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那你爸聽廣田的干脆把火柴廠改成火藥廠不就行了?” “火藥可不是鬧著玩的,火藥等于是軍火,動輒是滅門的大罪?!?/br> 甘小栗自知淺薄,羞愧地閉上了嘴。 那頭簡行嚴伸過手來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說了一句:“你不該為老簡的事擔憂,有我一個就夠了?!?/br> 甘小栗把頭往掌心貼近些許,兩個人還未溫存夠五分鐘,小丁豬突狼奔似的闖進來嚷到:“少爺,栗少爺,堅坐館帶了一伙人在門口鬧著要進來看老爺,里頭還有之前我們家那個老師,姓張的那個?!?/br> 簡行嚴和甘小栗面面相覷,張靖蘇不是去調查喪門堅和日本特務的事情了嗎?怎么查著查著兩個人給跑到一塊兒了? 少爺做主親自請了喪門堅他們進來,小丁帶兄弟們去廊下喝茶。主賓兩位被帶到老爺的房間,這二位客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文一武,相當的不協調。二舅老爺一家人聽聞是江湖人士,早就躲到祠堂去恨不得這輩子都不出來,簡夫人聽見一群人上樓的動靜才知道是喪門堅來了,用手帕擦擦臉,不情不愿地坐到屏風后面,聽見喪門堅自門外高聲問候,她有氣無力地回答說,恕她不便迎接貴客。 跟在簡行嚴后面迎客的甘小栗也照樣是一頭霧水,她望著一路跟在喪門堅后面的張靖蘇,張老師也推著圓眼鏡望著他。 這是……? 這不是……? 這不就是……? 上次見面簡行嚴最后說什么來著? 不不不,張靖蘇超甘小栗擺擺手,意思是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唯有簡行嚴舉止端方、以禮相待,如同變了一個人。 變了的不止他,還有喪門堅。堅坐館問候病人的樣子倒像極了是在接受檢閱的士兵,尤其是他正努力地吸著自己的肚子,紋身也都藏在一身長袖馬褂的底下,五短身材好似一張麻將牌立在簡旌的床頭。更甚者,房間里明明飄蕩著喪門堅的聲音,其文雅得體的用詞根本不像是出自他的嘴里。 在喪門堅的努力下,簡旌從昏睡中毫無征兆地迎來了片刻蘇醒。 “阿堅?”簡旌一眼就認出了他。 “哎我的大哥啊,你吃了好多苦頭??!”喪門堅一副受到鼓勵的樣子撲到床邊,膝蓋“咚”一聲磕在地板上,整個人從一顆長南瓜變成一顆圓南瓜,他握住了簡旌的手,“大哥倒下了要我這個做小弟的怎么辦??!” 眾人對喪門堅的做作程度在心中直呼可怕,甘小栗又望向張靖蘇,見張靖蘇正尷尬地望著地面,他又求助般地用視線敲敲簡行嚴的后背,哪知簡行嚴背著身,用手在肩膀后面像趕蒼蠅一樣地揮了一下。此時夫人和愛莎嬤嬤在屏風后面受到的沖擊不比前排的人少多少,夫人猶豫再三告訴喪門堅,說是病人需要清凈,堅坐館有什么要說的話可以和簡行嚴在外面談,然后再由簡行嚴轉達。 簡夫人的話直來直去,喪門堅也腆著臉言聽計從,冷靜下來簡短的向簡旌問了幾句病情。而簡旌除了喊出喪門堅的名字,再也說不出別的話,被握住的手任由對方搖來晃去,什么信息也沒有傳達。于是喪門堅大力在他手上拍了拍,就像什么也沒有發生一般轉身走出房間。 簡行嚴他們不由得三兩步追上他。 喪門堅這才回頭,突然發問到:“周拂最后見過的就是你爸是嗎?” “是的,其他人都是在周宗主失足摔下之后才過來的?!?/br> “我還以為你爸能和我說點什么,比如關于周拂的事?!?/br> “堅爺是為了周拂而來的???”簡行嚴問到。 “啊,當然不是。我只是有點好奇……”喪門堅神色從方才的緊繃中稍為有了一些緩和,他大力地搓了一下鼻子,“賢侄,周拂那老小子究竟是死在你家哪一級臺階上?” “怎么?”簡行嚴一愣。 跟在后面的三個人此時只有張靖蘇一個明白了喪門堅的心思,這喪門堅原是周拂的舊交,就像喪門堅對肖海說過的,周拂在廣州看病的時候,他還去看過;同樣也因為和周拂的交情,喪門堅才會知道定制三把勃朗寧手槍的事。 “就在在拐角,那個角房的門口?!焙喰袊腊蚜钪芊魇ё闼は聵堑哪莻€洞指給喪門堅看。 喪門堅走過去在洞口上方蹲下來,他矮胖的身軀隨時能從洞口將樓梯壓垮。他的頭顱重重架在脖頸上,肩膀從兩側幾乎垂直往下,仿佛半生傾頹,一切都要跟著周拂一起從樓梯上跌下去了。張靖蘇過去扶了一把,害怕這個胖子當真從樓梯滾下去,這里又要斷送人命一條。 喪門堅的聲音還是他平時的聲音,“張老弟,你不用幫忙,我能自己站起來。倒是那邊的賢侄啊,周拂死的樣子你看到了嗎?” 簡行嚴說:“看到了?!?/br> “他走得體面嗎?” “……算得上體面吧,我到的時候阿喜已經將他抱起來了,那時周宗主的樣子就像睡著了一般?!?/br> “真的嗎?” “是真的?!?/br> “他家可有來找你們的麻煩?” “好像……好像到目前為止并沒有?!?/br> 只見喪門堅快要垂到地面的肩膀抖了抖,他在笑?!袄现苓@個人啊,一輩子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和我一樣壞事做盡,本以為老天爺懲罰他應該多拖他幾年,他那個病秧子,活著就夠痛苦的啦,哪想得到他死得這么痛快,不像是報復,像是獎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