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渡鬼 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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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還能看得出過往的,一個是她那張已經結痂的臉,疤痕如一股毒蛇蜷曲在面目。另一個……是她寸步不離的裝有振袖和服的錦盒,那是鶴田君給她的嫁妝。 她不再陪著孩童談笑游戲。 任憑小孩子們在她身旁兜兜轉轉,她也只是輕聲答一句“嗯”。 原本空靈動聽的聲線也因為疤痕變得低沉沙啞,聽起來如刀劃玻璃般難受。 沒過幾些時日,正值暮秋?;值纳庥瓉砹艘荒昀镒顬闊胧⒌臅r段。 金蘭屋的食客驟然增加,雜役的活務變得多了起來。誰也沒空再去后巷子里“照料”那落魄的花魁。 “mama桑,金蘭屋一天就要接待好幾十個客人,是不是該多請兩個差役幫忙了?”忙碌到腳不沾的雜役抱怨了好幾天了,終于是積攢不住了。 暮秋時期,客人增加了好幾倍。 但幫傭卻仍然是那么幾個人,已經有些周轉不開了。 金蘭屋在千堇之后,又打造了一名為“柳月花魁”的女子,風頭比起以前的千堇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名聲在花柳街已經傳了開來。 mama桑恨自己曾經有眼不識珠,竟是沒早發現這棵搖錢樹。 “多請兩人?”mama桑鼻腔哼了一聲,“現在哪家店里不缺人,你以為人那么好找???” 她也不是沒想過招人。 只是這盛榮期又不是她一家金蘭屋,整個花柳街都是一個模樣。除了容貌稍微過得去的游女以外,就屬差役最搶手了,薪酬接連漲了好幾貫。 轉念想著這盛榮期一年就兩個月時間,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一旁偷聽的精瘦差役機靈地湊了上來,“那后巷子不就還有個人嗎?陪客人肯定是陪不了,但做些掃污、倒夜香的事情還是沒問題的?!?/br> “她?不行,她那張臉會把客人都嚇跑的?!眒ama桑眉頭一皺,她當然知道對方所指的是后巷子里茍且偷生的千堇。 她也聽說過對方那比腐鼠還頑強的生命力,有些不屑一顧。 差役說:“只要把她關在后房,不被客人看見不就行了。反正她的賣身契還在mama桑您的手中,連酬金都不用付,只用給兩口飯就行了,是筆劃算的買賣?!?/br> mama桑思索了好久,還是聽從了對方的建議。 “哎,我這個人就是心軟。她雖然臉已經爛了,但再怎么說那也是條命,早秋一過馬上就要入冬了,她在外面是斷然撐不過這個冬天的?!?/br> 說完擺出一副大發慈悲的模樣,“你去把她帶回來,好好管教管教,切記不得讓她出現在客人面前?!?/br> “好,我這就去。mama桑您真是個善心腸的人?!辈钜厶е椴骄统笙锶チ?。 差役其實是有自己的小算盤的。他本身相貌丑陋,家境赤貧,千堇花魁原是他不可覬覦的對象。 但此時不一樣了,千堇什么都沒了,連她最引以為傲的臉都沒了。 現在的他,配千堇的話也算是綽綽有余。 他在想,朝夕相處下來,或許還能白得個小娘子。千堇那張臉雖然的確丑陋駭人,但他不嫌棄。 千堇欣然接受了這份“邀請”,雖然也根本沒有她拒絕的余地。 她重新回到了金蘭屋。從十指不沾的花魁游女變為了干最臟、最累活兒的仆傭。一個人住在后院深處的窩棚,平時不與人接觸。 - “梨花醬,”mama桑暴怒的聲音在金蘭屋里吼到,“二樓迎春居的客人喝多吐了,趕緊去打掃一下?!?/br> 白文姍從睡夢中睜開眼睛,答道:“好的,我知道了?!?/br> 她從樓梯間中邁了出來,摸著黑朝著迎春居所在的方向奔去。 深夜之中,被mama桑叫醒去收拾殘局是常有的事。 白文姍已經練出了閉著眼睛找到二樓各房間的本事。 她手腳麻利,mama?!捌珢邸笔箚舅?。 將亂作一團的房間收拾好后,白文姍站在二樓的窗檐邊往外探去,竟是發現后院窩棚之中還有點點星火。 她心念一動,千堇這么晚了還沒睡覺嗎? 順著樓梯下來,她沒有徑直回樓梯間睡覺。 而是繞到后院準備去窩棚看看。 自從上次發生了異象之后,她有七分把握這千堇就是幻境的主人雀陰。 只是應該并沒有覺醒意識,用潛意識在拉著幻境中的人們玩著“過家家”。 這么多天來,她一直在找尋能從幻境之中突破的辦法。 而破解之法,十有八九就在千堇的身上。 白文姍用手攀上窩棚外檐的門。 小心地往里探去。 窩棚中燃著火燭,明晃晃地透過門縫灑出幾絲燈火。 門縫太過于狹窄,看不太清里面的事物。 白文姍蹬著小腿,將整個人撲在木門之上。 將右眼湊在門縫之中,想要看清屋內的場景。 目光所及之處,是千堇的背影。 她背對著門而席坐,看不出在干些什么。 “在寫東西……”白文姍憑借著對方手部的動作猜測,“還是在織打著什么?” 她想要從對方的動作中一探究竟,找尋破解幻境的法子。 驟然,一股寒意從她的右側耳根傳來。 “梨花醬,你在找我嗎?” 白文姍木訥地將頭轉向右方。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人臉。 她徑直和千堇那張布滿刀痕且蒼白的臉“碰撞”在一起,鼻尖所接觸的地方,傳來對方身體上的冰涼。 那門縫之中的“千堇”聽到了門外的動靜。 緩慢轉過身子,露出一張沒有面容、猶如白紙般的空臉。 - 白文姍醒了。 全身被汗水所浸濕。 她撐起雙手在床鋪上大口喘著粗氣,驚醒了周圍熟睡的孩童。 “梨花醬,”女孩揉搓著雙眼,關切地問:“你做噩夢了嗎?” 白文姍瞪大著雙眼,整個人驚魂未定。 是噩夢嗎? 在幻境之中還能做夢? 那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到快要讓她窒息。 不過好在并沒有像上次一樣,其他人對她出現敵意。 想來應該沒有被幻境所識破。 就在她緩了口氣,準備重新躺下來時。 二樓出現了mama桑那特有的粗暴叫喚聲,讓她的心跳漏掉半拍。 “梨花醬,二樓迎春居的客人喝多吐了,趕緊去打掃一下?!?/br> 如夢境中所出現的場景一致。 她麻利地上樓清掃完了迎春居地上的污垢,眼神不受控制般的透過窗檐望向了后院的窩棚。 點點星火搖曳在昏夜中。 白文姍視若無睹,收拾好筅帚和簸箕后,徑直回了樓梯間。 第28章 振袖火事 “現在的日子可真是cao.蛋?!?/br> 金蘭屋中的食客圍坐在酒桌旁, 三言兩語抱怨起來。他們一身戎甲佩刀,看起來是武士打扮?!凹獙液挖T乙恢毕喑植幌?,雙方誰的刀下都不留情, 接連毀了好幾個城寨?!?/br> “可不是嗎,”另一名男子嘆了口氣,“最慘的還不是我們這些武士浪人, 受人擺布,說不定哪天就被當做棋子給犧牲了?!?/br> 漂泊在外的武士最不怕的就是死亡。 但眾人聽到“犧牲”這個詞還是沉默了。 他們是不怕死, 但也看中一個死得其所。在兩家權勢的紛爭之中被奪去性命, 不是他們的本愿。 然而風險總是和收益對等。 “趁著這次爭端定要趕緊多賺些錢, 賺夠我就退役回老家養老,再也不想過這種不見天日的日子了,”為首的男子說, “畢竟都還沒成婚, 賺再多的錢也不知道給誰花?!?/br> 白文姍此時還在樓梯外側假意擦拭灰塵, 眼睛悄無聲息地盯著角落里趴著身子清理殘渣的千堇。 經過那天晚上的遭遇。 白文姍無比肯定這千堇花魁肯定和雀陰有關。只是不知道潛藏在幻境之中的殺機到底是什么, 她只要更加謹慎。 白文姍檢索著幻境之中所發生的事件和得到的信息。 暫時還看不清真相,像是聚了一層濃霧般模糊不清。 “梨花醬,”mama桑的聲音將她拉了回來, “去給一樓的客人送酒去,上好的桂花釀,二盞?!?/br> “好的,mama桑?!?/br> 白文姍應了下來,在側方取了兩壺酒, 朝著那桌圍坐武士的客人而去。 “你說得可太對了, ”右側的男人舉著酒杯抿了一口, “賺再多的錢有啥用?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 還不如盡情瀟灑,人生須盡歡??!聽說這金蘭屋的柳月花魁就挺不錯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