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武藤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很難接受簡行嚴那么一本正緊的嘴里說出這種荒唐至極的謊話,總之腦筋轉得慢了幾秒,話就被天外樓的老掌柜接了過去。 “是我老糊涂了辦事不周,活該給這位大人踢一腳,還希望大人您消消氣,也替我們給里頭那些大人們說兩句好話,我們這些人一定好好做事?!睏钫乒窬従徴f。 武藤面無表情,在他腳下紅的綠的香的辣的撒了一地,他看著散落的碎瓷片突然五官惡狠狠地像受了引力一般往臉中間擠過去,似笑非笑地說到:“你們倒是跪下來求我??!” 天外樓的伙計里有人忍不住罵了一句“混蛋”。 “混蛋!”這第二句,則是出自簡行嚴的嘴里。 簡行嚴的腰桿越發的直,他將自己修長的身影用力扎在武藤的面前,擋住了背后楊掌柜和那幫仿佛憤怒的伙計,用一種無形的力道按住了武藤的腦袋,他沉著一張臉一字一頓的說:“這檳榔嶼還不是你們日本人說了算?!?/br> 言語就像生成了一個一個的空氣泡,貼著武藤的臉皮炸開。 武藤心虛了。 “(還沒鬧夠嗎?。睎|鄉及時出現終止了沖突,他叫走武藤的時候漫不經心地看了簡行嚴一眼,眼神中看不出是厭惡還是贊許,或者二者兼有。 這廂楊掌柜拉著簡行嚴千恩萬謝,簡行嚴扶住小老頭,看他前胸的衣服上當間一個黑腳印,十分可憐他,便說:“楊伯還是早點榮休吧?!?/br> “榮休了回哪兒呢?聽說老家的村子已經空了,大家也都出去逃難了?!?/br> 簡行嚴聽了心中不是滋味,對方還在翻著花的謝謝自己的幫忙,只好回答:“也沒有幫到你們什么,反正黑鍋都給我們家老簡背了?!?/br> 走出雨布棚子,晌午已接近尾聲,簡行嚴肚里空空,沒走兩步,看見路邊草叢里低低的伏著一個人。 “起來吧,可找到你了?!?/br> 甘小栗抬起身子,懷里抱著一個陶罐,他一開口說話,簡行嚴就聽出來這小子的心情已經多云轉晴了?!皠偛?,你真可以的!” “剛才哪里?” “和武藤斗狠那里?!?/br> “你看到了?” “我一直躲在里面呢?!备市±踔傅摹袄锩妗笔翘焱鈽堑呐R時后廚。 “躲哪兒了?” “缸里?!?/br> “……妙……”簡行嚴想了想又問,“你偷了楊掌柜他們的罐子嗎?” 甘小栗揭開陶罐的蓋子辯解道:“不是偷,這是他們做的豬肚雞,要送到日本人那邊的,我截下來想往當中加點‘佐料’?!?/br> “佐料?” “一點報復的小手段?!?/br> “你隨身帶巴豆啦?” 甘小栗沒有正面回答簡行嚴的問話,“加了可就把楊掌柜他們坑了,所以想來想去,我一不留神就把罐子帶出來了?!?/br> 簡行嚴看了看甘小栗,那股子天真又滑頭的勁頭又在他身上重現了,一雙眼睛恢復了往日的光彩,簡行嚴的心中雖然還有點苦澀的想:不知道這種短暫遺忘帶來的快樂能持續多久,臉上卻還是爽朗地笑了出來:“算你厲害。正好我也餓了!” 他倆于是肩靠著肩,乘著升旗山頂的風,坐在廣袤的天地之間把天外樓那罐豬肚雞徒手分著吃光了。 第111章 蔡詠詩的失蹤(一) 一罐豬肚雞下肚,兩個好胃口的少年郎只得了個半飽,甘小栗吃得滿嘴滿手都是油,恰好打他倆面前經過的一只黃狗,他扔給它幾塊帶著碎rou的雞骨頭,不料這一人一狗看對了眼,直到簡行嚴注意到身邊人的反應,問他:“你跟它認識?” 甘小栗正要把手往衣服上擦,一條干凈手帕遞過來,他直接把手擱上去蹭了蹭,說到:“像是龍宮歌舞廳后門那條狗,你看它的眼睛,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br> 簡行嚴收回變成抹布的手帕,疊整齊又揣回口袋,“龍宮?不會吧,升旗山離那兒那么遠,它走不過來?!?/br> “也是?!?/br> 黃狗徘徊里幾步,口中“嗚嗚”地叫了兩聲,甘小栗沒往心里去,任憑它在自己面前憂愁地轉悠。 兩人復又搭了纜車,遠遠地繞開日商的涼棚,風波過去,那里面似乎又恢復飲酒作樂的場景。下山的車廂里還是空空蕩蕩,太陽已經轉到山的那一面,雨林顯得更加蔥郁神秘,纜車隔絕了檳榔嶼上隨處可聞的風和大海的聲音,簡行嚴在車廂里靜靜地凝望著甘小栗,用溫柔的目光細細描摹他的樣子——他假裝正在認真看著窗外的臉,他微微上翹的鼻尖,他不時撲動的睫毛,無一不是簡行嚴未知生活中的片刻美好。簡行嚴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舌尖莫名嘗出來漂浮在空氣中的微弱的鐵銹味道,他心知自己和甘小栗終將卷入時代的洪流。 被盯著看久了,甘小栗心中難免一片灼熱,可因為在升旗山頂的事端,他又覺得此刻若是追問起簡行嚴一些“兒女情長”的事來,未免有些不合時宜。他只好借著纜車外重重疊疊的景色來掩飾自己內心燃起的對未來的憧憬,同樣靜靜地,等待著簡行嚴打破僵局。 可簡行嚴沒有,返程這一路,簡行嚴一句話也沒有說。 所以走下纜車的時候,甘小栗忽地問了句:“那么先前……我是說我們上山的時候,你在纜車里……說的關于接下來和我一起生活的事……嗯……你是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