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他把豬蹄塞回紙袋,說:“我沒胃口?!?/br> 哪知道簡行嚴又遞來一方手帕包好的小物,在他眼皮底下打開來,是幾塊小小的椰汁糕,每一塊糕點都完好如初,每一塊糕點都柔軟得像是少年的心。 甘小栗爽快地把甜點吃了,兩人沿著路慢慢地走,簡行嚴又問了他功課上的事,走到一個岔道,突然想起一事:“張老師不是住院了嗎?我們去看看他吧!” 甘小栗聽了直發怵,他知道自己欠張靖蘇的一輩子也沒法還。 “一定要今天去嗎?” “再拖幾天他都要出院了?!?/br> 在簡行嚴的堅持之下兩人來到醫院,實際上已經過了探病的時候,可是簡行嚴的臉就是他的通行證,護士再三叮囑只能待幾分鐘,待時間長了長得再帥都沒用。簡行嚴和甘小栗嘟嘟囔囔地往張靖蘇的病房里走,兩人進去了還不到一分鐘就傳出了張靖蘇的靈魂拷問: “說吧,這是哪家的規矩,探病給病人送豬蹄子?” 第103章 做世間還算清醒的人(二) 張靖蘇對簡行嚴的到來一點也不奇怪,倒是沒想過連甘小栗也跟來了。他頭上纏著白紗布,像是戴了頂白帽子,一張臉在“帽子”下面不咸不淡地盯著前來探病的兩個人,眼眶有點凹陷,仿佛這樣的疲態自他單槍匹馬去仙蘭街贖回學生們以來就一直沒消退過。病床前一個放著基本生活用品的小矮柜上比剛才多出一個用牛皮紙袋包好的豬蹄,豬蹄的香味還沒有散盡。 “這個豬蹄吧……”簡行嚴扭扭捏捏答不上來,總不能直接說是因為甘小栗不吃就順道給您捎來了吧。 張靖蘇半躺在床上,一只手從身上蓋的薄單子里伸出來一揮,“豬蹄的事不用再解釋了?!?/br> “行吧,您說啥就是啥吧?!?/br> 簡行嚴和甘小栗擠在病房里,這間房剛巧只剩下張靖蘇一個人,原來還有兩位病友一位不想繼續在費用上做無用的折損,一位不幸故去了,所以多虧這兩人帶著豬蹄來探病,才終于把病房里飄蕩著的一種蒼白的惆悵給刮走了。 “會館現在怎么樣?”在醫院關了兩三天,張靖蘇突然對那群華商上心起來。 簡行嚴搓著手回答到:“能怎樣呢?無人做主啊。英國人連個憲警也不派來,會館又聽了他們的話從來不養護院。地契交出去了,這回倒是來了個區長當調停人,叫了東鄉,也叫了啟鵝群衣無貳爾七五貳八一整理本文歡迎加入我們這邊的幾個主要的,三方坐到一起談了談?!焙喰袊琅牧伺母拾ぶ策呎局母市±?,繼續說:“這家伙送我爸去會談,回來說現場有好幾個英國人,還有東鄉和武藤,剩下都是我們這邊的,大約去了六七個,白十九公也在那兒?!?/br> “白十九公的情況如何?那天在我受傷之前他就被東鄉拖出去了,后來我在這兒躺了幾天只聽說他從章亭會館回了白府之后一直閉門不出,也不知道他身體有恙與否?!?/br> 簡行嚴回答:“他沒事,東鄉那天對他其實什么也沒做。倒是這個老頭,覺得自己在日本人手上毫發無傷也是一種恥辱,這才閉門不出?!?/br> 張靖蘇聽了又好笑又無奈,問到:“調停的結果呢?” “張老師,你竟然也這也不知道,這是你們的報紙都用頭版報道過的事?!焙喰袊来舐曊f著,惹來護士長叉著腰站在病房門口直瞪眼,他只好又把聲音壓下去,“這幾日你連份報紙都沒得看嗎?” 張靖蘇搖搖頭,他住院期間,肖海和傅黎蕎都來探望過他,兩人分別提著點心和水果這等探病的俗物,絲毫沒想過要帶點精神食糧慰藉張靖蘇?!敖Y果怎么了?” “當然是安撫一下會館的人的情緒,然后應許了東鄉的要求?!?/br> 嘖,張靖蘇的咋舌之聲大得出奇,好像那聲音不是來自人類的舌尖,而是來自腦電波和墻壁的碰撞,他說:“這哪里需要英國人出面調停?他們怎么能和日本人一個鼻孔出氣!那東鄉手里的那些武裝也不用管了嗎?這還是不是英國的殖民地!”最后一句話說得甚至有點自暴自棄。 “那些武裝分子,除了開頭跟著東鄉闖進會場的幾個,后面的人,乃至守在會館外圍的人,我看應該是替日本人做事的堂口弟兄?!?/br> “你是說是隸屬會館的堂口?” “這……”簡行嚴摸了摸后腦勺,他也只是聽到了那么一耳朵的閩南口音,可聽不出是哪個堂口。 張靖蘇見他不說話,就把視線轉向甘小栗,甘小栗本來沒有有機會加入談話,此刻和張靖蘇四目相對,心中又犯了膽怯,生怕在張靖蘇的目光中看到那種自己無法回應的深情。哪知對視之后,對方卻仿佛卸下了重擔一般舒展開眉眼笑了起來,這一笑冰雪消融、春風拂面,短暫地將張靖蘇的疲態一掃而光。 “你們感情這樣好我就放心了,有簡少爺在,小栗在簡家也不會被欺負?!?/br> 簡行嚴沒給甘小栗接話的時間,立刻說:“老師你真是糊涂了,他現在也算是我家的少爺,誰敢欺負他?!?/br> “你這話和別人吹牛便罷,我還不知道他是個怎么回事嗎?”張靖蘇張嘴就戳破了簡行嚴編出的偽裝,“不過有你這樣真心維護他,想來你二人之間也容不下別的人了。我也不講究什么門第家世,只要我們還是朋友,以后要是有我幫得上的地方,你們只管來找我。對吧,不管什么門第家世、祖上三代作何營生,只要彼此還是朋友?!睆埦柑K面朝著甘小栗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