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114節
散修心里哼哼了聲。 名他都不敢留下,改日再來,那不是要把命留下了? 但面上那散修收起笑,也站直身,面露為難:“小輩居處離玄門可有些遠,這趟仙門大會,也是專為一睹貴宗小師叔祖的風華無雙、天門之下第一人的真面而來——聽說往屆,貴宗小師叔祖都會露面,今日不曾見得,可是貴體有恙?” 晏歸一眼神微冷:“道友說笑了,修仙之人,何來疾恙?” “噢,噢,是在下愚鈍魯莽,連這種錯都會犯,還請晏掌門大人不記小人過,容我一次?!?/br> 那散修賠著笑,就要落座回去。 他這邊屁股剛沾坐席。 星臺的另一邊,有個譏誚聲音冒了出來:“什么風華無雙,天門之下第一人?可笑!依我看,分明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誰?!” 此句一出,玄門弟子滿席皆怒。 脾氣暴的差點就要拔劍了。 只是他們沒想到,有個人比他們反應更快——正是方才那個散修。 “胡說八道!玄門小師叔祖的清名天下皆知!豈容你在這里無理取鬧亂潑臟水?”散修幾乎從坐席上彈起來。 “這位道友,我知你也是被誆騙,”開口那個把手里啃了一半的瓜果一擱,拍了拍手上汁水便起身來,“玄門小師叔祖的清名天下皆知是不假,可我所說之言,也絕非沒有證據的亂潑臟水?!?/br> “還說不是?好??!那你拿出證據來!若你所說有半分假處,我就在此星臺與你折劍立生死斗!” “如此,道友可曾聽說過數千年前害人禍世的幽冥魔頭——魘魔?” “自然知道!那等禍害,壞我凡界良才無數,人人得而誅之!” “噢,那道友可知,這魔頭與你聲聲稱贊的玄門小師叔祖是什么關系?” “還能是什么關系!自然是正邪不兩立!若是這廝犯到了小師叔祖的手上,必然讓她見識一下這天門之下第一人的威勢!” “哈哈哈,道友,所以我才說你被那道貌岸然之輩騙得何其慘烈!那殺人無數、無惡不作的女魔頭,而今就在這玄門之內!被他們小師叔祖洞府藏嬌!這兩人從數千年前便糾葛不清,時至今日猶然藕斷絲連!我看他今日不在,才真正是洞府春景無限、無暇顧及我們這些受他蒙騙的閑人呢???” “……” 開口之人愈發音高,直至聲震星臺,攪得云崖外霧海翻騰。 而星臺上鴉雀無聲。 到此時,哪還有人看不出這分明就是兩人一唱一和的一出大戲,為的就是不給玄門干預機會,將他們端著的一盆臟水徹徹底底淋到玄門小師叔祖的清名上。 待回過神,玄門中有后進弟子怒而拔劍:“大放厥詞??!” “小師叔祖一世清名,為人族誅禍無數,怎么可能與那魘魔有什么干系!” “豎子何人,竟敢在我玄門造次?!” 聲聲討伐中,被針對的那人朗聲大笑:“要說我大放厥詞,也輪不到爾等小輩。玄門數月前在幽冥魘魔谷將那魘魔生擒回宗的事情,知道的見到的人恐怕不少吧?既然你們說藺清河與魘魔毫無干系,那我問你們——那十惡不赦其罪百死莫贖的女魔頭呢???她人在哪兒???你們玄門小師叔祖可敢站出來說個清楚明白?。???” 此話一落,星臺之上再按不住寂靜,一時雜然聲起,議論紛紛。 “要我說,這就是個誤會,勞煩玄門小師叔祖他老人家出來訓誡幾句,讓這出言不遜的認錯賠禮,認責認罰便也就是了?!?/br> “是啊,不然這對這凡界第一人的清名確實有礙吶?!?/br> “魘魔被生擒這事我是聽說過的,玄門竟然沒有立刻將她當眾處刑打散神魂?這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依我看啊,這玄門是坐天下第一做慣了,哪里需要和我們這些末流仙門商量呢?” “道友此言差矣,魘魔是我人族之敵,怎可由玄門一家獨斷?” “此事還得請玄門小師叔祖給個說法?!?/br> “是!請玄門小師叔祖給個說法!” “……” 雜然喧鬧的議論聲,片刻之后竟然就統一起來,圍坐星臺的天下仙門,除了極個別幾家平日里就與玄門十分親近的小仙門外,竟然眾口一詞,圍問主位—— “今日還請玄門小師叔祖給個說法!” “……” 星臺主位上,玄門以掌門為首的一眾長老皆是面色沉冷。 就連平常一點就炸的袁滄浪,此時也目沉如霆,怒意在眸:“這是有備而來,什么人竟敢在幕后策劃對付我玄門,他們不想活了嗎?” “這時候追究罪魁已然無用,”晏歸一沉色,“罪魁禍首恐怕也不止一個?!?/br> “他們到底想干什么,造反嗎?”袁滄浪聲音怒啞。 “今日之事,非小師叔祖出面,恐不能善了?!标虤w一瞇了瞇眼,“而逼小師叔祖出面,就是他們的目的?!?/br> “掌門是說,他們知道了小師叔祖已經——” 袁滄浪駭然一驚,隨即臉色鐵青。 換了平日,他此刻已經要握劍起身,質問誰敢侮他玄門之名了。但態勢清楚——此時臺下一眾仙門儼然是協力之勢,一旦起了干戈,極可能就是將全部仙門卷入道戰,惹出一場天下大亂。 晏歸一眼底精光微冷,忽有所悟:“妖、皇、殿?!?/br> —— “是妖皇殿攪弄的?” 星臺之后,長殿門內。 聽了酆業所言,時琉臉色蒼白:“文是非為何要這樣做?” “人妖殊途,仇恨早綿延萬年,萬靈大陣更歿了妖族上萬生靈,妖皇殿若不管……”酆業松散地轉著笛骨,“你當文是非吃齋念佛長大的么?!?/br> “可是這般手段……” “這般手段,已算他手下留情了?!臂簶I起眸,“幾千年前妖皇殿大舉進攻凡界,幽冥魔族與凡界人族血流成河,那時才是他真正一怒,生靈涂炭?!?/br> “……” 時琉失語,澀然望向門外方向:“那些小仙門就看不清,這是妖皇殿離間人族的手段嗎?” “這不正是他們所求?” 酆業冷然笑了,“即便沒有妖皇殿作梗,我之前便說過,有今日一劫,是藺清河與玄門命中注定,早晚而已?!?/br> 時琉難過回頭:“我不明白,為何?” “原因我也說過,”酆業起身,“當你對三界人人皆有恩德,那你便離死不遠了。而且還會死得……很難看?!?/br> 話聲落時,酆業停在屋門前。 他隨手在時琉面前一拂,面前屋門便像是在禁制之后成了透明,足讓她見得屋外景象,卻寸步不得出—— 屋外青天。 星臺之上兩方對峙,劍拔弩張,數個來回的勸言緩和不曾有任何效果,眼見著便是隨時要拔刀相向的結果。 而就在此時,蒼穹中蕩起一道清聲。 “要見藺某并非難事,不過想證我天人五衰、大限將至——如此小事,何必煽動眾人,籌謀良多?!?/br> 話聲一出,星臺上四方嘩然,一陣躁亂: “藺清河??!” “是小師叔祖!” “小師叔祖來了???” “……” 而更多人沉默。 “天人五衰”“大限將至”,字字震耳。 只數息后,星臺主位,玄門方向一眾弟子齊聲跪地:“弟子恭迎小師叔祖!” 只是跪禮未竟,玄門弟子內抬頭,忽有人驚呼。 眾人齊齊望去—— 落在星臺空地正中,玄門與天下仙門兩方對峙之間的空地上,藺清河身影清拔如舊,只是與往日清風孑然不同,此刻,站在他身旁的竟然還有一道女子身影。 看不出年紀,容貌也似尋常,只是越細去看,越覺得那女子眉眼間自帶一抹惑人心神的美感。 不過顯然天生—— 女子此刻滿面怒容,瞪著藺清河,半點沒有想蠱惑誰的意思。 星臺上寂靜數息。 仙門合盟那邊忽地炸開驚聲: “魘魔!是魘魔!” “小心這魔頭!她引夢之術可輕易迷惑化境巔峰!一旦入夢不醒三日便成倀鬼!生生世世無法逃脫!” “大家快散開,離她遠些!” “好你個道貌岸然的藺清河,你果真和魘魔有一腿???” “偽君子!” “呸!” “……” 眾聲非議里,玄門弟子們面色鐵青。 若是放在平日里,有人敢如此侮辱藺清河,他們早就提劍沖上去和對方殺個刀劍見紅了。 但此刻不同。 許多弟子都目眥欲裂,難以置信地看著和魘魔一并站在一起的小師叔祖。 而藺清河誰都沒看。他側過身,不曾掩飾的長發垂在身后,一兩縷刺目的白便嵌在烏黑之中。 他只望向身旁的魘魔,然后提起劍柄輕叩。 禁制解開,魘魔終于得以出聲,咬牙切齒:“你大爺的藺清河?!?/br> 眾人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