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甘小栗跳了起來,可四面八方的聲音叫他無法判斷槍聲從何處來,他望著木橋盡頭的海心中產生了強烈的不安?!皬埨蠋?,我們——” “快走!”張靖蘇點頭,他用魚叉撐起身子艱難又果決地走向前。 甘小栗幾步跟上他,兩人一起抓緊往海的方向趕去。 天氣驟然發生變化,眨眼間空中陰云密布,黑壓壓一片好似要傾塌,海面隨即開始翻涌起波浪,一層一層密集地向岸邊撲來。姓周橋的盡頭是個探進水中的小小棧橋,平時會有在近海捕魚的小小漁船搭著跳板挺靠在那里,海浪漸高,想必再過一會兒已無法停船,甘小栗擔心自己的計劃落空,加快步伐跑到棧橋上。 他四下望去,根本沒有船,更見不到天財的身影,只有橋下的海水泛著猩紅,像一朵巨大的蓮花。甘小栗頓覺不妙,轉身向張靖蘇揮著手喊到:“張老師,不要過來!” 張靖蘇跑得慢,和甘小栗隔了有十米的樣子,他在搖晃中勉強看清甘小栗的表情,那張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高高腫起的眼眶并沒有影響到一雙眼睛里星星般的閃光,風雨欲來,污濁的世界中仿佛只有這一種焦點,張靖蘇看到甘小栗的嘴巴正在一開一闔對自己說話,他不禁出神地想,在說什么呢? “砰”一聲,甘小栗的身子抖了抖,就像風中的樹葉一般輕飄飄地打了幾個旋,接著就從棧橋上跌了下去。 張靖蘇向前伸出手想過去拉住他,背上的傷口突然發作,身體不受控制的摔倒,手里的魚叉也掉在地上。張靖蘇狼狽地發現,自己已經不是第一次和甘小栗這樣擦身而過。 若是當時泉州碼頭的空襲當中,他沒有松開甘小栗的手,所有的事情都會和今天的發展完全不同,也就沒有簡行嚴什么事了。 “(你好,請多關照。)” 有人說一口帶方言腔調的日語笑嘻嘻來到棧橋上,是個一襲黑衣的矮小男子,他下垂的右手里提著一把槍。 張靖蘇咬著牙盯著來者手中的槍,慢慢從地上找回身體的控制權,以防衛姿勢匍匐著。 “(先生,你好像不歡迎我的樣子,噢,當然了,我是來要你命的人啊哈哈哈哈——)”那人狂妄地笑了出來,“(剛才那一槍只是見面禮,不過我好像打到了不該打的家伙。抱歉,我沒想到那個家伙居然和你在一起。這下松浦該罵我了。)” 張靖蘇心中一直記掛著中槍之后掉下橋的甘小栗,聽到“松浦”這個姓氏,心中還是嘀咕了一下,據他所知,檳榔嶼上并沒有姓松浦的日本人。 那人大概覺得自己穩cao勝券,一只手把玩著槍十分悠閑的樣子,看到張靖蘇的疑惑不禁自大的主動解答起來:“(不認識松浦嗎?你明明認識的,就是簡旌的秘書林育政咯!看你一點也不驚訝,應該猜到大半了吧——松浦藏了太久,已經忍不住要暴露了。)” 這下張靖蘇已經明確知道了對方的身份,至于剛剛所說的“打到不該打的家伙”,他也明白了七八分,故意試探到:“(那孩子要是出了事,林育政想要的就泡湯了。)” “(沒錯,不過我和林育政不一樣,他想立功,我可沒那個想法。我不過只是——喜歡殺人罷了。)”說著那人把槍插回槍套,抽出隨身佩戴的武士刀,“(我這個人,必須聽著刀刺進身體的那種’噗’的聲音,才能興奮起來?。?/br> “(武士?)” “(不,浪人,我是浪人阿雄。)” 浪人阿雄舉著武士刀邁著碎步就沖上來,張靖蘇依靠魚叉支撐,用力在地上翻滾以躲開對方的攻擊。對方自報家門之后顯得更加興奮,一邊揮動武士刀一邊舔著自己的上嘴唇,兩眼圓睜,眼神漸漸迷離,儼然已經陷入癲狂的狀態,他口齒不清地說: “(哈,哈,哈,怎么還沒有聽到我喜歡的那個聲音。叫你們都記得我阿雄的名字,如果死前喊我的名字哀求的話,也許我會格外開恩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張靖蘇兩手高舉魚叉抵抗迎面而來的劈砍,心中預感此人的精神異常,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繼續試探到:“(我要給福海會的同伴報仇?。?/br> 阿雄身法稍頓了頓,大喜過望道:“(沒錯沒錯,福海會!我就是要殺光你們!看著你們在我刀下一點一點失去生命!不要一下子死去,一定要一點一點慢慢的死!快點向我報仇!你越是報仇,我越是高興!我們土佐藩的浪人出了名的勇猛?。?/br> 聽他這么一說,張靖蘇也點燃了憤怒的火苗,竟渾然不覺背后的傷痛,抵擋住開頭最猛烈的幾招之后,因他身高高于阿雄,便借著這項優勢反守為攻,向對方的命門刺去。 可這次的對手不同于先前的小混混,只一個輕快的閃身就躲了多去。 “(原來你還有兩下子。)” 阿雄出身于落魄武士家族,武學流派混雜,進攻往往出人意料,再加上他狂妄嗜血,打架的時候不顧后果,哪怕自損五百傷敵一千也會覺得十分過癮,實在是個難纏的對手。張靖蘇長途奔跑,和不同的人交過幾次手,終是體力占了下風,魚叉刺空之后不得已收回手,阿雄趁勢追擊,他只得不住地左右躲閃。 兩人一砍一刺,在棧橋上打得難分難舍,背靠著大海,面對的方向依舊傳來為周拂而吹響的嗩吶聲,凄婉的聲音綿長不絕,仿佛是這場爭斗的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