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74節
他一掃四野,聲忽高升如雷,“還是就你們這些茍且偷生忘恩負義的渣滓廢物?!” “咯……咯咯……” 風從龍雙眼也血紅,只是卻是真染了血。 他瀕死也仇恨地瞪著文是非。 玄門帶頭長老回神,冷目握劍:“文是非,幾千年前你來凡界鬧事的賬還未清,即便是萬靈大陣與你妖族有關,你也——” “閉嘴??!” 一聲幾乎要撕開天穹的驚雷在話音里落下。 玄門長老面色頓變,幾欲拔劍。 然而文是非卻看都沒看他,仍是惡狠狠帶著嗜血的笑,盯著手里氣息將絕的風從龍:“你是不是很不甘心???說實話,我也很不甘心——我就該按下這件事,就該讓你們的萬靈大陣啟動,就該讓你們人族敗類睜開眼看看??!” “你真當幽冥穢氣憑空而生?你真當幽冥穢土是你兩界負累?你以為斬斷天梯、獲救的是你們?哈哈哈哈可笑!可笑一群蠢貨一樣的東西也能靠一個人的庇佑就不知廉恥忘恩負義地活上萬年??!” “我偏要撕碎你的美夢——我告訴你,那是你們的孽障!是你們仙凡兩界自誕生起蒼生欲念妄悖積下的罪業??!你今日大陣若能啟動,幽冥脫困,兩界穢氣再無去處,不日后,便該是上萬年前那場就不應攔下的末世——” “——滔天魔瘴萬年前就該吞了你們這些狼心狗肺??!” “到那時候,我就笑看你們人族末日、眾生垂死!看爾等再去哪里找一位無上仙帝、心甘情愿為三界舍身,自污神魂仙骨也要生鎮幽冥????!” 四野驚雷。 聲撼九霄之上,天門震震欲裂。 —— 夜色寂靜,下山的路上蟲聲輕鳴。 “因為眼里只看得到大義,所以任何犧牲都可以變得理所當然……這樣確實不對?!睍r琉輕聲說著,邊走邊回眸看身側的人。 “你好像很了解他們?!?/br> 那人長笛停在掌心,過了一兩息:“因為我也曾是那樣的人?!?/br> “嗯?”時琉好奇,“那你犧牲了誰?” 山里的夜忽起了風。 魔低下眸,像是隨意勾起個玩笑。 “……我自己?!?/br> 第37章 玄門問心(十二) ◎功績太大,也是錯么?◎ 天衍宗滅了。 一夜之間。 與玄門并為兩大仙門的龐然大物,上萬年還和天機閣同根同脈同屬天門,而后分為兩派,用了幾千年時間傳承崛起,歷經人間無數朝代更替,輝煌盛景僅在玄門之下——可偌大仙門,浩浩之威,覆滅卻只用了一夜。 樹倒猢猻散。 天衍宗內,不夠資格知曉和參與萬靈大陣生祭的內外門弟子紛紛逃散,山下村鎮的居民也唯恐被波及,青壯者避禍外流,天下一時亂景。 而天衍宗覆滅那夜,無數真真假假的消息,也隨著這些人向著整片凡界大陸擴散而去。 市井街巷,茶樓棋館,到處流傳著相關議說—— “昨夜玄門、天機閣、妖皇殿,三大勢力齊聚天衍宗??!” “妖皇殿不是幽冥界的嗎,他們怎么會摻和進來?” “聽說是天衍宗從宗主到長老們全都入了魔,煉一個什么萬靈大陣,需要血祭,天衍宗利用替他們賣命的散修,這些年從妖域擄上來好些小妖!妖皇殿震怒,妖皇親自上了凡界,還放言將來終有一日要來清算呢!” “天啊,天衍宗造的孽,滅了他們也就是了,不會禍及凡界吧?” “但下殺手的并非妖皇殿,而是玄門啊?!?/br> “沒錯!我昨夜出恭在院子里看見了,當真是驚天一劍!嚇得我魂飛魄散!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 “哈哈哈你不會嚇得尿在褻褲上了吧?” “去去去!胡說八道!” “……” 時琉正從客棧二樓樓梯上往下走,一層的那些議論聲音就悉數往她耳朵里鉆,伴著街邊遠近叫賣,清晰得就像在耳邊上,吵鬧得很。 —— 昨日那場雪落過后,她體內的靈力就漲了許多,只是還未修習正式的劍術之類的術法,現在就像個守著金山的小孩,完全不會驅使。 現在看,原來修為提升也有壞處。 時琉蹙著眉停在樓梯上,調動體內靈力,嘗試去適當地封印五感,減弱太過靈敏的修者五感給她帶來的痛苦。 可惜試了幾回,都沒成功—— 要么就是耳朵還聽得清楚,結果眼前一黑;要么就是轟一下,整個世界都安靜了,除了自己體內的心跳和血液流動和靈氣遠轉外,一丁點聲音都沒剩下。 怎么連五感封閉都這么難。 “是你提升太快,感官適應跟不上?!?/br> 一個清冷好聽的,又帶點晨起倦懶微啞的聲音忽在后腦勺上方響起。 “?” 時琉意外地回過身,仰頭看向站在樓梯最上方的酆業:“主人?” 酆業眼尾輕曳起點,又垂下去。 從昨夜那句開始,他忽然覺著,聽她這樣喊也順耳多了。 于是魔心情還不錯地從樓梯上走下來,到她身側,停下后,他低頭睨了眼比自己尚且低了一大截的少女。 “小矮子?!?/br> 時琉:“……?” 酆業薄唇嘲弄勾起,接著卻又下了兩級臺階。 他轉回來。 一只冷白修長的手從時琉面前抬起,食指指腹帶著一點冰涼,抵上她眉心,其余四根玉似的指骨懶懶松握著。 極近處看,他骨節漂亮且分明,依舊是沒一點瑕疵的冷淡通透。 怎么會有人的手都生得這么好看。 時琉正沒什么表情但疑惑著。 “凝氣聚神?!蹦Ю涞八?,“不是讓你看手?!?/br> “嗯?!?/br> 時琉合上眼。 隨他指腹觸及她額心處,一絲淡淡的靈氣慢慢進入,它隨他cao控,輕易游走在她身體的每一個竅xue和每一條靈脈里,每到關鍵一處,就像是標識似的,輕輕一點,酥酥麻麻的,跟著那人神識傳音里的字句教授烙進心口。 時琉一邊用心學著,一邊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她原本以為像魔的強大,就體現在他隨手翻覆便能調動逆轉天地顛倒乾坤的可怕氣息,可此時他這樣以一絲發絲般的靈力引導,卻仍收效顯著時,她才發現,他的強大更體現于這樣極細微的掌控。 他明明有深如淵海的難測修為,偏可以只用一絲力,便隨意做到別人萬鈞之力也未必能解決的事情。 果然,她離著他還有從地面到云端那么遠的距離吧? “…就你,還想追得上我么?” 那人帶點懶散的,似笑非笑的聲音,忽勾回了時琉游弋的神思。 少女驀地睜開眼,臉頰難得見赧紅,神色卻嚴肅:“你不該借機窺視我的想法?!?/br> “是你在夸我,我才聽的,”酆業低嗤,轉身往樓下走,“誰讓你后面那樣收尾了?!?/br> 時琉不聽魔巧言令色的蠱惑,認真跟上去:“那你也不能聽?!?/br> “聽都聽了,你要怎么辦?!?/br> “……” 魔懶洋洋說著無賴話,路過一樓的賬房掌柜,他示意對方上幾份早膳,便隨手放了顆靈珠在柜上。 在后面一愣然后樂傻了的目光注視下,兩人去了一樓空余的桌旁。 時琉坐下,不說話地盯著酆業。 酆業原本習慣性就要行離魂術,看看昨夜天衍宗之戰還留下了什么痕跡,只是沒來得及,就被旁邊那存在感極強的目光勾了過去。 “……你還計較?!臂簶I氣笑了,往桌側一倚,隨手張開懷,“只要你不怕承受不住,不然我也敞開神魂給你看?” 時琉想狠狠心說好來著,但開口前,還是xiele氣。 一個活了不知年歲的魔的神魂,別說全部敞開給她,即便只抽出一絲,可能都能叫她的識海反被沖撞得粉碎。 那樣就真成傻子了。 時琉嘆口氣,又抬起眼:“我想起一個問題?!?/br> “嗯?” “那個人,你是怎么認出來的?” “哪個?!?/br> 魔給自己斟了杯茶,想了想,又紆尊降貴給他的小侍女也斟了一杯。 時琉:“你和文是非追著的那個,當時綁走我的人?!?/br> 酆業停頓。 時琉:“不碰額心識海,是不能探查神魂記憶的??赡翘炷闾讲闀r被我攔住了,是什么時候又知道了的?!?/br> ——那時在船上,他明明都搬到另一個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