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楹彎了彎眼睛，溫軟道：“沈硯舟送我來的?！?/br>
    鄭寧妙嚯了聲，看著盛楹直搖頭：“果然有了老公的人就是不一樣，不像我這種可憐的孤家寡人?！?/br>
    盛楹好笑，小聲解釋：“他公司正好有事，順路送我過來的?！?/br>
    鄭寧妙翻了個白眼，說：“要是他公司沒事，你說要見朋友，他就不送了？”

    盛楹愣了一下，試圖猜想這個問題的答案，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她心里幾乎是下意識傾向于會，但是不知怎么卻有點說不出口。

    鄭寧妙沒注意到她的愣神，興致勃勃說：“不是跟你說過我那個體育生前男友么？沒想到他，他竟然也到這邊工作了?！?/br>
    盛楹眨了眨眼睛：“你好像說過，他家離這里挺遠的?！?/br>
    鄭寧妙點頭：“他爸媽一直希望他回老家工作，我也沒想到他會過來?！?/br>
    盛楹問：“那你現在是？”

    鄭寧妙嘿嘿笑：“我不知道，現在嘛，最主要是開心……”

    ……

    鄭寧妙說著說著，又興致勃勃地拐回來：“那你呢？跟沈硯舟怎么樣了，打算以后怎么辦？”

    盛楹遲疑說：“沒怎么樣，順其自然吧?！?/br>
    鄭寧妙好奇道：“你現在的態度挺有意思啊，我記得你之前完全是隨時準備著離婚呢?！?/br>
    盛楹摸了摸臉，臉色也有些茫然，一時也想不出答案，不確定說：“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現在這樣子生活也挺好的?！?/br>
    鄭寧妙嘖嘖了幾聲，笑著說：“他對你肯定不差吧?！?/br>
    盛楹點頭，忍不住說：“是很好了?！?/br>
    早就超出了她設想中的契約婚姻，可是總有一種空中樓閣，水中空月的不真實感。

    鄭寧妙立刻說：“那就得了，還不趕緊好好把握?！?/br>
    盛楹沒接話，低著頭，拿著叉子扎了一小塊蛋糕，她心里覺得就算把握也把握不住，當然她從來沒想過抓住他。

    那頭，鄭寧妙自顧自分析：“我看你也不太排斥這段婚姻，為什么不試著培養感情呢。萬一能修成正果呢，就現在小說里寫的……先婚后愛！”

    盛楹頓住，笑了下，無奈道：“你怎么不說，就算先婚后愛，也要講究門當戶對呢?！?/br>
    鄭寧妙心說何必那么悲觀，但是想到盛楹家里一團亂麻的情況，那個潑皮一樣的父親和繼母，她是覺得不必在意，但是又怎么能保證別人不在意呢。

    她忽然想起來，在大學的時候，盛偉甚至有一次鬧到大學，就是因為不知道從哪里聽到消息。盛楹在大學拿到了不少獎學金，還打工賺了不少錢，想要她出錢給那個便宜弟弟出私立中學的學費，還要每月出生活費。

    盛楹自然不肯，盛偉直接追到了學校，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在校門口直接撒潑，掛橫幅譴責她這個不孝女，拿著大喇叭辱罵，場面非常難看。

    盛楹長得漂亮，在進學校后就名氣就不低，奈何低調得厲害，所以網上信息很少，但那段時間信息爆炸。

    即使在解釋澄清后，大部分人覺得盛偉過分了。但是仍舊有很多流言蜚語，看熱鬧的人有，潑臟水的也有，論壇帖子那段時間盛楹的名字幾乎天天掛在首頁。

    甚至有專門開辟出來的帖子，企圖揭露光鮮亮麗?；ɡ锉车乩锏恼婷婺?，一字一句，興奮地仿佛是真相的揭露者。

    就連去食堂吃飯，也會受到不少注目，照片頻頻上網，試圖從她臉上解讀出各種情緒，愧疚，難過，高傲，或者得意高興。

    任何一個面部表情都是佐證。

    有人說她可憐，但是也有人覺得父女哪有隔夜仇，她就是個白眼狼。

    那段時間，盛楹很少出門，最后連飯堂也很少去，校方也有點無可奈何。

    直到有一天，聽說盛偉被不知哪個好心人打了一頓，那些橫幅喇叭音響也通通砸了，校園網的有關她帖子全部刪除，這場鬧劇才堪堪停止。

    只是，這件事的負面影響也是實實在在的。

    盛楹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但是面對陌生人時更加防備，想要走進她的心更難了。

    而盛偉就是一顆不定時炸彈，不知道哪天就要炸一回，無法預判，隨便作一回，就夠盛楹喝一壺了。

    ……

    ……

    兩人玩得差不多了。

    盛楹接到了沈硯舟的信息：【我忙完了，要去接你？】

    盛楹正要回復說不用，正巧鄭寧妙吃著蛋糕，舉著叉子，暼了一眼立刻興奮說：“讓他來，我們還沒見過面呢?！?/br>
    說完，她打雞血般地補充：“當然，我見過他，他肯定注意過我。今天我要以娘家人的身份見他?！?/br>
    盛楹回復了好。

    只是，沒想到鄭寧妙中途接了電話，那個體育生前男友似乎闌尾炎犯了，現在住院了，在這個城市也沒人照顧，問她有沒有空可不可以幫忙。

    鄭寧妙臉上焦急，匆匆趕去了。

    不到十分鐘，沈硯舟到了。

    他懶洋洋支著腦袋，緩緩降下車窗，掀開睫毛，暼了她一眼，微挑眉：“就你一個？”

    盛楹點頭：“我朋友有事，先走了?！?/br>
    盛楹拉開車門，坐進車里，車子涌進車流里，在紅綠燈路口停下。

    她握著手機，偏頭，看著他的側臉，腦海里忽然想起鄭寧妙的話，忽然道：“沈硯舟，你知道我們的差距很大么？”

    這話像是在告訴他，也像是告誡自己。

    沈硯舟轉頭看過來，眼眸漆黑，似乎在咀嚼她這話的意思，沒說話。

    盛楹不知道沈硯舟怎么想的，繼續說：“大到，如果你不是因為你家里的原因，我們大概一輩子都不可能有什么交集?！?/br>
    她頓了頓：“你很大可能會娶到一個家世很好，各種方面也都很優秀的女孩子?！?/br>
    沈硯舟眉眼幾分冷淡：“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盛楹舔了舔唇：“就……我們其實不合適。我家庭一團亂麻……你見過，大概也猜得到，真實情況比你想的更糟糕。我這輩子，也只想做一個小小的記者，雖然累又沒什么錢，但是我還是挺喜歡的。這就注定了我不會有什么大成就，永遠不可能追上你?！?/br>
    紅綠燈在倒計時，馬路上行人走過，吵吵鬧鬧，路邊的樹梢窸窸窣窣作響，風鉆了進來。

    車里氣氛有些靜寂。

    沈硯舟聽著，骨節情緒的手指點在黑色方向盤上，緩慢而有節奏，等著她把話說完：“你是覺得，那時的我遇上任何一個女孩兒，我都會跟她結婚么？”

    不是么？

    盛楹下意識想說，但是她對上他看著她的眼眸，瞳孔漆黑，琉璃般倒影著她的小小影子，不知怎么，喉嚨像是卡住了，忽然說不出話。

    沈硯舟眼眸沉沉，聲音好聽，透著低啞和溫和的味道：“盛嚶嚶，從這段婚姻開始，我就沒想過換老婆?！?/br>
    盛楹愣了愣，眼眸閃過意外。

    “你現在就很好。別追，我也沒想過讓你追?！鄙虺幹勐暰€清晰干凈，像是羽毛溫柔掃過耳畔，輕描淡寫，“要是你實在真有這種想法，不用追過來，我可以往回走?！?/br>
    盛楹頓住。

    “你走得慢，我就牽著你?！鄙虺幹劭粗?，明明還是一副混不吝的痞壞模樣，偏偏專注又認真，一字一頓，落在心頭，“要是你懶得走，我就背著你。行不行？”

    第39章

    車里似乎比剛才還要安靜。

    盛楹呼吸微沉, 怔怔地看著他。

    手心冒汗，心跳似乎也在變快，因為這完全超出她預料外的答案。

    她張了張嘴, 知道在這個時候，最好說點什么, 但是她卻喉嚨干澀，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因為這些話份量太大，沉甸甸壓在心頭，她反而沒辦法給出明確答案。

    就在這個時候，黃燈就要轉綠，四周的車子開始啟動, 沈硯舟緩緩收回了視線，看向前方，微垂的額發遮住他的眉眼。

    她看不到他眼底的神色,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看岔了, 她似乎看見他有一瞬間的失落和沮喪。

    可是轉瞬即逝, 又仿佛不過是她的錯覺罷了。

    過了幾秒。

    沈硯舟手肘搭著車窗，支著下頜, 斂下睫毛，語氣懶散, 仍舊是一貫的吊兒郎當：“剛才跟朋友吃飯了么？”

    似乎并沒有把盛楹的反應放在心上。

    盛楹垂下眼眸，又掀開長睫，飛快瞥向他的側臉，發現他并沒看她, 抿了抿唇, 有點不安：“沒吃?！?/br>
    其實是準備等沈硯舟來了，再一起點單的, 只是沒想到鄭寧妙有事突然走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

    盛楹溫聲解釋：“妙妙她想見你，不過她朋友生病了，只能先走了?！?/br>
    沈硯舟閑閑散散靠著椅背，聽起來輕松隨意：“行。下次我請客?！?/br>
    他頓了頓：“先帶你吃飯?！?/br>
    盛楹點頭：“好?！?/br>
    盛楹發現沈硯舟并沒有追著要答案的意思，這件事似乎就這么過去了，緊繃的脊背放松下來，輕輕地吁出一口氣。

    她扭頭，將車窗打開了一點，微微怔神，風將她的長發微微吹起。

    盛楹沒有跟任何一個人提過，她其實見過封翊的母親。彼時她在夏天，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打工。

    夏季炎熱，地面guntang，大街上沒幾個人，開著冷氣的奶茶店里卻坐了不少人。

    玻璃門推開，涌進來一股子的暑氣。

    盛楹在柜臺上備著小料，聽見聲音，放下手里的東西，從椅子上站起來，下意識彎了彎眼眸，聲音甜軟：“歡迎光臨?！?/br>
    走進來的是一個頗為雍容華貴的女人，眉眼畫著精致的妝，一對大耳環，手肘上挎著一個昂貴的鉑金包包。

    其實，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讓人覺得不該出現在這個窄窄小小的奶茶店里。

    女人走進來后也不說話，看向她，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她的臉上，眼底的審視意味讓人看不明白。

    盛楹心里有點奇怪，臉上溫和：“您需要點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