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慈子孝，畫面和諧得鬼怪醫生護士都不知道該開口些什么，只能轉身繼續安慰某位失去‘兒子’的家屬。

    “我就不應該任由著他胡來，都說了要做手術，怎么就是不聽呢？現在錯過了手術時間，人也…人也這樣……”鬼怪家屬直接沖進簾子里，繼續哭嚎道：“兒??！你不是說要離開醫院嗎？媽這就帶你走！這就帶你回家！”

    看在難得業績的份子上，它可以出點工資，把這個玩家送去隔壁火葬場里，免得被某些胃口獨特的鬼怪當小零食。

    這也算是對得起素不相識的玩家。

    到時候哪怕變成鬼怪了，可千萬不能來專門和它搶業績！

    “您冷靜一下，還有些手續需要辦理，您先跟我們過來吧?！贬t生鬼怪帶著哭成淚人的鬼怪家屬離開病房，只留下門邊的病床簾子緊密合攏。

    依舊雙手懷抱著番茄堆的兄妹鬼怪非常有眼色。

    它們很想把空間留下來，讓玩家們獨處，但由于身份的原因，又不好主動開口，便只能眼巴巴盯著房門的方向。

    不會吧？

    不會玩家還要把它們這兩個看著就不對勁的‘npc’留下來吧？

    “你們先去吃早餐吧?！庇螣o肆已經看穿兩個鬼怪慫包的本質，說完后，又想到今天應該還有挺多空閑時間，便補充了句：“早去早回，別耽擱太久?！?/br>
    難得小僵尸學習興致高漲。

    就算題目并不是親手算出來，至少也都抄了遍，學習的重點并不在于計算出準確的答案，只要學并且還有過程，就總能收貨些什么。

    比如，現在他的小僵尸就收獲到了作弊的快樂。

    “好，那爸你先坐著?！?/br>
    “我和哥哥很快就回來的！”

    兄妹鬼怪說完，像是擔心再出現什么意外似的，飛一般的沖出了病房。它們只是小鬼怪，只要日子維持得下去每天也都還有飯吃就行了，可不打算奔波在時刻有喪命風險的最前線。

    醫院里的隱藏老鬼怪就常說了，跟它們同各時期的那些刺頭子，不少都身懷絕技，最后還不是被數不清的玩家磨得連痕跡都不剩。

    隨著房門關合聲響響起，病房里只剩下五個玩家，其中一個還是尸體。

    豐菱雀先是在病房布置起各種屏蔽道具，又到房門處落鎖，繼續增添道具，這才轉身走向周俞聞的病床處，一把將簾子拉開。

    看向江左，繼續說道：“再檢查檢查，看看他有沒有少闌尾?！?/br>
    “死亡鑒定卡上只顯示胃和心臟缺失，并沒有明說闌尾，我想應該沒有。系統商城的鑒定卡，雖然是黑市淘來的，上面確實帶有系統商城的字樣?！?/br>
    江左說是這么說，摸出口袋里的鑒定卡遞給豐菱雀后，依舊按照對方所提到的那樣，再次檢查起周俞聞的尸體。

    死亡的瞬間發生得太快了。

    快得甚至連周俞聞本人都沒怎么能反應過來。

    “把鑒定卡給我一下?！?/br>
    江左眉頭微皺，他接過豐菱雀遞來的鑒定卡，就把卡片按在胸口的位置，耐心等待著鑒定卡上的字眼。

    這張死亡鑒定卡屬于系統低價道具，甚至在道具后還有特別標記的初級二字，因此能檢測出來的東西不算具體，但只要時間充足，又愿意再多消耗兩次，還是會再額外出現更為精確的內容。

    畢竟，這個道具的使用次數也就三次。

    等了差不多五分鐘。

    鑒定卡上終于緩緩顯示出更為具體的信息——‘心臟、胃完整缺失，無出血，手術痕跡明顯，血管結扎粗糙，食管空腸已吻合’。

    “手術痕跡？可是他也沒有上過手術??！”豐菱雀剛說完，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皺著眉頭道：“不對，他上過手術，但那也是以醫生的身份給患者做的手術?！?/br>
    ……

    江左神情有些復雜，他將周俞聞的病號服拉起，仔細摸看著那沒有任何傷口的胸腹，視線轉而落在鑒定卡那行‘血管結扎粗糙，食管空腸已吻合’上。

    緩緩說道：“他前天的下午的那臺手術就是全胃切除術，是和副主任醫師一起上的手術?！?/br>
    人沒有胃能活下來嗎？

    當然可以。

    但如果不只是胃，還將其他器官也一并帶走呢？

    “你的意思是，他自己把自己的……”

    豐菱雀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現在是處于副本里，沒有什么事不可能的事情。

    忽然又記起來，自己也跟著那個‘老師’去了一臺胃切除的手術！

    連忙說道：“我也上了全胃切除的手術！”

    聽到這話，江左嘆了口氣，道：“我們都是?！?/br>
    本來還不敢確定的，但豐菱雀這么一說，倒是加大了這種可能。

    不過……

    他繼續開口道：“也不用這么早下定論，至少當時躺在手術臺上的應該不是我們本人，不然就沒辦法解釋我和肆哥時時姐四個人上同一臺手術?！?/br>
    豐菱雀絲毫沒有被安慰到，只要結果不變，談論過程又有什么太大的意義。

    她雖然慌張，但依舊保持著冷靜。

    轉而抬頭看向沒有多少表情的游無肆，開口道：“肆哥，你覺得呢？”

    游無肆見身旁的小僵尸也抬頭看向他，眼中滿是好奇，這才看向病房里那個無聲播放的電視新聞，視線落在右下角的時間，緩緩說道：“他是第一臺手術，按照闌尾炎的手術時間，現在已經完成了手術?！?/br>
    已經簽下手術同意書，又怎么會輕易作廢呢？

    而且闌尾炎這種急診手術，如果一直拖延不開刀也不愿意用藥，又怎么會好轉？

    “我的手術是第二臺！那個醫生說是腎結石……”

    豐菱雀咬著牙開口，她也不是沒想到和簽字有關，但現在時間緊迫，第一臺結束之后就是第二臺，要是醫院的規定就是到時間必須要上手術。

    她極力控制著自己冷靜。

    越慌張，就越容易被情緒支配，那樣才是真正的自絕死路。

    豐菱雀仔細回想著之前在護士站前發生的爭執，忽然就想起周俞聞似乎在醫生詢問有沒有覺得不舒服的時候，聲音出現了停頓。

    連忙說道：“周俞聞好像從護士站回來后就沒有怎么說話，幾乎都是坐在病床上，雖然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但我依稀看到他好幾次都抬手落在腹部，但很快就收回去?！?/br>
    “他在忍受著疼痛?！庇螣o肆察覺到病房外的家屬鬼怪帶著幾個npc走過來，便開口繼續補充道：“從醫生詢問他有沒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起，渾身的肌rou就都在緊繃著，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闌尾炎引發的疼痛?！?/br>
    病人來醫院為求的就是治病。

    手術可以延期，但要是取消，甚至硬說自己沒有任何的疼痛，豈不就是和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馳？

    “他之前說過自己沒有任何的手術指征，但在醫生再三詢問后，身上卻出現了手術指征，哪怕是再小的疾病，拖久了都會要命，所以他不管上不上這臺手術，都會……”

    江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這個副本的鬼怪明面上并沒有對他們產生太多的攻擊，甚至就算是攻擊，也要進行相應的表演，像是被規定在條條框框之中。

    而真正可怕的，也正是這醫院里條條框框又防不勝防的規則。

    門鎖扭動的聲音忽然響起，

    聽到這動靜，江左連忙把周俞聞的衣服下擺蓋好，再飛快和豐菱雀把藍色的隔斷簾子拉上。

    做完這些，豐菱雀才解除門上的道具。

    這時的門鎖接連被扭動了好幾次，終于，門打開了。

    鬼怪家屬也心知是怎么一回事，它沒打算計較，反正業績已經搞到手，其他幾個，特別是那對恐怖分子瞧著就不好惹，還是趕緊處理完玩家的尸體再演完這段戲麻溜收工。

    想到這，它連忙對身后跟進來的數據npc招手。

    同時撲進簾子里，輕聲說道：“兒，媽回來了，媽這就帶你回家，別怕，不想待在醫院，咱就不待了……”

    很快。

    一陣動靜后，兩個npc就推著個裝著藍色醫用一次性布料的小推車的，帶著鬼怪npc離開了病房。

    隔斷簾子依舊保持著緊緊包圍病床的模樣。

    但玩家們都知道，周俞聞的尸體已經被npc帶走。

    人死如燈滅，生前關系也只是剛認識兩天，死后就更不會為了對方抵抗醫院的規則。

    無盡，向來如此殘酷。

    而周俞聞，死的雖然突然，卻也沒有遭受太多的折磨和痛苦，某種意義上來說，倒也走得安詳。

    江左剛想走去關上病房的房門，好再仔細討論周俞聞的死亡，他們沒有太多的線索，也只能從周俞聞身上繼續摸清醫院的規則。

    然而，才剛走到門口。

    穿著白大褂的怪物醫生又來了，還不止一個。

    他連忙轉身回到病床，同時輕聲說道：“醫生都來了?！?/br>
    這次進來的除了剛剛那個胳膊很多的醫生外，還有其他三個，不難看出，這些鬼怪醫生分別對應著他們這個玩家。

    姜時時已經把字條重新準備好，他也明白這些鬼怪醫生就要想對待周俞聞那樣，來收割他們這些玩家的性命……

    等等，他不是死了嗎？

    好像也沒辦法收割自己的性命吧？如果再死一次，大概就是和鬼怪一樣，靈魂都不剩？

    姜時時捧著紙條陷入了沉思當中。

    等到身前站著個模樣非常不好看也不整齊的醫生，他才把紙條‘嗖’的一下飛遞到對方手里。

    這些鬼怪長得都太丑了！根本就不像他的乖孩子們那樣愛干凈，臟臟！光是靠近都覺得空氣被污染！

    最先動作的還是江左身前那位語氣格外溫柔的醫生，它緩緩詢問道：“江左，你覺得怎么……”

    “醫生，我很難過，我沒想到我會是這樣的情況，這種事情怎么就發生在我的身上呢？我還年輕，我甚至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簽過別人的小手，賺的錢也不多，只夠自己花銷，沒有車也沒有房，在家人眼里我甚至只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江左壓根就不給醫生繼續說話的機會。

    噼里啪啦就說個不停。

    越說就越大聲，聲音回蕩在整個病房里，像是在咆哮著發泄。

    豐菱雀聽到后，也不等眼前那個湊得越來越近的鬼怪開口，主動說道：“醫生，怎么會這樣，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我今年都不到三十歲，孩子也沒有，這樣會不會影響我的生育功能？你都不知道，我家里催婚催了我八年了，從我畢業就開始催，我好不容易才結婚！剛剛我那家屬你也看到了，天啊，這都什么時代了，還大男子主義，張口閉口就是自己辛苦養家，說得好像女人不賺錢似的。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生孩子，要是有選擇權誰想生孩子??？聽說不管是順產還是剖腹產都得挨一刀……”

    她想到什么就說什么，都不需要太多邏輯，能接得上前一句就好。

    甚至大腦已經放空，只剩下嘴巴還在說著話。

    剩下的那個鬼怪醫生見狀，也不管病房里其他玩家說話的聲音有多大，直接看向身前的恐怖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