處。 賽蓬當年正是看中了這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選擇在此組建自己的武裝力量,周寅坤接管后,基地內的人數和武器裝備日益擴張,并購入了幾批先進的重型軍火,包括戰斗型直升機以及戰機。因此,這里的地方自然就不夠用了,轉而遷至到了密支那以西不遠處的南坎村,置辦了新的基地。而舊的密支那基地則改為了專用于傷員療養的場所,配備了專業的醫療團隊和醫療設備。 阿耀明白,周夏夏過不了多久就該生了,坤哥意思是,密支那那邊好歹能有個醫生,醫療條件能跟上。南坎基地雖說更安全,但那邊居住條件確實不怎么樣,又都是些大糙老爺們兒,孕婦的確照顧不來。 “明白。我會叫人提前安排好,坤哥放心”,躊躇片刻,阿耀還是不禁開口:“坤哥,查猜原先是站老爺子跟周耀輝那隊的,我知道他這人一向做事規規矩矩,但保不齊周耀輝來從中挑唆,正好查猜現在又代班管理佤邦基地,所以,我們要不要安插些人手進去,以防萬一?” 這倒是給他提了個醒兒。 “放倆人足夠了”,周寅坤語氣輕巧,明顯有了新想法。他走去茶幾抽了張紙巾,電話夾在耳邊,邊擦手邊說:“把那里的地下布好引線,誰敢反,全他媽給我轟了?!?/br> “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br> 電話那邊阿耀怔了兩秒:“是,坤哥。我會派兩個手腳利落的,確保萬無一失?!?/br> 對于坤哥的命令,阿耀只會無條件服從。雖然這種做法看似過于決絕,可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以絕后患殺雞儆猴的唯一辦法。 * 電話掛斷,周寅坤沒急著回房間,坐在露臺的躺椅上吹風。這里安靜,看不見周夏夏那張讓他神魂顛倒的臉,頭腦才會更清醒。 本想把周夏夏帶在身邊的,但孟買那邊也不安全,隨時可能爆發沖突。放以前她沒懷孕還好說,現在不出一個月都該生了,大著個肚子跟著滿世界的躲槍子兒,還不夠受罪的。時下最穩妥的方案,就是讓她呆在密支那,那里醫療條件沒得說,武裝雖不及旁邊新的南坎基地,但擁有完善的防空地下室,相比就地不動的留在曼谷,無疑要安全得多。畢竟,周耀輝不可能漫無目的地用槍指著周夏夏的腦袋來試探他。 他要確保她平安無事,等到他辦完事回來找她。少則一周,多則半個月,他必須速戰速決,在孩子出生前趕回來。 煙霧繚繞中,一支接一支的香煙被點燃又燃盡,直至最后一支煙蒂在夜色中閃爍后落下,他隨手杵在煙灰缸里,起身進了屋。 今天周夏夏臥室的門意外地沒鎖,周寅坤推門進來時,屋里還亮了盞小夜燈,床上的人早已睡熟了。 他關上門,緩步走到床邊坐下。不知為何,今晚的小兔他怎么看都看不夠,睫毛纖長,小嘴紅潤,就是臉上的巴掌印瞧得周寅坤上火。這一耳光是周夏夏為了護肚子里那個小的才挨的。她是個好媽,而他不算是個好爸,念故事念不好,耐心也沒有,更沒那么多功夫陪她跟孩子,做的飯也不怎么好吃。 明明以前覺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什么都可以得第一,跟周夏夏在一起,卻發現自己做不好的事原來那么多。 男人干燥炙熱的大手隔著薄被,小心翼翼地撫摸上夏夏的孕肚。才覆上來,就感受到里面那個小的微微蠕動了下,像是在回應他似的。 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周寅坤把聲音壓低到最小,多多少少帶了幾分恐嚇的意味,對著夏夏的孕肚說:“我不在的時候,不準欺負她,也不準弄疼她,不然,等我回來就把你腦袋擰下來當球踢,聽見沒?” 話落,掌心沒有再傳來動靜,周寅坤就理解為默認:“聽見就好,總之給我老實一點。再有,也別那么急著出來,給你媽搞個早產,有你好受的,到時候你也別吃奶了,你就吃我的鞋底子,知道吧?不想挨打,就等我回來再發動?!?/br> “嗯,明白就成,多了我也不說了,你自己心里得有數兒,昂?!?/br> 夏夏睡著覺直皺眉頭,夢里都是周寅坤對孩子的威脅恐嚇,怪嚇人的,身上都隱隱發寒。 沒過多久,朦朧間夏夏整個身體墜入一股暖流之中,周寅坤從背后把人擁了個完全,熟悉的香味,喜歡的人,還有他們即將出世的孩子。他摟著她,舍不得松開手,也舍不得入睡。 聽著時鐘流逝的滴答聲,似乎時間都變快了,眼看著,窗外的天就泛起了魚肚白,不知不覺中,晨曦如細紗般輕輕灑落,天邊開始綻放出第一縷陽光,溫暖的光悄無聲息地落在女孩臉上,襯得白皙細膩的肌膚都透著光。 周寅坤在那張他永遠看不夠的臉蛋兒上親了口:“兔,起床了?!?/br> 這個時間夏夏正睡得香甜,被叫到,她惺忪地睜開眼,男人的臉就近在咫尺,而她也沒有感到不自在,啞著嗓音下意識問:“嗯……?幾點了?” “七點多”,他看著她,眼里少有的溫柔:“帶你去個地方?!?/br> 眼前的人顯然是洗漱完畢了,花襯衫的扣子一如既往地只扣了兩叁顆。夏夏揉了揉眼睛問:“這么早,去哪里?” “安全的地方?!敝芤す瘟讼屡⑿∏傻谋羌?,沒多解釋,說完他起身下了床。 “安全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夏夏說著話,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被周寅坤帶去了浴室洗漱。 等她換好衣服,轉頭又看見周寅坤拿著她的書包往里面塞東西。整個過程,周寅坤沒再多說什么,他動作迅速,前前后后也不出二十分鐘。 出門時,亞羅的車像算好時間似的,恰巧駛停在了門口,兩人上車后,黑色邁巴赫即刻駛動,直奔廊曼機場方向。 從曼谷到密支那,本應需要在仰光國際機場轉機,而商務專機無須轉機,兩個半小時便落地密支那。 這里夏夏不熟悉。沒有仰光繁華,卻同仰光的街道一樣蕭條,寬敞的道路兩側建筑略顯老舊,街上汽車不多,多是摩托和叁輪車,時不時還能聽見幾聲狗叫。此時正值十二月,街邊成排的牛角樹花期已過,樹上已看不到盛開的黃色花朵,只剩下蕭瑟與蒼勁。 半小時后,黑色越野車沿著蜿蜒的道路駛進密支那武裝基地。高聳的圍墻和密布的鐵絲網映入眼簾。車還未停下,就有武裝人員跑過來。 隨著車身停穩,一名武裝人員上前為其拉開車門:“Boss”。 周寅坤眼都沒抬,牽著周夏夏的手邁下車。 夏夏環顧了眼四周,始終沒搞清是個什么狀況,就聽見那人跟周寅坤說:“周小姐住的房間已經整理好了,另外安排了一名保姆、一名營養師,以及兩名專業醫療人員24小時待命。有任何需要的,只要周小姐開口,我們一定按吩咐去辦?!?/br> “嗯?!敝芤た此谎?,“先下去吧?!?/br> 夏夏倏地抬頭看向他。聽這意思,像是讓她自己住在這里?思忖著,她試探著問:“我們要搬到這里來住嗎?” 周寅坤沒有回答,直接拉著她往住所走。夏夏要住的這幢二層小樓,是以前周寅坤的房間,也是這里最大、設施最為齊全的房間。由于夏夏需要在這里住段時日,又派人連夜置辦了些日用品。起居條件不比曼谷差。 男人摟著她的腰,帶到小樓二層臥室通透明亮的落地窗前,從背后將她圈進懷里。從這里望去,遠處是薄霧連綿林莽如海的克欽山。他告訴她:“這里是密支那基地,很安全,我有事得回趟孟買去,你呆在這兒,乖乖等我都辦完回來接你好不好?” 不祥的預感尤為強烈,心跳都加快了,這次周寅坤沒有選擇派人在曼谷別墅守著她,也沒有選擇帶她在身邊。他說這里安全,就說明外面不安全。 昨天才見了爸爸,叁人當頭對面地鬧了那檔子事,今天周寅坤就把她帶到這里來,原因可想而知。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夏夏低聲問:“是因為我爸爸嗎?” “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cao心”,周寅坤手動把人轉了過來面朝自己,直視著她的眼睛:“好好在這里養胎,反正你生之前,我肯定回來。咱倆一塊兒迎接那個小混蛋,他要是敢不按部就班的出來,讓你遭罪,看我不收拾他?!?/br> 夏夏看見他笑著,輕描淡寫地掠過她的問話,心里卻清楚得很,事情要比之前哪一次都嚴重。因為周寅坤動了爸爸的東西,奪走了一切,還強迫自己跟他上了床,爸爸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而反之,他也是一樣…… 她對上那雙風輕云淡的眼睛,明知不可能仍選擇開口:“你能不能,不殺我爸爸?” 說來說去,問來問去,到頭來還是為她那個假惺惺的爹。 “不能?!敝芤つ樕系男θ莸讼氯?,側頭湊近,在她耳邊輕飄飄地說:“除非,我死在他前面?!?/br> 即便早已預料到這個答案,夏夏心頭還是涌起一陣寒意。她挺著孕肚僵在原地,壓抑在喉嚨里的話噎了許久,直到縈繞在周身的男性氣息散去,聽見了開門的聲音,才突然開口:“如果你殺了我爸爸,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br> 周寅坤手推在門把,腳下滯了一瞬,下一秒,沒有絲毫遲疑地走了出去。 打開的門,被“嘭”地摔上。 冷冽的摔門聲,就那樣震在夏夏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