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溫柔強大又短命的丈夫 第23節
“我不會?!?/br> 兩人幾乎同時回答。 薛寧怔了怔,說:“師兄不會啊……師兄也有不會的事?!?/br> 這是她第二次說類似的話。 上次覺得他不會有不知道的事,這次覺得,他不該有不會的事。 秦江月沉默片刻道:“我也是最近才發現,這世上我不會的事,有很多?!?/br> 薛寧回過了頭。 秦江月靠坐在輪椅上,姿態隨意,沒有那么規整,但比挺胸抬頭的時候,更有些哀寂之意。 他的皮囊和靈魂好像都快要腐朽了,看起來溫柔內斂的人,多了點荼蘼破碎的黑色魅力。 只有他們兩個相處的時候,他很少笑,比起別人印象里溫柔強大的師兄,在她跟前,他幾乎是有些冷酷的。 “其實我也不會?!?/br> 薛寧忽然說:“我不會的事更多,簡直多如天上繁星,數都數不清楚?!?/br> “之前的發髻梳了很久,也沒怎么拆開過,那么多年如一日?,F在拆了就還原不了,干脆也不梳了?!?/br> 她將長發攏到胸前一側,低著頭編辮子。 “隨便編個辮子好了,反正這里也沒什么人?!?/br> 秦江月靜靜看著薛寧編辮子。 她手很巧,雖然不會梳女子繁復的發髻,但編辮子很拿手,各種各樣的小辮子都不在話下,不過眼下時間不多,她就只編了一條,側邊垂著,不礙事就行。 抬起眼時,正對上秦江月的眼睛,他好像有獨特的磁場,只要和他在一起,心就好像風車一樣,忍不住跟著他轉啊轉。 “昨晚我試了一夜,花都沒有任何反應?!?/br> 薛寧拿出秦江月給的那枝花,花瓣已經開始凋零,看起來蔫巴巴的。 “所以就想拿別的試試,隨手就拿了藤蔓,不是故意不聽你的話,我以為你只是不讓我燒它們?!?/br> 她解釋了最開始的問題。 還真是和以前一點都不一樣了。 說著要做出改變,就真的改變了。 這真的還是從前那個總是食言撒謊的人嗎。 “我再試試,你好好休息?!?/br> 薛寧起身過來,將輪椅推到床榻邊,彎下腰打算把他扶上去。 秦江月接受了。 他沒說什么不用休息的話,因為他很清楚薛寧直接推了輪椅,就是不管他說什么,都要讓他躺下的。 這不重要,反正在哪里都是發呆,躺著就躺著。 秦江月躺到床上,琥珀色的眼睛放空,比剛剛見面的時候,他好像更沉默了一些。 薛寧有點受不了這種消沉壓抑的氣氛。 她又看了他一會,轉身想走,衣袖忽然被人抓住。 她驚訝地往回去,秦江月淡淡地看著她道:“你的傷,今日不可再動靈力?!?/br> ……哦,對了,昨晚被反噬了。 薛寧皺眉,有些不樂意:“我還想再試試……” 衰敗的花時時刻刻提醒著她的無能,連根斷木頭都能反噬她,她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轉變。 “修行最忌急功近利?!鼻亟侣砷_了她的衣袖,“但這只是我的建議,你可以不聽?!?/br> 提醒過,他的義務就已經盡到了,秦江月閉上眼,根本睡不著,但也只能這樣。 床邊的姑娘停滯半晌,慢慢在床榻邊坐下了。 秦江月廣袖里的手指慢慢動了動。 “那就等等吧,我就在這里療傷?!?/br> 一天罷了,總共也還沒過幾天,還有個把月,等等就等等。 不過療傷這件事她也不會,笨拙地靠在床頭,手捏來捏去試圖用本能結一個印,好半晌沒有成效。 也許原身也不怎么會療傷,她從出生到后面死去,身體一直不好,可除了死的時候,都沒受過外傷,只是本身的羸弱罷了,自然也用不著療傷。 薛琮死后,她作天作地,也沒人愿意再教她,哪怕有,她也不愿意去學。 薛寧氣餒地放下手,剛要放棄,身邊人修長如玉的手探過來,半撐著身子,認認真真地替她將雙手結印。 “這樣?!?/br>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比薛寧還要啞,薛寧只是受這點傷尚且疼痛難忍,更不要說他了。 可能書中的白月光,就是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吧。 “記住了嗎?!?/br> 疑問在耳邊,薛寧匆匆道:“記住了?!?/br> 秦江月想放開手,被薛寧緊緊抓住。 “我試試看,如果哪里不對,你再幫我糾正?!?/br> 薛寧這樣說著,沒敢看他,一門心思盯著兩人的手。 秦江月慢慢把手扯開,答應下來:“好?!?/br> 薛寧心跳忽然變得很快,頃刻間出了一身汗,本來很聰明的一個人,記憶力也還算不錯,突然就變得不好了。 幾次出錯,秦江月都給她糾正了,兩人手指一冷一熱,時不時的觸碰交疊,薛寧倏地站了起來。 “我,我自己再試試?!?/br> 她背過身去,一溜兒滑到地上的蒲團上,縮在那里不肯回頭。 秦江月看了一會自己的手指,慢慢躺下,閉著眼不言不語。 他從頭至尾都沒有任何薛寧那般的鮮活情緒。 他的情緒和他的人一樣,都快要死了。 薛寧盤腿坐在蒲團上,盯著自己的手質問自己這是在干什么。 好好學療傷不好嗎,跑什么,跑了倒顯得多心虛,明明她也沒胡思亂想什么。 悄悄回頭,看到床榻上人似乎睡著的臉龐,從第一天到后山,直到現在,他唯一還和凡人不太一樣的,可能就是沒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飯是會吃一些,但沒有三急,這大概是天道對這位驕子唯一的一點仁慈,讓他在人生最會階段,尚且能保存一點顏面。 薛寧起身,一步步走向床圍,唇瓣干燥,急切地想說些什么,她知道他沒睡著。 可話還沒到說出來,就聽見外面的秦白霄在詫異地喊“師姐”。 薛寧如夢初醒,想起了女主。 安靜了幾天,她以為女主不會來了,自己成功證明劇情還是可以改變的了,但并沒有。 薛寧透過窗縫朝外看,一身素衣的溫顏站在秦白霄面前,色如冷月,如果月宮真的有嫦娥仙子,那就該是她那個模樣。 “我來幫忙照顧師兄?!睖仡佉暰€微垂,道明來意。 秦白霄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頓了一會才說:“兄長之前說不必師姐過來?!?/br> 溫顏對除了秦江月之外的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師兄是這樣說,但這次不是我自作主張?!?/br> 秦白霄怔住。 時間倒退回半個時辰前。 溫顏本來被關在思過崖,突然被人接了出來,去見府主。 她永遠忘不了自己離開時慕妏那個羨慕不安的眼神,見了府主之后就想替她求情,可慕不逾一個字都不聽,只發號施令。 “你去后山,和薛寧一起照顧江月,把她盯緊了,莫要讓她再胡作非為?!?/br> 溫顏當時就愣住了。 她心里雖然一直很想再去試試,但身不由己,也被拒絕了一次,還沒辦法過去。 現在不但禁閉提前解除,還能如愿以償,可謂是天上掉餡餅。 她趕忙應了下來,也沒忘記慕妏在受苦,離開前還想著求情的事,但慕不逾直接把人趕了出來,結界強大無比,溫顏如今的修為還動不了分毫。 強闖更是不敢。 最后只能作罷,連行李都顧不上收拾,只簡單換了衣裳,就迫不及待到了這里。 府主的意思,就算是秦江月,也不能總是拒絕。 秦白霄心情復雜地來向秦江月稟報這件事,雖然他覺得兄長一定聽見了。 在門口又復述了一遍這件事,他就在等秦江月出來見溫顏。 屋里,薛寧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看到秦江月起身,就要開口見他們。 薛寧猛地上前捂住了他的唇。 秦江月眉目一凝,平靜卻銳利地看著她,她手有些發抖,但還是死死捂著他的唇,冰冷柔軟的唇瓣貼著她的掌心,有些令人惱火的濕熱悸動。 “不許答應?!毖幝曇艋呕艔垙?,眼里盡是急切,“讓她離開?!?/br> 秦江月目光垂下,盯著她的手沒有反應。 門外,秦白霄沒得到回答,也不想溫顏一直等著內心不安,就再次開口:“兄長?你可還好?” 無需懷疑,下一秒秦江月再不開口,秦白霄一定會沖進來。 薛寧眼底流露出幾分哀求,秦江月闔了闔眼,抬手拉下她的手,看起來很堅決的薛寧就這么輕輕松松被拉開了。 秦白霄緊接著推門而入,看到秦江月好端端坐在那,神色平靜從容,倒是旁邊站著的薛寧大變樣,衣裙難得是淺色年輕的樣式,發髻也變了,好像換了一個人。 她正怨念無比地瞪著他,秦白霄不禁低頭,不知繼續往前時該先走左腳還是右腳。