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三秒后祝靈才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穩住身形后他第一時間就清醒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祝靈身上的松垮黑袍依舊隨意卻嚴密地遮蓋住他的全身，沒有任何可以暴露出他身份的特征出現。

    這片空間十分奇特，入眼是一片灰暗的寬闊平原，遠處偶爾有山巒的線條起伏，除了灰色之外什么顏色都沒有，處處都呈現出一股衰敗、頹廢的氣息。

    天空一片黑暗，沒有什么太陽、月亮，就連一片云彩都不曾出現。

    但是黑暗的空中又奇特地向大地灑下一片類似月光的柔和光亮，雖然不太明亮，但是絕對可以讓人一眼就能看清這里整體的環境。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偶有微風吹拂，每次吹過都從地上帶起一片薄薄的“灰色”——不像是砂礫，更像是一種灰色的霧氣，風稍大一些，置身其中的生物就會陷入一種被濃霧包裹的狀態。

    黑袍人看著立馬出現的祝靈，驚喜道：“居然這么快?！?/br>
    語氣里沒有絲毫的殺心。

    祝靈突然明白過來。

    或許他穿在身上的袍子不止降低存在感的作用。

    恐怕這身袍子還能抵御這個空間的某些危險。

    第92章 解構規則怪談24

    黑袍人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很滿意祝靈的舉動。

    善于觀察的聰明人能為他減輕不少口舌上的麻煩。

    和不喜歡過多解釋的祝靈不一樣, 黑袍人純粹是不擅長對付這類事情，他很清楚自己的話癆屬性，一旦開口說話就很難不保證話題會被自己莫名其妙地說偏過去, 既浪費時間又怕在祝靈面前給他們公會留下負面映像。

    他已經很克制自己了，直到現在都只是忍不住說了一句話，雖然差點說著說著又要跑題, 但是好歹沒說幾句他自己就意識到這點，及時閉嘴了。

    黑袍人其實很緊張。

    他不明白會長大人為什么要點名讓他一個人來接待這位大人。

    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能力??！

    萬一因為他的做法出了什么問題，把這位大人給得罪了該怎么辦？

    畢竟只有獲得黑袍道具才能在衰敗平原上行走。

    他還肩負著要讓這位大人一定通過考驗、獲得道具的責任呢。

    為了防止產生, 黑袍人只好堅定沉默是金的原則，盡量地少說少錯。

    還好因為黑袍道具和自身實力過關的原因，他還裝得挺像一回事。

    還好這位大人果然就像會長大人說得那樣厲害, 都不用他做什么，就能夠效率這么高地拿到黑袍, 跟著他進入了這里。

    黑袍人心思活躍, 表面繼續一絲不茍地帶著祝靈朝前方走去。

    他忍著多說的欲望：“這里是衰敗平原, 跟緊我?！?/br>
    祝靈注意到了黑袍人話音里不易察覺的忍耐，眼里閃過一瞬的思索。

    ——他好像明白什么了。

    兩個人在寂靜的環境里穿行，周圍的環境除了偶爾吹過的風聲外，再沒有任何動靜。

    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怎么看都看不到什么異常, 一直走下去很容易消耗掉玩家的耐心。

    才走了十多分鐘, 祝靈直播間里的大多數觀眾都已經失去耐心，忍不住煩躁起來，祝靈本人倒是什么感覺都沒有。

    又過了五六分鐘, 領路的黑袍人才終于停了下來。

    兩人現在所在的位置和剛進入衰敗平原時看不出任何區別，甚至讓人懷疑他們之前浪費近二十分鐘的穿行舉動到底有沒有產生位移。

    可偏偏就是這么無聊的地方, 隨著黑袍人向前伸手，逼真地表演著無實物開門舉動后，前方原本空曠的地方，瞬間像是被掀開了一個高達五六米的幕布，衰敗平原上灰色的景象成為了幕布上的花紋，一同被掀開了，被掀開的縫隙里露出絲絲縷縷的柔和白光，使得幕布里的情況什么也看不見。

    柔和的光線隔絕了外界窺探的同時，也傳遞出平和的態度。

    黑袍人作勢準備走進白光中，他又想到什么，回頭看了眼祝靈，雖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祝靈還是能夠感受到黑袍人的眼神里傳遞過來的關心。

    祝靈輕輕搖頭，表示不用擔心，他跟在黑袍人身后，果斷走進了幕布后的世界。

    至此，祝靈消失在了自己直播間的畫面中，幕布緩緩合攏，觀眾們能看到的畫面只有滿地荒蕪的衰敗平原。

    [就這么消失了？]

    [我那么大個00呢！人呢?。?！]

    [要不換個直播間看看？]

    [傻子才換我要盯著這個新bug]

    直播間里有去其他直播間的觀眾，也有趕著進來的觀眾，進進出出幾分鐘后，祝靈的人氣居然還更上了一層。

    也是，在觀眾看來，這是直播間第一次出現bug行為，畫面視角居然脫離了主播。

    很難不讓人把這種情況和毀滅性bug聯系到一起。

    祝靈的直播間涌入了更多的觀眾，各種討論聲滔滔不絕，玩家們不知不覺已經把這里當成游戲論壇的一個替代場所了。

    短期內玩家們就達成了這樣的共識，很難說其中有沒有系統的推波助瀾。

    系統一邊滿意這種情況，一邊又有些不滿。

    它對張擇方說：“為什么不繼續遮蓋？”

    雖然祝靈的直播間能夠成為論壇的替代品，更好地迷惑那群令它討厭的混蛋，但是風險太大，它依然覺得最安全的辦法還是從祝靈進入衰敗平原的那一刻起就像之前在圖書館負一樓那樣對直播間畫面進行虛化處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主動露出一個破綻。

    要知道衰敗平原這個地方十分特殊，已經非常接近它的底層邏輯了，將這里暴露出來無異于將系統的底褲暴露給敵方看，如果它的底層邏輯被攻占一切就完了。

    也不怪系統的態度會這么奇怪。

    張擇方說要幫著系統在副本外進行構思，就真的說到做到。

    聽到系統的提問，張擇方搖著頭感慨：“唉，要不說你怎么玩不過那個玄法大師呢，再精密的系統也還是沒人類會耍心眼子?！?/br>
    系統：……

    感覺被玩家罵了。

    雖然經過精密計算，系統已經知道擁有張擇方的幫助后，它和祝靈的勝算可以增加至少十個百分點，可以相信這個玩家的判斷。

    但是系統依舊不喜歡這種聰明的人類。

    它確實是最精密嚴謹的機器。

    也確實不擅長勾心斗角。

    張擇方不緊不慢地說：“假消息已經放出去了，演戲就要演全套，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br>
    “前一次你在圖書館負一樓做的遮蓋連我都能看出來，再來一次他們差不多就回過味來知道你在幫祝靈了，這樣做確實能夠保證在直播間里看不出什么明面上的信息，但是之前我和你演的戲就進行不下去了，最好的謊言就是我說得全是真話，但是造成的結果絕對假得離譜?！?/br>
    將衰敗平原暴露出去，玄法大師的勢力很有可能就會猜測——祝靈蠶食副本的方法已經成功了。

    哪怕只有一丁點的蠶食，系統也隨之受到了影響，直到祝靈闖入接近它底層邏輯的地方才狼狽地匆匆關上直播間，氣急敗壞地開始阻止祝靈行動。

    這么離譜的cao作其他玩家肯定做不到，但是祝靈是誰，他做的事情一直都在打破玩家的固有認知。

    如果是他的話，肯定做得到。

    直播間里已經有人反應過來，直播間畫面里的異常反應更加佐證了分析貼里祝靈蠶食副本的結論。

    這種信息直接告訴別人永遠不如給予提示后讓他們自己想出來，這樣的做法才會讓玩家深信不疑。

    不得不說在張擇方這個心臟玩家的cao作下，系統看著后臺玩家們的數據沉默了。

    忽悠大成功。

    系統知道張擇方在長燭精神病院入住過一段時間。

    這也是它最開始會選擇信任張擇方的原因。

    經過這次事件后，系統最終默默地在張擇方眼前開啟了另一個屏幕。

    和祝靈直播間里無聊的灰色景色不同，這個屏幕里的主視角依舊是祝靈。

    這個屏幕出現后，張擇方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畫面。

    ……

    祝靈跟在黑袍人身后，穿過柔和的白光后就進入了一個非常新奇的地方。

    這里的建筑風格和霧隱山莊類似，處處都充滿了古典韻味，由平整寬敞的石板路構成的交通道路連接著四面八方。

    入眼全是各種古代結構的建筑，各種茂密的綠植花卉、亭臺樓閣點綴其間，清澈的水流在精巧水道中穿行，這個空間很大，各種建筑對稱分布其間，整齊中卻能發現它們的設計和諧中帶著不同，讓人不會產生任何的審美疲勞。

    這個一眼望不到頭的地方處處都是這樣的高級設計，完全可以稱為仙境也不為過。

    更驚訝的是空中，如果說地面上的設計是古風仙境，那么向上看去，這里的天空一片漆黑，沒有日月星辰，只有一串又一串類似代碼的存在。

    這些數量繁多的代碼散發著各種顏色的幽光，在空中不斷穿行，祝靈看不明白代碼的內容，只能模糊地感知到這些東西是某種代碼。

    雖然它們的穿行速度很快，但是從地上望去就像是點綴在空中的極光，代碼身上的幽光傳遞到地面上已經十分柔和，顏色也趨近一致，比起衰敗平原上凄涼的“月光”，這里投射下的光芒更像是帶著暖意的舒適日光。

    除了代碼外，漆黑的空中時不時有繁瑣復雜的線路沒有規律地顯露、消失，充滿了十足的未來科技感。

    這個地方天上地下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卻融合得非常好。

    只是這個奇特的地方沒有一點生氣，就好像是一個做出來的參觀模型。

    黑袍人站在一旁，默默地等著祝靈觀察完畢后，才摘下戴在頭上的兜帽，放心地說：“您好呀，你可以叫我小懷，總算可以說話憋死我了?！?/br>
    這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的模樣比祝靈猜測得更加柔軟無害，看上去并沒有什么危害。

    祝靈也順勢摘下了兜帽。

    小懷在這個環境里十分放松，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嘰嘰喳喳地說了很多話。

    從一堆無用的廢話里，祝靈也整理出了一些內容。

    這個地方叫做命運之地，是小懷和大多數巫塔公會的成員們從小長大的地方，和祝靈猜得差不多，大部分的巫塔成員都是從小生活在這個地方，滿足某種條件后才能進入副本世界成為玩家，在這里長大的巫塔成員不多，他們公會從外界吸納的成員更是寥寥無幾。

    他們和系統之間也擁有某種更加平等的關系，甚至在小懷的心里，他對系統還有著一定的好感度。

    現在命運之地里之所以什么人都沒有，是因為幾天前發生了某件十分嚴重的事情，他們的人都在緊急對付著那件事，并不在這個地方，小懷也覺得應該是他們抽不出人手了才讓他來接待祝靈。

    說到這里的時候，小懷還很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沒有經驗，在一路上怠慢了祝靈。

    這些信息不是小懷有意暴露出來的，只是他的嘴巴太碎了，說得越多透露出來的信息就越多，聰明人很容易從中總結出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