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仿佛有一大群“少年”將簡行嚴團團圍住,他煩透了,大罵道:“你xx快給我閉嘴!” 阿甲閉嘴了,他家的少爺鮮少這樣無端罵下人,在阿甲的印象中,少爺雖然是塊扶不上墻的爛泥,卻是一直懶懶散散又深情款款。 簡府里簡旌正抱著頭坐在書房,他的夫人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手里揉著一只方枕??釤崽鞖饫?,簡夫人還在膝蓋上蓋了一塊蓋毯,她為了兒子的事哭得全身發冷,丁點力氣也沒有了。這個時候王富貴跑進來傳話說,少爺終于回來了。 “只有他一個人?”簡旌問。 王富貴答到:“只有他一個,光著膀子,鞋也丟了?!?/br> 正說著阿甲把簡行嚴送了進來,簡夫人一見自己英俊瀟灑的兒子成了副乞丐樣子,無比心疼只恨不能摟住哭個死去活來,“阿嚴啊,你可惹了大麻煩了!” 簡行嚴見狀立刻明白他們已經知道了東鄉的事,辯駁到:“怎么了?我又沒有殺人,我是去救人?!彼阉麄優楹稳ゾ炔淘佋?,如何到了升旗山,如何進屋救人,東鄉怎么死的,蔡詠詩怎么死的一一講來,震得簡旌說不出話來。 “好你個……你竟然背著我做了這么些事,給你安排的工作也不做,結交了這么些三教九流,這下好了,東鄉死了,他是南洋拓殖(日本在南洋從事殖民擴展經濟掠奪的半官方機構)的社員,得罪了南洋拓殖我的生意也要黃了,萬一他們來興師問罪,我賠上全部家當也不一定救得了你?!?/br> 簡行嚴沒說話,梗著脖子站著,他爸沒有再罵,這叫他十分意外,他不知道簡旌真心在想該怎么救兒子的事,盡管他在上海還有一房妻兒,可這兒那兒都是他的血脈至親,還能真的送兒子去死不成。 “甘小栗那孩子看著聰明伶俐的,也這樣莽撞,他人呢?”簡旌問。 “你不是又打甘小栗的主意吧!我和甘小栗同進同退,要死一起死?!?/br> 簡旌知道簡行嚴說的是那次東鄉到章亭會館搶地契的事,當時自己為了博同情等于是故意讓養子遇險,不過最后簡行嚴的突然到來打亂了他的計劃。簡旌兩手往身后一背,吼道:“你知道什么,什么就’一起死’,他人呢?被你弄哪兒去了?” 簡行嚴突然沒了臉,蔫了吧唧地答:“半路上和我分手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br> “混蛋,這個節骨眼上你讓他走了,他到底也是我們家的養子,是簡家的人?!?/br> “那你說怎么樣吧?!?/br> 這時候一直沒做聲的簡夫人站了起來,走到簡行嚴身邊,哀求似的對她已經成年的兒子說:“阿嚴啊,死了一個東鄉,日本人肯定不會就這么算了,趁他們還沒來抓你,你趕緊收拾東西找地方避一下風頭。你爸有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在蘭卡威,不如你去那邊住個三五個月?!?/br> 簡行嚴一聽這話,背上直流冷汗,想來自己也是后怕的。他連忙瞥一眼簡旌,簡旌還是背著手沒動,也不否定,說明母親這意思其實是他們夫婦討論的結果,他想了想母親的心意,脖子不再梗著,整個人耷拉下來,“我走了,母親你怎么辦?” 簡夫人低頭垂淚。 簡旌的心也軟了,對兒子說:“我的話你反正也是當耳旁風,好歹聽一下你母親的勸,我那幾個在蘭卡威的朋友靠得住——” 話沒說完就被簡行嚴打斷了:“要走也是我和甘小栗一起走?!?/br> “你倆的事我找人給你們安排,一起去也有個照應。甘小栗這孩子,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焙嗢赫f著,望著自己的兒子,瘦長的個子像一截甘蔗一樣戳在地上,上半身原本細皮嫩rou的,被太陽熱辣辣的曬了一日,脊背上還被什么蟲子爬過,總之黑里透紅、紅里透紫、紫里透著亮,亮得腫起老高,惹得簡旌十分不忍,就更別說他的夫人了。其實簡旌剛剛聽完簡行嚴的故事,打心里生出一點敬佩來,他最近越來越覺得自己這么多年一直錯當兒子是條窩囊廢,可實際上簡行嚴有時候心里明鏡似的,偏偏表面上做出一副不成器的樣子。而這次兒子陪甘小栗干了這么一大票事情,身上沒點英雄氣概怕是不能成事。簡旌經商的時間越長,越習慣左右逢源,就越是離這種精神上的要命東西越遠。 這家人正在商量怎么避風頭,簡家看大門的老頭跑進來大喊:“東家,日本人來了!” 這話說的不明不白,來的是什么人、什么樣的陣仗一概不知道,卻不影響它的威力,房里的一家人跳起來,七手八腳恨不能將簡行嚴折疊打包偷摸送出去。最后簡少爺從屋后跳了窗戶,阿甲奉命稍后去碼頭接應。 簡旌定定神,起身去前廳迎接“貴客”。登門的三五號人里有兩名是帶了槍的護衛,剩下的人物里頭簡旌只認識武藤,掃帚眉老鼠眼的武藤滿腔怒火,走起來像個炮仗,他是死去的東鄉的學生,也是個不動腦子的追隨者。武藤走進簡家,那模樣恨不能把簡家所有人都撕了。此外還來了個斯斯文文、瘦瘦巴巴的老頭,走到近前先是鞠了一躬,轉身叫來翻譯說了幾句話。 那翻譯說到:“這位是南拓(南洋拓殖)的廣田部長,想請你家公子去仙蘭街一趟?!?/br> 簡旌按中國人的習慣拱一拱手,道:“原來是貴客大駕光臨!只不過犬子此刻并不在家中,勞煩你們白跑一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