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溫柔強大又短命的丈夫 第42節
白霄確實不錯,可他心儀之人是溫顏,那他就不該是這個人選。 她會受傷。 秦江月走到門邊,想和薛寧說幾句話,她就在幾步之遙的地方,和小龜坐著聊天,發髻上還有他送的發釵。 發釵是銀制梅花釵,造型精致,但用料樸素,并不張揚,是秦江月喜歡的風格。 她戴著他送的、他喜歡的首飾,坐在他面前,令他覺得,那些話不說也沒什么了。 正當他想關門的時候,薛寧感覺到他的注視回過頭來,朝他投來疑惑的視線。 秦江月指甲陷入木頭中,搖了搖頭。 于是薛寧笑了一下,又和小龜說話去了。 秦江月回憶她那個笑,心中潮起潮又落。 下午,秦江月如約帶薛寧去鏡湖修煉。 這可是傳聞中劍仙最后一絲元神所化,薛寧上次泡過感受很好,心里還想再試試,這存了些偷懶的心,不足為人道,也不敢表現出來。 她明面上老老實實在岸邊找了個地方,于不知名的毛茸茸植物中和秦江月面對面盤膝坐下,一抬眼,就看到秦江月轉開的視線。 很奇怪,明明感覺到他在看自己,望過去卻仿佛只是目光經過她而已。 “有事?” 他看過來,似對她的眼神不解。 薛寧搖搖頭,心道,是錯覺吧。 “沒事,我們開始吧!” 她很期待自己今天下午的表現。 秦江月點頭,他換了一身黑衣,衣袍上有銀色暗紋,與他蘊藏冷金色的眼尾很是合襯。 薛寧努力無視他好看的臉,只聽他動聽的聲音,細致為她講解心法。 他講得通俗易懂,可比這本“教材”撰寫者好多了。 有了開頭,后面就很容易進行下去了,薛寧不是真的笨蛋,她可是拿到教資的人!入了門很快就不需要他多費口舌,自己可以舉一反三。 秦江月慢慢就不再講解,交給她自己對著心法運功,無數綠色木靈縈繞在他們周圍,如同螢火蟲將他們包圍。 那畫面很美,坐在其中盈盈閃動的薛寧更美。 秦江月緊鎖眉頭,感受到美好的同時,也感受到死亡在靠近。 這樣豐富的木靈,按理說可以為傷重的人恢復元氣,可他一點都感受不到。 他反而覺得每一個呼吸都是煎熬,如同最開始一樣,醫修越是想要治好他,越是會將他傷得更重。 長老們只能為他輸送靈力,或用藥物包扎皮rou傷,這才讓他痛苦減緩一些。 這些細節原書里都不曾提到,畢竟他只是個短命的男配,薛寧自然也不會知道。 秦江月呼吸加重,額頭滲出薄汗,薛寧專心致志在修煉,根本沒發現他的變化。 她第一次感受到修仙的奇妙來,興奮極了,一個小周天結束還不夠,又緊接著運功一個大周天,在鏡湖如此靈氣濃郁的寶地,輕而易舉地引氣入體了。 “師兄!我成功了!” 薛寧高興地收了最后一式,躍躍欲試地分享成果。 可她看到他目光游離,神思不屬,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簡單地說了句:“很好?!?/br> 薛寧愣了愣,后知后覺:“你這是……?” 秦江月沒說話,因為實在沒力氣。 只是這樣好好坐著不倒下,已經消耗了他全部的力量。 降魔劍就在鏡湖外,隨時準備進來替他維系生機,但他拒絕了。 可能以前不會特別介意在薛寧面前過于狼狽,但現在,忽然有些不想被她看到自己虛弱不堪的模樣。 “我很好?!彼麆傉f三個字就被薛寧厲聲打斷。 “好什么好?你流血了!” 秦江月一怔,低頭看去,發現自己果然因為木靈而傷口開裂。 “怎么回事,怎么傷口忽然裂開了?” 不止是舊傷,連本來已經結痂的鎖骨咬傷都裂開了,鮮血不斷涌出來,黑衣很快變得更黑。 秦江月將交領拉得更緊了一些,平靜道:“無妨,一會就會好?!?/br> 他看了看天色:“時辰還早,你再運功一個大周天,讓氣海穩固些?!?/br> 薛寧覺得他簡直在開玩笑。 他如今這個樣子,她又不是瞎子,怎么能安心練功? 她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秦白霄說木靈根最適合做醫修,雖然我的目標是戰斗法修,但也可以副修一下醫道,我幫你療傷試試?” 秦江月頓了頓說:“不必了,我真的不礙事?!?/br> “你流了好多血,還出了很多汗,一定很難受?!?/br> …… 出事之后,很多人都在關心他。 大多都是眼神,言語方面雖然也有,但都沒有這樣直接樸實。 一定很難受…… 是……身上是難受的,但看她這樣緊張,試著要幫他止血療傷,心里一點都不難受。 秦江月形容不出心中的感覺,但那感覺讓他生平第一次選擇了逞強。 明知醫道方式療傷只會讓自己傷勢加重,起不到任何效果,還不如讓他自己這么待著,他還是答應了薛寧。 “你試試吧?!?/br> 他的身體已經是這樣,如果她想副修醫道,拿他練手也好。 秦江月放開雙臂,將病體完全交給她,跟她細致地講著醫修的要訣:“你便將我當做靈植,傷口處就是靈植根苗或損壞處,就像讓種子發芽那樣運用靈力?!?/br> 薛寧認真記下,沒敢亂動魔神留下的傷口,先去處理他鎖骨上她留下的咬傷。 很難解釋,好幾天了,怎么牙印還看得見? 有點羞恥。 薛寧瞄了一眼秦江月,他靜靜看她,神色自若,與平時沒有任何不同,越是這樣的尋常,越像是對她的信任。 薛寧心想一定要把他的傷口治好,哪怕治不好,至少也要止血。 她按照他教的那樣,一點點將木靈聚集在他的傷口上。 秦江月身子猛地一顫,喉頭一片腥甜,險些吐出血來。 薛寧看他一眼,有些不確定要不要繼續,秦江月忍耐了一下,開口時有淡淡的血腥味。 “很好,就是這樣,試著將靈力從傷處如描圓一樣一點點填充起來,就像用靈力織網,將傷口攏住?!?/br> 薛寧也有點出汗,她點點頭,手指重新捏訣,照他說得那樣做。 秦江月鎖骨劇痛,血就要流出來更多,未免薛寧擔心,他悄悄在脈門上按了幾下,血便倒流,沖向四肢百骸,只比流到外面更重。 薛寧不知內情,還以為自己成功了。 “秦江月,血止住了!”她停下來,看著自己的手,“太神奇了?!?/br> ……確實很神奇。 她做的都是對的,換一個尋常傷者,那人一定會好。 是他這個病人身體不對,別叫她懷疑自我才是。 “是?!鼻亟戮従彂艘宦?,趁她不注意抹去嘴角的血跡,“你很適合這一道,比修劍道適應得多。假以時日,你會變得很強,再不必害怕和依靠任何人?!?/br> 薛寧定了定神,他隨口一句話,恰好說中她最大的心愿。 她有些心酸又有些激動,舔舔唇不確定地反問:“真的嗎?” 秦江月不疾不徐,令人信服地給出肯定:“真的,你不信我嗎?!?/br> 她當然相信了! 薛寧徹底開心起來,過往的愁緒一掃而空,要不是天要黑了,他們再不回去秦白霄怕是要找過來,她真想留在這里不走,繼續修煉! “咱們回去吧,今晚高興,有什么想吃的隨便提!” 秦江月站起來,看她高興,心里仿佛也能滋生出喜悅來,就連身體上的痛苦,好像也因為月夜很美、風輕氣和而減緩了。 “喝湯吧?!彼f,“上次的湯很好?!?/br> 他實在沒力氣咀嚼,只能喝點湯。 薛寧滿口答應,許諾給他做比上次更好喝的湯。 他每走一步都在疼,但他卻覺得“高興”。 這種情緒應該是高興吧。 看她在月色下倒退著走,與他面對面念叨著自己今日的心得,他發現,活著其實很好。 可惜他就要死了。 她今夜第三次說他是個“好人”。 他若真是好人,就該一直和她保持距離,冷待她,公事公辦,就像溫顏剛走的時候那樣。 哪怕要幫忙也不該和顏悅色。 他內心已是如此潮涌,就該避免一切可能發生的感情交集,不至于令兩人未來為難。 但有時候,譬如現在,他真的不想做什么好人。 做好人,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